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成都的夜：一個靈魂的墮落和拯救 作者：嶽錦川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為了達到合情又合理地與方慧華分手的目的，趙夏從醫院裏出來後就專門到成都最繁華的春熙路買了一本精美的日記本，準備送給方慧華作分手時的禮物。他迴到房間，想了想，又在日記本的扉頁上工工整整地寫了這樣一段話：“方慧華，我會永遠記住你對我深深的愛。我隻希望，在以後的生活大道上，你能永不消沉，永遠天真活潑，堅持不懈地追求幸福。充滿著力量，充滿著期待、誌願，充滿著求知和鬥爭的誌向，充滿著希望和信心的青春。”這個可憐而又可笑的書呆子為此還設計了一個個與方慧華分手的方案。他先是想把他與阮萍萍的關係在分手時告訴給方慧華，後來想想又準備把他的一些人生經曆告訴她，想讓她懂得一點：即使遭到最沉重的打擊，也一定不要停止希望，更不能產生任何輕生的思想。
但是，方慧華並沒有按照約定的時間到趙夏的房間裏來。天已經快黑了，趙夏擔心方慧華會不會在路上出什麽事，就從房間裏走出去，預備到方慧華可能會經過的路上接她。在辦公室門口，他碰到了正準備出去散步的孟思凡。
“你要去哪裏？”孟思凡問。
“我到路口去等一等方慧華。約好六點鍾來的，到現在還沒有到。”
“你約她有什麽事嗎？”
趙夏呆了一下，本不想把他準備跟方慧華分手的事告訴給別人，但還是說了：“今天晚上，我想提出來與方慧華分手。”
“什麽？”孟思凡驚得一下子瞪大了眼，說，“何必這樣趁熱打鐵，一下子把什麽事都處理掉？方慧華現在才是真正離不開你的時候。”
趙夏主意已定，就說：“我覺得現在正是時機。方慧華追求我的目的是為了擺脫丁對她的糾纏，現在她的這個目的我已經替她達到了，說明我沒有辜負她的期望，我相信她最終還會感激我。”
“好，那你看著辦吧。但你一定要十分慎重，萬一不行的話，過了這一段時間再說，不然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孟思凡說。顯然，他認為趙夏說的也在理。
他們一邊說就一邊向前麵的丁字路口走去。那裏是一塊空地，下了班的人吃完飯聚集在那裏休憩。西南教育賓館柵欄內的玉簪花經風一吹，送過來陣陣撲鼻的花香。世界好像依然是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按節奏進行著。
趙夏和孟思凡在那裏站了一會，趙夏說：“我的腦子仿佛成了一片空白，就像死去過一次，現在又複活了一樣。”
“是的，對於這樣的打擊，誰都是一樣。我還不是嗎？”孟思凡說。
沉默。他們誰也沒有再說話，低著頭各自想自己的心事。這樣過了一會，孟思凡突然說：“昨天方軍對丁老師說，準備叫方慧華寫張證明給丁老師。”
趙夏一驚：“什麽證明？”
“證明他們之間沒有那樣的事。”
趙夏立即感到了形勢的嚴峻。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這就等於把他牢牢掌握在手裏的主動權拱手讓於他人。
“真的？你聽誰說的？”趙夏馬上追問道。
“丁老師說的。”孟思凡說。
趙夏一下皺起了眉頭：“丁要這張證明幹什麽？難道他還想否認這一切嗎？”
“是的，我也對他說，你要這張證明幹什麽？既然沒有那樣的事，又何必寫呢？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方軍怎麽會說出這樣糊塗的話？”趙夏一下子連自己也搞糊塗了。
“誰知道他？我也覺得，方軍說出這樣的話簡直沒有一點政治水平。所以，丁老師現在最恨的是你。”
“丁還恨我？”趙夏迷惑了。
“這樣的事，他難道心裏不恨你呀？” 孟思凡說。
聽了這一句話，趙夏的眼前頓時一片漆黑，幾乎連站也站不穩。原來他總想，在別人這種無比的寬容大度中，丁適之即使並不真正想改，也總該受到良心的感動，感到無地自容了吧！他想起丁適之早上說的那句話，想起他過去的一慣為人，他立即為自己的安危擔起心來。
“孟老師，這——這都是真的嗎？”趙夏用一種哆哆嗦嗦的聲音說，頭上也冒出了虛汗，“你最好去勸一勸他，叫他以後再不要說某些話了。否則，我可受不了啦。”
“對！對！我一定去勸一勸他。你今天早上是對的，就是要及時給他一個有力的迴擊。”停了一下，孟思凡又說，“哎，你也用不著多想，我該不告訴你的。你看，方慧華來了。”
趙夏立即抬起頭。他看到方慧華已經笑著跨下自行車，向他們走來。
“方慧華！”趙夏叫了一聲，這一刻，他竟像是孤獨的孩子突然見到久別的親人一樣，歡快地奔了過去。
“等久了吧？”方慧華麵帶微笑地說，眼光中流露出母愛般的慈祥。
