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青本以為紅娘子是開玩笑的,隻是隨口說一句,沒想到她居然當真了,而且明顯精心付出了許多。


    這讓徐長青頓時有些尷尬起來,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畢竟,李岩也在陣中……


    “傻愣著幹什麽呢?還不趁熱快點把湯喝了?”


    看著徐長青有些呆萌的模樣,紅娘子俏臉微紅,咬了咬紅唇,忙兇巴巴的道。


    但說著,她也意識到徐長青的尷尬了,忙又補充道:“你要是病了,咱們模範軍這麽多弟兄,又該怎麽辦?”


    徐長青忙笑道:“謝謝紅,謝謝紅姐。我身子骨一直不錯,應該沒事的。”


    忙拿起碗,小心喝了起來。


    紅娘子看著徐長青小心喝湯的模樣,俏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但轉瞬,美眸中便有些無法言喻的哀憐升騰。


    人生走到這時,她才想明白,人這種東西,太複雜了。


    雖然她很想與徐長青交流更多東西,乃至是更進一步,不過,她也明白,這就像是一道天塹,幾乎不能跨越,她不能為了她的一己之欲,把徐長青拉下深淵。


    徐長青喝完了薑湯,紅娘子並未多說什麽,拿起碗就走了。


    看著她的倩影離去,嗅著大帳內殘留的熟悉幽香,徐長青一時也有些恍惚。


    這他娘的,人生艱難啊!


    ……


    次日一大早,徐長青便收到了崇禎皇帝在京師大搞‘皇家借債’的事情,一時也有些沉默。


    講道理,這個想法其實是很不錯的。


    隻不過……崇禎皇帝有點選錯了對象,也耽誤了最佳的時間……


    最早提出這個想法的是原來的閣老薛國冠,老薛搞其他方麵一般般,但是搞財政,準確的說,搞‘唐氏’,還是很溜的。


    如果崇禎皇帝早聽從薛國冠的建議,把這套‘國債’搞起來,許以高利息,把京師的王宮勳貴們和百姓們連接起來,形成利益共同體,很多東西,還真不好說。


    這就像是後世的銀行。


    你欠個幾十萬,他們能搞死你,但是你要是欠個幾千萬幾億,他們絕對得把你當祖宗供起來,就生怕你出了意外。


    可此時,大明的大局已經崩塌,各人自己找門路都應顧不暇,怎麽可能去接這個盤?


    關鍵是,崇禎皇帝在民間的風評早已經崩了……


    京師方麵,徐長青此時鞭長莫及,了解之後,便是拋掉,轉而全身心的投入到模範軍當下。


    辰時中不到,大隊人馬便是頂著已經細了很多的秋雨,繼續東進。


    張青川和周鯤鵬此時依然處在奴隸營裏,不過,到了此時,他們已經逐漸適應了節奏。


    縱然奴隸營不好聽,承擔的也都是些髒活累活,前幾天哥倆還去山上拉過紅衣大炮,差點累死,胳膊和腰都斷了。


    但正是這些磨練,讓兩人的身體比以前都好了不少,雖是沒有經過正規軍隊的訓練,可一股彪悍之氣,已經逐漸從兩人身上透露出來。


    蒙蒙雨絲中,哥倆同時指引著幾頭騾馬拉著一輛大車。


    這車上拉的都是糧草,即便沉重,很多時候都需要推車,但這已經是很輕鬆的活了,也是他們運氣好,後麵那些拉紅衣大炮的夥計們,那才是真正的死力氣。


    兩邊一邊操控著大車向前,一邊低低交流。


    “張兄,你聽說了沒?流賊現在已經快要逼到京師城下了,事情怎麽會這樣啊……”


    周鯤鵬滿臉懊惱,隻覺心疼的無法唿吸。


    他從小在湖州的老宅裏長大,又是嫡出的嫡長子,除了在徐長青這邊吃過癟,從來就沒有受到過其他委屈,對此時大明的局麵,他除了痛還是痛,卻是沒有任何辦法。


    張青川比周鯤鵬要成熟一些。


    他老家是河間的,畢竟靠的京師更近,也更早接觸名利場,在被徐長青幾個耳光洗掉了鉛華之後,成長是飛速的。


    “很多東西,咱們以前都流於表麵,此時靜下來仔細想,看似預料之外,實則皆是在情理之中啊。這些年,朝廷又打過幾次勝仗?哎……”


    他深深歎息一聲,抬眼望天,喃喃道:“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啊。”


    周鯤鵬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道:“那,張兄,你說,咱們現在到底該怎麽辦?咱們那位伯爺,到底又是怎麽想的?他難道不去京師救援嗎?如果真的不去,恐怕,他真就得把‘國賊’這惡名坐實了啊。”


    此時,兩人雖然依舊很恨徐長青,但更多的卻是畏懼,而長時間處在模範軍這個群體中,他們又逐漸開始融入模範軍,更多的也開始站在模範軍的位置來思考問題。


    尤其是對模範軍了解的越深,他們也是越發的明白,徐長青的底蘊,遠超越凡塵俗子的想象,他此時縱然沒有流民軍勢大,但是未必沒有一戰定乾坤的能力。


    張青川眉頭微皺,看了下四周,見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才搖了搖頭道:“忠義伯的心意,豈是我等可以揣測?若是沒有忠義伯卡在潼關,流賊主力被牽製,恐怕,現在的形勢早就更亂了。周兄,勿要多言了,咱們還是做好咱們眼前的事情吧!”


