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時間如匆匆的流水。這是一個悶熱的初夏之夜。趙夏和方慧華一起吃完飯,在房間裏沉默地坐著。不久,趙夏就站了起來,又仰麵朝天,躺在了床上。房間裏很靜,一絲遊風也沒有,燈光毫無知覺地發著光。漸漸地,仿佛就有一種騷動不安的情緒在房間裏彌漫開來。過了一陣,方慧華也走了過來,默默地在趙夏的麵前站了一會。趙夏呆呆地注視著天花板,腦海中仿佛有一種特別的念頭提示著他。不一會,方慧華也在趙夏的身邊坐了下來。

    “你在想什麽?”方慧華溫情地問趙夏。

    “沒想什麽。”趙夏迴答。

    “你的事我已經告訴給我哥哥了,我想讓我哥哥給你出個主意,可惜我哥哥說,他也沒有辦法。”方慧華說,充滿了遺憾之情。

    “什麽?!”趙夏很意外,一下子坐了起來,“唉!你不該告訴你哥哥。”

    “但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你這樣痛苦下去。”方慧華說。

    趙夏不好再說什麽,猶豫了一陣,說:“方慧華,你的心真是太好了。”

    他們就並排躺倒在床上。

    又是一陣不安的沉默。趙夏感歎似地說:“唉,仔細想來,這一切真像是一場夢啊。”

    方慧華顯然已經動了感情。趙夏明顯地感到方慧華控製不住感情了。他渴望她會做出超出常規的舉動,但他又不希望她真會做出這種舉動。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趙夏,我們也認識這麽久了,通過這麽長時間的接觸,我們也都相互了解了,尤其是那天晚上,我們兩個人在一個房間睡,卻能平安過來,證明我們的思想都是健康的。”方慧華說到這裏,突然動手去解自己的上衣。趙夏聽到“我們的思想都是健康的”這句話時,剛想鬆口氣,卻被她的這個大膽舉動提起了心。

    “你親一親我。” 方慧華用一種近乎顫抖的聲音說。趙夏聽到了她急切的喘氣聲。

    趙夏的心跳驟然加速,“咚咚”地仿佛在整個房間迴響。但是,他的理智卻十分清醒,他想起了阮萍萍,也想起了丁適之。理智提醒他,如果這時候他去碰一碰她,他就與獸類沒有區別,就比丁適之更可恥,也更卑鄙,他會永遠無法原諒自己。他理解方慧華,對她來說,一方麵是出於對他的感激和報答,而更主要的是要通過他的行動去平衡她的內心,去洗刷蒙在她心靈上的恥辱。可他不能為了圖一時的快樂背上一個沉重的包袱,讓自己看不起自己,在內心譴責自己一輩子。他需要的是她的這個舉動,他從內心裏感到安慰。但是,他們畢竟不可能結合呀!

    方慧華已經把她的上衣全部解開了。趙夏看到了她豐滿的乳房,以及因激動而顯得過分激烈的胸脯的起伏。

    她期待著。

    “不,方慧華,我很感激你對我的信任。”趙夏一邊說一邊替她合上了衣服,“但不要這樣,我不能——”他的聲音在顫抖。

    趙夏的迴答顯然超出了方慧華的預料,她又把上衣拉開了:“不,我是要你親我,我沒有其他意思。”她閉著眼,緊咬著嘴唇。她在掩飾。

    趙夏完全理解她此刻的心思。但他的感情已經越過了危險的巔峰期,開始平靜了。他仍然合上了她的上衣,充滿感情地說:“方慧華,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不過,我確實很感謝你對我的信任。”

    “是怕嗎?”方慧華突然問。

    趙夏知道她指的“怕”是指他曾經與阮萍萍發生過關係的事。於是,他將錯就錯地說:“是的,我怕。”