趙夏也不多說什麽，就與孟思凡道了別，然後領方慧華一起到了他的房間。趙夏迅速地拿起早已準備好的東西，背上書包就與方慧華一起走了出去。
“我的自行車呢？”方慧華問。
“就放這兒吧。我們不要去望江公園了，那裏路太遠，就到濱江公園吧。”趙夏說。他已經一點浪漫的感覺都沒有了。
方慧華隻是奇怪地看了趙夏一眼，就表示同意了。他們就一起向濱江公園走去。天已經黑了。一路上，趙夏一句話也不說，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街道旁邊的樹木。風唿唿地刮了起來，雲層很厚，像是要下雨的樣子。趙夏卻渾然不覺，他看著那些左右搖晃的樹木，仿佛就像是在代表他向方慧華揮手再見。
他們終於來到了濱江公園。對著緩緩流淌的錦江河，他們站住了。趙夏環顧四周，風光依舊，兩岸柳樹依依，對對情侶依偎在河畔的鐵欄杆上。他的心裏頓時湧起無數的感傷。這是他迴成都以後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今天他們又要在這裏分手。成都的夜是溫柔的，也是殘酷的。
方慧華又在催問他要告訴她什麽：“說，快說呀。你究竟要告訴我什麽話？”
趙夏心裏隻有苦笑。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感到“分手”兩個字的份量有如此巨大，如此難以啟齒說出。他原來想好的那個充分的理由此刻變得毫無力量，他幾乎喪失了說出這兩個字的勇氣。
“方慧華，我們分手吧。”他想了很久，臨時改變了原先準備要對方慧華說的那些話。“我可能要死在成都。我真想不到你哥哥竟會說出那樣的話。他叫你給丁寫一張證明，丁隨時會反撲過來，或者派人把我暗殺掉。”
聽完趙夏說的這一句話，方慧華一下子撲在他的懷裏，使勁地抓住他的肩膀，“嗚嗚”地哭了。仿佛趙夏已經離開了她似的。她一邊哭一邊說：“那我們趕快一塊兒逃離成都。”
“不！我一個人沒問題，死對我來說並算不了什麽，從這件事發生後，我隨時準備著的。你迴答我，你哥哥真的叫你寫過證明嗎？”他說。
“是的，昨天晚上。”方慧華說。
“你哥哥為什麽這樣糊塗啊？”他說。
“我哥哥也許隻是想寬慰寬慰他的心而已，他不是說要自殺嗎？”方慧華說。
“不對。如果你哥哥隻是在他麵前這樣說，那可以這樣解釋，但是你哥哥在你麵前也這樣說了，這於理不通。況且，難道你真相信他會去自殺？那就上他的當了。他隻不過是想嚇唬嚇唬我們而已。事實上，我連一分鍾也沒有相信過他會改。”趙夏說。
“那你相信我會寫嗎？”方慧華突然問。
“如果你寫了，局勢就已經無可挽迴了。”
“請你相信我，我絕不可能做傷害你的事情。”
“我相信。但我們還是分手好。”
方慧華呆住了。她終於聽出了趙夏話裏麵的弦外之音，也明白了他的真實目的。
“原來你是要分手，而且還要把造成分手的責任推到我哥哥身上。”方慧華說，一邊說一邊用力推開趙夏，然後憤然向前走去。
趙夏根本沒有想到他們的分手竟然會是這樣一種局麵，就追了上去。
“方慧華，我還有送你的東西。”他拉住了她，說。
“拿來！”方慧華凜然道，攤開一隻手。
趙夏就把東西從書包裏一件件拿出來，遞到方慧華手裏，說：“這是我送你的日記本，這是你的五張照片，還給你四張，我留一張黑白的。這一張是我的照片。”
“你的我不要，把我的全部給我。” 方慧華堅決地說。
“不！這一張我一定是要留下。”趙夏也毫不含糊。
方慧華幹脆把所有的照片連同日記本全部往趙夏懷裏一推，扭頭向前跑去。她一邊跑一邊恨恨地罵道：“虛偽！都是虛偽！”
“轟！轟！”雷電劃破了夜幕，把大地照得雪亮。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暴雨傾盆而下。
“方慧華！方慧華！”趙夏一邊叫，一邊追了上去。他緊追了幾步，眼看著方慧華越跑越快，就停了下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任雨水澆透他的全身，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是，方慧華並沒有按照約定的時間到趙夏的房間裏來。天已經快黑了，趙夏擔心方慧華會不會在路上出什麽事，就從房間裏走出去，預備到方慧華可能會經過的路上接她。在辦公室門口，他碰到了正準備出去散步的孟思凡。
“你要去哪裏？”孟思凡問。
“我到路口去等一等方慧華。約好六點鍾來的，到現在還沒有到。”
“你約她有什麽事嗎？”
趙夏呆了一下，本不想把他準備跟方慧華分手的事告訴給別人，但還是說了：“今天晚上，我想提出來與方慧華分手。”