    說著,他又壓低了聲音道:“周兄,我總感覺,忠義伯爺在厚待咱們,看似對咱們嚴厲,卻未嚐沒有打磨咱們的意思,咱們一定要盡力把握這個機會。”


    “額?”


    周鯤鵬頓時一個機靈,他其實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還不夠通透,此時被張青川一點,他一下子融會貫通起來:“張兄,你是說……”


    “艸他娘的,又陷車了!你們幾個,快過來幫忙!”


    “好來!”


    張青川本來還想提點周鯤鵬一句,可此時後麵拉著紅衣大炮的車子又出了故障,兩人都不再多言,趕忙跑到後麵去幫忙。


    不遠處,徐長青看著這一幕,嘴角邊彎彎翹起來。


    華夏民族,這偌大的王朝,並非是沒有可用之人,隻是,種種原因之下,很多東西都被歪曲了!


    不經曆切膚之痛,這些人又豈能明白珍貴的真諦?


    ……


    京師借債沸沸揚揚,模範軍仍在繼續趕路,流民軍這邊,卻是繼續凱歌高奏!


    太原城。


    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此時已經飄起了小雪。


    李自成、劉宗敏、宋獻策、牛金星眾人,絲毫沒有被天氣所影響,一路策馬趕來了這邊。


    城頭上,看著雄渾的城池,幾人的心情都是大好。


    劉宗敏哈哈大笑道:“皇爺,徐長青退走中原,不僅讓開了潼關,也把劉芳亮部精銳解放出來,下一步,咱們拿下保定,就可以對宣大下手了!到時,我義軍雙管齊下,年前便是可以逼臨明廷的京師城下!”


    宋獻策忙拍馬道:“皇爺,咱們這些弟兄,戰死了這麽多好漢子,現在總算是看到盼頭了哇。”


    李自成彈了彈氈帽上的雪沫子,整個人也是意氣風發:“這些,都勞將士們用命,大家齊心協力啊!現在,民心所向,我義軍必將一往無前,早日平定這天下!”


    眾人都是紛紛馬屁連連,氣氛熱切又舒適,連城頭上這來自蒙古草原的凜冽寒意,也被驅散不少。


    暢想了一會兒未來,李自成也把話題轉移到正題上,“諸位愛卿,聽聞明廷定北伯王樸,已經逃竄會大同,我義軍,當如何應對。”


    與東線的袁宗第部的如絲般順滑、就要逼臨保定府不同,北線的高一功部現在遇到了麻煩。


    給他們出麻煩的不是別人,正是此時剛剛被提拔為山西總兵、鎮守寧武關的周遇吉。


    周遇吉此時並沒有多少人,隻有五六千,還都是殘軍和新軍,但他極有人格魅力,卡在北上的要塞寧武關,令高一功十幾萬大軍快五天了,依然沒有能夠破城。


    劉宗敏嗤笑道:“定北伯王樸?嗬嗬,區區貪財商賈而已,不足為慮!倒是這新任山西總兵周遇吉有點意思。不過,就他這點人手,想擋咱們義軍幾十萬大軍的路,和螳臂當車又有什麽分別?


    皇爺,諸位,大家盡可安心。高爺是好手,最多三五天,必定會有佳音傳來。額現在擔心的,還是徐長青那狗賊那邊!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前往京師勤王,而是退向了開封方向,他所圖不小啊!”


    一聽到徐長青,原本舒暢的氣氛陡然變的肅穆起來。


    宋獻策也是鄭重了不少,沉聲道:“皇爺,汝候所言極是。徐長青此人,心胸眼界,著實異於常人。他若退往開封,不僅能從開封得到補給,山東那邊的補給線也能跟上了。雖說他們暫時還不能對我義軍造成威脅,可,一旦我義軍拿下宣大和保定,少不了要麵臨一場硬仗啊!”


    眾人都是點頭,一時有些沉默。


    徐長青的威勢可不是平白無故得來的,而是無數敵人的屍骨堆積起來,他們義軍此時就算勢大,卻也是苦主之一。


    這時,牛金星卻是得意洋洋的笑道:“皇爺,諸位,勿需擔心。徐長青和他的模範軍的確很強大,放在以往,咱們還真的要有不少麻煩。可現在嘛,嗬嗬,土雞瓦狗而已!”


    “嗯?”


    眾人都有些詫異的看向牛金星。


    顯然,這炮放的有點大了。


    劉宗敏尤其不喜,他劉爺可是在徐長青那邊吃過大苦頭的,現在,這牛鼻子是啥意思?


    李自成也有些不喜,不過,他的城府越來越深,沒有半分表露,笑道:“軍師,何出此言?”


    牛金星也知道他這包袱抖的有點過於激烈了,也不敢再托大,忙笑著解釋道:“無他,大勢兩字而已!”


    說著,他意氣風發的仔細解釋道:“皇爺,諸位,若是我義軍沒有占據這天下大勢,沒有這麽多民心支持,想跟徐長青搏命,著實是艱難。


    但徐長青究竟也不是神仙!


    他現在選擇去開封,的確穩妥了,可,等他穩妥了,趕去京師,我義軍,早已經形成席卷天下之勢,到時,我義軍恐怕就不是幾十萬大軍了,而是百萬,甚至更多!又天時地利人和在手,又何懼徐長青?”


    眾人聞言,眼睛不由都是一亮。


    李自成的氣勢也是迅速變了,不由哈哈大笑:“軍師,此乃金玉良言也!必當重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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