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瑤感到漸漸有了唿吸,微微睜開眼睛,看到眼前是一臉緊張的緣亦,知道自己是夢魘,心漸漸放下來,突然覺得下身鑽心的疼痛如洪水般襲來,曦瑤頭腦暈眩,無力喊道:“我……我……好疼……。”隨即昏死過去。

    “娘娘。”緣亦大驚,突然眼睛的餘光撇到曦瑤的裙擺上沁出鮮紅的血跡,仔細一看果然是血,嚇得雙手發抖,驚慌失措,大聲叫道:“來人啊!”

    十一月初八早晨,赫臻結束齋戒下朝後,聽滕廣稟報恬嬪不幸小產之事,震怒萬分。衝也似的來到馨祥宮,看到的卻是在正殿裏等待自己的皇後及眾妃,自己要進去看曦瑤,卻被皇後攔住。

    赫臻大聲罵道:“你們是怎麽照顧她的,如今你還好意思要來攔朕?”

    皇後堵在門口,跪在地上,哽咽道:“臣妾有罪,皇上要如何懲罰臣妾,臣妾都不會有怨言。隻是恬嬪小產,血房汙濁,皇上必定要三日後才能進去,今日已是第三日,皇上千萬要忍耐一下。況且恬嬪尚且昏迷,皇上見了又能怎樣?

    赫臻大怒:“什麽汙濁,什麽忍耐?朕的孩子已經沒有了,難道看一下恬嬪也不可以嗎?她沒有了孩子,一定傷心欲絕,又那麽虛弱?你要她一個人死在裏麵嗎?誰也不要攔著朕。”說著又要往裏衝去。

    皇後死死攔住,口裏哭道:“換了平日,皇上即便將恬嬪拴在身上,臣妾也不會有半句話,但是今日皇上就是不能進去。您是天下百姓的父母,是江山社稷的依靠,臣妾就是死在這裏也不能讓您進入血房,受到濁氣傷了龍體。”其餘人都被嚇到,皇後平日裏溫文爾雅,從來不與人發生衝突,今日卻為了不讓皇帝龍體受濁不惜公然違背皇帝的意思,紛紛也都跪在了地上。

    “放肆。”赫臻甩手給了皇後一個耳光,此時的他已經震怒到極點,幾個月前蘭妃肚中的骨肉沒有了,自己已經十分心痛,如今自己最心愛的人受到同樣的傷害,皇後還攔著自己不讓自己見到曦瑤,平日裏的冷靜和理智都蕩然無存了。

    皇後挨不住摔倒在地上,皇貴妃過來扶起皇後,哭泣道:“難道皇上要為了恬嬪弄得宮裏雞犬不寧嗎?皇上,請您三思。”

    瑾貴妃靜靜地跪在一旁,呆呆地望著皇帝,心中萬般地酸楚,當年為了自己不惜與太後公然反目,熱情似火、血氣方剛的赫臻,又再次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了。

    璋瑢倚在錢虢容的身上無力地跪著,臉色慘白,這三日自己沒有一天好好睡過,日日以淚洗麵,恨就恨自己終究沒能保護好曦瑤。

    德妃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三日來自己依舊不願相信這是事實,那日匆匆趕到禦醫館,才知道一切都搞錯了。自己間接害死了恬嬪腹中無辜的生命,自己也是有孩子的,知道孩子對於母親的意義。

    蘭妃跪在地上,低著頭,手裏揉捏著絲帕,眼角露出淡淡的得意。

    懿貴妃過來幫著皇貴妃一同扶起皇後,臉色中帶著一絲泰然,輕聲道:“太後老佛爺聞之已染病臥床三日,難道皇上不該以孝為先嗎?”