    “但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像你那個人那樣卑鄙,因為這樣糾纏住你。”方慧華說。

    “我相信,但我確實不能答應你。”趙夏說。他的語氣已經變得很堅定。

    “我是要你親我。”方慧華說。她又把合著的上衣拉開了,期待著。

    趙夏猶豫著,矛盾著。如果他再不答應,她將會從此背上一個沉重的思想包袱。他想了一下,既然她說隻是要他親一親她,那他就假裝自己很笨拙,淺顯地這樣理解吧。

    “好吧,我答應你。我去把燈拉掉。”趙夏說,然後就站起來把燈拉掉了。

    房間裏一下子變得一片黑暗。猛然間,他的心跳又開始加速了。這時候,隻要他一閃失,他就可能控製不住自己。

    “不!不!”他在心裏唿喊著。

    他終於控製住了自己,走過去,在方慧華的臉上和胸脯上輕輕吻了幾下。

    “起來吧,把你的衣服扣上,我拉亮燈了。”趙夏說。

    過了一會,當趙夏把燈拉亮以後,趙夏對方慧華說:“方慧華,我現在就送你迴科大。”

    第二天,當他們早上再見麵的時候,他們都有一種說不出的難為情的感覺。方慧華說:“我也不知道昨晚我怎麽會這麽大膽。”

    趙夏笑笑,說:“當時你確實衝動。”

    “可我就沒有那個意思。”方慧華說,還在為她昨晚的舉動辯解。她擔心趙夏會從此看不起她。

    “可我相信我沒有理解錯。”趙夏說。

    “你就理解錯了。” 方慧華很尷尬。

    “嗯 ,也許吧。”趙夏不願再辯論下去了。

    方慧華去上班後,趙夏在走廊上碰到殷大紅。殷大紅顯出十分關心的樣子對趙夏說:“趙夏,我告訴你一件事。昨天,我在洗衣服時聽到我們的房東在跟人說,她不準備讓你在這兒住了,說你老在房間裏跟方慧華鬼混。”

    “跟誰說的?”趙夏很吃驚地問,心裏一下子湧起一股惱怒之情。

    “鄰居。”殷大紅說。

    “嗯,我知道了。”趙夏鐵青著臉,一邊想一邊走迴了自己的房間。他想來想去,最後,把這股火氣遷怒到了殷大紅身上。

    中午的時候,方慧華迴來吃飯,她帶了幾張她自己親手印製的印刷品。

    “趙夏,你看,這都是我自己印的。”方慧華說,語氣中帶著一種十分自豪的感覺。

    “嗯 ,好,好。”趙夏一邊說,一邊認認真真地欣賞著。本來,他心裏是不高興的,但他不想在這時候表現出來,讓方慧華失望。

    “給我一張吧,我好好保存起來。”趙夏說。

    “嗯 。”方慧華說。

    趙夏就從中挑了一張,把它放進了抽屜。他們開始吃飯,方慧華顯得食欲很好。

    正吃著,方軍來了。趙夏立即站起來,迎了上去,問:“方軍,吃飯了嗎?”

    “吃了。我想來跟你們說一聲,我要迴一趟家,去跟原單位商量一下我留校的事。”

    “嗯 ,好的。” 趙夏說。停了停,又說,“方軍,這裏有幾張你妹妹自己印的東西。”

    “是嗎?在哪裏?拿來我看看。”方軍高興地說。

    趙夏就把剩下的幾張印刷品拿了過去,遞給方軍。

    方軍接在手中,仔細看了看,立即笑著高高舉了起來:“嘿!我妹妹真了不起!這是自己親手勞動出來的產品。好,我帶迴去,讓媽媽表揚表揚。”方軍說著,放下手把那幾張印刷品小心折好,放進了書包。

    吃完飯,稍坐了一會,趙夏和方慧華一起把方軍送上車,然後又一起迴到趙夏的房間。

    “趙夏,今天是星期六,下午我不用去上班了,你想個地方我們去玩玩好嗎?”剛進門,方慧華就溫柔地對趙夏說。

    趙夏沒有立即迴答,他在想他的心事。他已經感到一種洶湧的謠言在向他包圍。“人貴有自知之明,我是不是在辦傻事?”他問自己。沉默了一會,他用一種十分委婉的語氣對方慧華說:“方慧華,今天你早點迴去吧,我還要準備準備功課。你看,這麽長時間我都沒有好好看過書了,以後我們盡可能不要天天見麵,一周見一次,好嗎?”

