隊友看見坐在球場不遠處緩神的唐觀棋,猶豫了一下:


    “你要不要去看下唐師妹,她好像被砸得不輕。”


    何渡歸看過去,唐觀棋坐在陰影下愣神,就這麽一眼看過去,她其實清秀得可以。


    但那是基於她不啞的情況下。


    當初勉強同意換婚約,有她生得靚的原因。


    如果不是他願意接這個婚約,誰會願意和她一個啞巴捆在一起。


    何渡歸終於放下球,走到唐觀棋麵前:“過來。”


    唐觀棋輕輕抬頭,看見何渡歸,年輕男仔高大又不耐煩。


    但她和他都不熟,對她不耐煩都不知道是從何而起。


    何渡歸走了,朋友有些擔心,畢竟何渡歸一看就是要拒絕觀棋的。


    唐觀棋打字給她們看:“沒事的,我鍾意的是上次我送禮物那種哥哥,不鍾意小男生。”


    大家圍過來看她手機,恍然大悟。


    拉拉隊隊員們上次都有見到,隻不過一下都沒想起來。


    唐觀棋打出一行字:“不用擔心,我去看看就迴來,我和他都沒見過幾次。”


    朋友們放心了。


    而唐觀棋跟出去,剛到路燈下,何渡歸就停下來,迴身看她:


    “你以後可不可以少出現在我朋友麵前?你不知道你自己丟臉?”


    唐觀棋其實已經很久沒有被人攻擊啞這一點了,大家都有素質,但突然出現一個不太熟的人覺得她啞十分丟人。


    甚至她從來都沒有將他放在眼裏過。


    她微微露出一個“?”的表情。


    莫名其妙。


    何渡歸還以為她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懂為什麽會丟臉:


    “當初是你求著鍾蓉和曾阿姨,要和鍾蓉換,要嫁給我的,如果不是曾阿姨為你一直求情說你鍾意我,我會同意改婚約的對象?”


    唐觀棋更疑惑了。


    這個癡線在這裏講什麽?


    雖然同意換人,也有鍾家已經發達,何家拗不過鍾家的原因,但對唐觀棋,何渡歸自覺還可以隨意支配:


    “你作為曾阿姨表哥的孤女,自己應該清楚和鍾家沒太大關係,何家是有利要向鍾家圖,但你不必總是擺臉色我看。”


    唐觀棋忽然之間全都懂了。


    她一直都以為是何家知道現在攀不上鍾家了,但又不舍得這樁親家發達的娃娃親,退而求其次,選擇了她這個拖油瓶。


    但沒想到是曾芳跑去同何渡歸說她中意他,就因為她的繼女不想嫁何渡歸了,所以要把她換過去。


    一股濃濃的悲哀似寒霧在心間蔓延開來,唐觀棋覺得惡心。


    已經釋懷的事情,重新浮上眼前。


    十五年前,曾芳帶著她嫁過來,反複叮囑她不能在人前叫媽咪,對外一直說她是自己表哥的女兒。


    但她年紀那樣小,怎麽會懂為什麽?隻知道她叫一聲媽就挨一次打,才六歲的她無助又害怕。


    等到她長大了點才知道,曾芳是怕人家看低鍾偉雄,娶個二婚還帶拖油瓶的。


    但實際上,鍾偉雄就那個水平,還怕人看低,本來就夠低了。


    隻有曾芳覺得鍾偉雄是香餑餑,其他人看都看不上眼。


    為了丈夫,自己的親生女兒叫聲媽都要挨巴掌,不知道是作為女兒的她太低賤,還是曾芳這個當媽的太餓。


    唐觀棋感覺自己有些站不住,剛剛本來腦袋就被砸中,此刻一想多,更有些意識迷失。


    都聽不清何渡歸在麵前唧唧歪歪:“……你能不能別在人前纏著我了,你以為你一直留在拉拉隊,我就會被你感動?”


    但她的頭越來越暈,何渡歸說完,不管她,也沒有道歉,直接走了。


    但唐觀棋撐不住,跌坐在地上,手機跌落在麵前。


    她意識模糊,頭低到快沉下去,虛弱地用手機打字,發給唯一一個可以求救的人,或者說,她覺得可以求救的人。


    y資本的大廈內,應鐸正在開會,聽下屬匯報新界項目可行度。


    放在會議長桌上的手機低低震動,應鐸看見闊別幾日的小姑娘發來消息。


    點開一看,卻是無頭無尾的:“應先生,幫幫我。”


    應鐸稍微擺手,下屬立刻停住了匯報。


    她如果不是真的很需要幫助,不會發這樣一條信息給他。


    應鐸立刻迴複:“位置。”


    唐觀棋沒想到應先生真的迴了,堅持著拍了一張很抖的現場照片給對麵,眼前漸漸就迷蒙了。


    應鐸立刻起身,會議室的人不解,麥青連忙跟上。


    應鐸把手機遞給麥青:“馬上找薄扶林別墅的管家去一趟港大,在這個位置,找唐觀棋。”


    薄扶林那邊過去港大最近。


    麥青驚訝。


    唐小姐出什麽事了?


    她拍下應先生手機裏那張照片,傳給管家。


    唐觀棋暈倒了不到一分鍾,就有路人發現她,還在喚醒和確定她情況的時候,應鐸別墅的管家就到了,扒開人群,把唐觀棋帶去醫院。


    在路上給麥青打電話:“麥主任,找到了,現在在去醫院的路上。”


    麥青立刻和應鐸報告:“boss,找到了。”


    應鐸的輪廓在夜色霓虹流轉中隱匿明滅,一句低沉簡短的迴複傳入麥青耳中:“嗯。”


    麥青不知道今夜的這些算什麽情況。


    她隻知道boss從來不會因為其他事打斷重要工作。


    唐觀棋恢複意識的時候,周遭有一股很淡很淡的藥水味。


    她顫抖著睫毛睜開眼,就看見五天未見的應先生,坐在她床邊的沙發上,冷峻英厲的臉龐在醫院的冷白燈下,更有距離感,著西褲的長腿微微岔開,身體稍微前傾,手肘輕搭在膝上,雙手交握。


    依舊是一塵不染,矜貴溫雅。


    看她睜開眼睛,溫厚的聲音低低響起:“醒了。”


    唐觀棋撐著自己坐起來,有些局促,蒼白著一張臉看應先生。


    應鐸溫聲道:“有輕微腦震蕩,但醫生說你主要是太疲憊了,是不是最近都沒怎麽休息?”


    為了趕期末,她的確好幾天隻睡三四個小時了,她的眼睛貪戀地看著應鐸,輕輕點了下頭。


    vip病房內很安靜,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安靜,又不明不白地纏繞片刻。


    窗外夜色與海洋共同浸入一片漆黑。


    應鐸看著這個下午還朝氣蓬勃的小姑娘,晚上就麵無血色。


    他很平靜,輕啟薄唇,問出他想問的問題:“觀棋,你是否有事需要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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