    赫臻看到皇後無辜的淚水,心裏漸漸平和下來,迴頭看到眾人都跪在地上,當看到璋瑢臉色慘白,無力地支撐著身體,驟然心疼。撇下皇後與皇貴妃、懿貴妃不理,過來扶起璋瑢,璋瑢委屈地看著赫臻。赫臻正要牽著璋瑢的手離開,又看到邊上跪著同樣失落的瑾貴妃,也將她扶起,牽在手上,對跪在地上的錢虢容道:“等恬嬪醒了,派人來讓朕知道。”說著拉了璋瑢和瑾貴妃的手揚長而去。一班奴才跟在後麵,匆匆而去。

    皇後無力撐住自己的身體,倚在皇貴妃身上,吃力道:“我們走吧。”

    寢宮外終於安靜下來,寢宮裏躺在床上的曦瑤早已經流幹了淚水,直直地望著屋頂。

    原來曦瑤很早就蘇醒過來,當緣亦哭著告訴她孩子沒有了的時候,曦瑤的腦海裏一片空白,接著就聽到寢宮外皇帝與皇後的吵鬧聲,自己攔住了想要去稟告的緣亦,靜靜地聽著帝後二人的話語,淚如泉湧,傷心欲絕。

    緣亦見曦瑤兩眼發直,哭道:“娘娘,您不要這個樣子,您還那麽年輕,還可以再有孩子的。”

    曦瑤冷冷地吐出幾個字:“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來我真的懷孕了。”

    緣亦以為曦瑤糊塗了,哭道:“娘娘,您不要胡思亂想了?”

    曦瑤哽咽道:“緣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為那個太醫是德妃派來的,我以為這是她安排好的。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懷孕了。”語畢失聲痛哭起來。

    緣亦驚訝地看著曦瑤,久久說不出話來。

    “娘娘,您說什麽?”緣亦怔怔地看著曦瑤,不敢相信她的話。

    曦瑤收了眼淚,抽噎道:“我知道自己不夠資格做一個母親,我知道自己如今也還是個孩子,我知道……我知道……”曦瑤哭得噎住說不出話來。

    緣亦低下頭,輕聲道:“敬妃娘娘知道這件事情嗎?主子你為什麽連奴才都瞞著呢?這個月主子的月信沒有來,您不曾覺得奇怪嗎?”說著的同時,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悅,她無奈於曦瑤對自己的隱瞞。

    曦瑤深吸一口氣道:“以前也有過不規律的時候,我真的沒太在意。”

    緣亦想了想道:“其實奴婢也有過疑惑,當年陳妃娘娘懷孕的時候害喜得十分厲害,但是娘娘竟然沒有一點和平常不一樣的地方。但是宮裏的嬤嬤們又說這人人都是不一樣的。”

    曦瑤淡淡道:“這是隨了我的娘。娘上迴來的時候同我講過。”

    緣亦絞了手巾為曦瑤拭臉,輕聲道:“不管怎麽樣,主子不要再哭了,老嬤嬤們說月子裏哭,會壞了眼睛的。”

    由於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真的懷孕了,曦瑤對腹中的胎兒並沒有異常很深厚的感情,之前的痛哭除了傷心於自己未能保護好孩子無辜的生命外,更是覺得自己對不起皇帝,對不起璋瑢,愧對太多人。一番傷心過後,也漸漸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的小月並非如此簡單。抓了緣亦的手問道:“緣亦,太醫怎麽說?我是因為什麽才沒有了孩子的?”

    緣亦蹲下身子低聲道:“這些話,是太醫私下裏告訴敬妃娘娘的,太醫為了避免宮中引起風波,所以沒有對皇後娘娘如實稟告,敬妃娘娘也隻同奴婢說了。太醫說,娘娘的身子沒有問題不會那麽容易小產,娘娘是受到了藥物的作用,但是是什麽藥物如今也說不清楚了。想來也不外乎麝香與紅花之類。”

    曦瑤的臉上顯現出淡淡的怒色,冷冷道:“原先德妃娘娘與我商量,讓我假裝懷孕,然後再假裝流產,把那個投毒之人引出來。”

    緣亦有些疑惑,問道:“這可是欺君之罪,主子您膽子也太大了。”

    曦瑤緩緩將身子躺下來,眼中流露出一絲寒意:“沒想到還是被人先算計了,算上這次,已經是第二次了。緣亦你還記得我那天夢魘嗎?”