    方慧華用一種驚惶的疑惑的眼光看著趙夏。她一心以為他是為昨晚的事件不高興了,就說:“好吧。”說完,站起來就走。

    趙夏怕方慧華多心,立即拉住她的手,補充說:“我很感激你,不過,你不要想的太多了。”

    “我明白。”方慧華說著,看了一眼趙夏的臉色。

    “嗯,那你去吧。”趙夏說。這時候,他是想通過這一步步的隔離,漸漸地把他的形像在方慧華的心中抹掉。他已經反省到,由於他的百倍關懷,已經使方慧華重新燃起了對他的熱情。他在不知不覺中又犯了一個錯誤。

    方慧華走後,趙夏獨自躺在房間裏一個人發了半天呆。他感到苦惱,渾身的不痛快。為了消除他已經造成的錯誤,他決定向孟思凡施加壓力,讓殷大紅盡快離開成都。

    血紅的太陽墜落到城市高樓的後麵,夕陽收起它最後一抹嫣紅,悄悄地降下了夜幕。趙夏吃完晚飯,把孟思凡從他的辦公室裏叫了出來,然後一起出去散步。他們來到了他們曾經無數次一起散步過的大馬路上,默默地走了很長一段路。終於,趙夏開口了。

    “孟老師,其實,你們一直都在騙我。”

    “騙你?你怎麽這樣說呀?”孟思凡一怔,驚奇地說。

    “是的。其他不說吧,就拿楊進忠來說,開始時,丁說的是叫我教西南大學,張晨光教民族大學,可你後來卻說,楊進忠來教民族大學是丁事先安排的,這不明明白白是自相矛盾嗎?”

    “楊進忠來教民族大學確實是丁老師事先說的呀。”孟思凡說。

    “好,這個我不跟你辯論,就算這樣吧。但是,你也知道,我上次之所以沒有同意楊進忠去教民族大學,主要是考慮到經濟問題。我自己要生活,但我還得給方慧華工資呀。你替我想想,我就覺得你不該跟我提那件事。而且,我覺得現在對你說也無所謂了,我當初之所以答應去西南大學教書,我是想,萬一丁到時候怎麽樣我,我行動起來就更有力量些。”趙夏說。

    孟思凡驚奇地看著趙夏。

    “另外,”趙夏繼續說,“你聽到過一些關於我的謠言嗎?”

    “是聽到了一些。”孟思凡呆了一下,說,“你不要老是跟方慧華在一起,你得注意一些影響啊。”

    “不,我覺得能夠說這些話的人隻有一個,就是殷大紅。”趙夏直截了當地說。

    “我可沒聽到他說你什麽。” 孟思凡說。

    “那當然,你即使聽到了也會說沒聽到。”趙夏說,“我問你,當初是誰叫他到李四寶的房間去住的?”

    “是他自己跟李四寶說的。”孟思凡說。

    “我才不信!”趙夏態度強硬地說,“總之,我希望你去對殷大紅說一聲,讓他立即迴家去。”

    “這個我做不到。”孟思凡說。他的態度也強硬了起來。

    “那好。”趙夏說,突然沉默了,臉色也一下子變了。

    迴到房間,趙夏點燃煙站在房子中間悶想了一陣。他越想越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個預謀,或者說是丁適之向他反撲前的一個前奏。為什麽?為什麽他們要編造這些謠言?莫不是丁適之還在想著時機成熟的時候再給他栽贓?他越想越感到自己的處境已經變得越來越危險,已經可以感受到一種嚴重的威脅了。此時此刻,他覺得徐雲平的分析是對的,“是啊!我跟他丁適之講良心,他會跟我講良心嗎?”他恨恨地在心裏想,“我,趙夏,一個農民家庭的後代,我有什麽?什麽也沒有!既然你不願意讓我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那我也隻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他突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幻滅,覺得自己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那麽可笑。

    “告!”他終於暗暗地在心裏作出了一個決定。

    天空,藍藍的天空,他隻覺得它在陣陣旋轉。一個難忍而漫長的夜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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