    “是。奴婢聽到主子一直都在喊著救命。”緣亦為曦瑤掖好了被子。

    曦瑤輕輕挪動了身體,找到一個舒適的姿勢,閉上眼睛淡淡道:“是祥嬪在夢裏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她說是我把她推到水裏淹死的,要向我索命。”

    緣亦安撫道:“不過是夢而已,想來您平日裏時常自責,才會有此一夢。”

    曦瑤並不睜開眼睛,似乎想要睡去,口中輕聲道:“我要好好養著,快過年了,到時候娘進宮來,我要給她看好好的一個女兒。”便再不出聲。

    緣亦看著睡去的主子,覺得有一絲不安和陌生。

    赫臻離開馨祥宮後,並沒有去壽寧宮探望太後,不知為什麽聽說太後病倒了他竟然會生出一絲莫名的快感。赫臻將璋瑢和瑾貴妃帶到涵心殿,讓滕廣伺候璋瑢在自己的龍榻上睡下,璋瑢幾日沒睡實在太虛弱了。自己則和瑾貴妃在偏廳坐下。“皇上今日太激動了,怎麽能對皇後娘娘動手呢?”瑾貴妃以前一直都不把皇後放在眼裏,即便皇後從太後手裏救下自己,也無法讓自己忘記對張佳氏一族的怨恨,因為瑾貴妃始終認為紅花藥是太後派人下的。但是今日看到皇帝竟然當眾對皇後出手,出於對赫臻的考慮,也是覺得不妥。

    “朕太衝動了。”赫臻看著瑾貴妃,難掩心中失子之痛,但又對剛才自己的行為有些後悔,一時無語。

    瑾貴妃暗暗想道,剛才你給予我和敬妃同樣的尊榮,從皇後及皇、懿兩位貴妃眼前將我們帶了出來,你知道我有多感動嗎?看著你為了恬嬪而衝動,不知為何我竟沒有半點醋意,突然覺得你還是以前的那個皇帝。是我不對,我不該一味地要求你來償還太後對我所作的罪惡,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赫臻看著瑾貴妃,輕聲道:“綺盈,太醫怎麽說的?”

    瑾貴妃想了想道:“那日臣妾隻聽到李院士對皇後娘娘說,恬嬪氣血不足,身體太虛弱無法承受胎兒對身體的壓力,才導致小月。”

    赫臻突然想到那日在翰宛亭自己問曦瑤為什麽手那麽冰冷,曦瑤迴答說自己血氣非常好,隻是從小手冷腳冷。如今太醫為什麽會這麽說呢?難道曦瑤的小月另有其因?如果當初是太後害了綺盈,那麽今日是誰害了曦瑤呢?赫臻想著,心頭不覺一涼。朕的後宮竟然初次混沌不堪,實在叫人心寒。

    璋瑢躺在赫臻的龍榻上,並沒能安下心來。自己諳通藥理,妹妹每次在馨祥宮外吃的東西,自己都會事先嚐過,妹妹那裏所有的香片自己也都讓緣亦封存起來,實在不知道究竟哪裏讓人鑽了空子,越想心裏越是內疚,實在無法睡著。這會兒璋瑢還不知道馨祥宮裏曦瑤主仆二人的對話,倘若知道了,不知又是怎樣的心情。

    宮闈之事向來不能隨便外傳,但皇後再三權衡,還是將曦瑤小月一事在當日下旨送到了碩親王府,眾人聽聞大驚,十分的傷心。碩王妃知道女兒受苦,自己卻無力幫忙,難掩悲傷,身心憔悴。

    側妃林氏與魏氏這些日子陪在碩王妃身邊,好言相勸,都說曦瑤還年輕,將來還能有身孕。還說過幾天碩王妃可以向太後請求進宮去看看瑤兒。碩王妃知道自己身為誥命,是可以隨時進宮,但是為了免人口舌,所以除了那次太後召見自己外,一直都未以自己的名義進宮去看過女兒。可是如今皇宮裏一定亂成一團,自己實在不便進宮去。也隻好在嘴上應付這兩位側王妃的好意,心裏卻刻刻盤算著女兒為何有此遭遇,盤算著何時進宮才是恰當的時機。

    皇後自從那日被皇帝當眾扇了一個耳光後,便懨懨病倒,已經數日沒有起床了,大皇子臻傑日日在床前伺候。宮裏規矩,皇帝不能探望生病的宮嬪,皇後也不例外,但赫臻竟然連一句話問候的話語都沒有傳來過,隻是天天去馨祥宮看望恬嬪,難道小月就不是什麽生病了嗎?這讓臻傑十分心寒,父子之間不免產生了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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