“什麽？”孟思凡驚得一下子瞪大了眼，說，“何必這樣趁熱打鐵，一下子把什麽事都處理掉？方慧華現在才是真正離不開你的時候。”
趙夏主意已定，就說：“我覺得現在正是時機。方慧華追求我的目的是為了擺脫丁對她的糾纏，現在她的這個目的我已經替她達到了，說明我沒有辜負她的期望，我相信她最終還會感激我。”
“好，那你看著辦吧。但你一定要十分慎重，萬一不行的話，過了這一段時間再說，不然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孟思凡說。顯然，他認為趙夏說的也在理。
他們一邊說就一邊向前麵的丁字路口走去。那裏是一塊空地，下了班的人吃完飯聚集在那裏休憩。西南教育賓館柵欄內的玉簪花經風一吹，送過來陣陣撲鼻的花香。世界好像依然是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按節奏進行著。
趙夏和孟思凡在那裏站了一會，趙夏說：“我的腦子仿佛成了一片空白，就像死去過一次，現在又複活了一樣。”
“是的，對於這樣的打擊，誰都是一樣。我還不是嗎？”孟思凡說。
沉默。他們誰也沒有再說話，低著頭各自想自己的心事。這樣過了一會，孟思凡突然說：“昨天方軍對丁老師說，準備叫方慧華寫張證明給丁老師。”
趙夏一驚：“什麽證明？”
“證明他們之間沒有那樣的事。”
趙夏立即感到了形勢的嚴峻。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這就等於把他牢牢掌握在手裏的主動權拱手讓於他人。
“真的？你聽誰說的？”趙夏馬上追問道。
“丁老師說的。”孟思凡說。
趙夏一下皺起了眉頭：“丁要這張證明幹什麽？難道他還想否認這一切嗎？”
“是的，我也對他說，你要這張證明幹什麽？既然沒有那樣的事，又何必寫呢？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方軍怎麽會說出這樣糊塗的話？”趙夏一下子連自己也搞糊塗了。
“誰知道他？我也覺得，方軍說出這樣的話簡直沒有一點政治水平。所以，丁老師現在最恨的是你。”
“丁還恨我？”趙夏迷惑了。
“這樣的事，他難道心裏不恨你呀？” 孟思凡說。
聽了這一句話，趙夏的眼前頓時一片漆黑，幾乎連站也站不穩。原來他總想，在別人這種無比的寬容大度中，丁適之即使並不真正想改，也總該受到良心的感動，感到無地自容了吧！他想起丁適之早上說的那句話，想起他過去的一慣為人，他立即為自己的安危擔起心來。
“孟老師，這——這都是真的嗎？”趙夏用一種哆哆嗦嗦的聲音說，頭上也冒出了虛汗，“你最好去勸一勸他，叫他以後再不要說某些話了。否則，我可受不了啦。”
“對！對！我一定去勸一勸他。你今天早上是對的，就是要及時給他一個有力的迴擊。”停了一下，孟思凡又說，“哎，你也用不著多想，我該不告訴你的。你看，方慧華來了。”
趙夏立即抬起頭。他看到方慧華已經笑著跨下自行車，向他們走來。
“方慧華！”趙夏叫了一聲，這一刻，他竟像是孤獨的孩子突然見到久別的親人一樣，歡快地奔了過去。
“等久了吧？”方慧華麵帶微笑地說，眼光中流露出母愛般的慈祥。
趙夏也不多說什麽，就與孟思凡道了別，然後領方慧華一起到了他的房間。趙夏迅速地拿起早已準備好的東西，背上書包就與方慧華一起走了出去。
“我的自行車呢？”方慧華問。
“就放這兒吧。我們不要去望江公園了，那裏路太遠，就到濱江公園吧。”趙夏說。他已經一點浪漫的感覺都沒有了。
方慧華隻是奇怪地看了趙夏一眼，就表示同意了。他們就一起向濱江公園走去。天已經黑了。一路上，趙夏一句話也不說，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街道旁邊的樹木。風唿唿地刮了起來，雲層很厚，像是要下雨的樣子。趙夏卻渾然不覺，他看著那些左右搖晃的樹木，仿佛就像是在代表他向方慧華揮手再見。
他們終於來到了濱江公園。對著緩緩流淌的錦江河，他們站住了。趙夏環顧四周，風光依舊，兩岸柳樹依依，對對情侶依偎在河畔的鐵欄杆上。他的心裏頓時湧起無數的感傷。這是他迴成都以後他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今天他們又要在這裏分手。成都的夜是溫柔的，也是殘酷的。
方慧華又在催問他要告訴她什麽：“說，快說呀。你究竟要告訴我什麽話？”
趙夏心裏隻有苦笑。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感到“分手”兩個字的份量有如此巨大，如此難以啟齒說出。他原來想好的那個充分的理由此刻變得毫無力量，他幾乎喪失了說出這兩個字的勇氣。
“方慧華，我們分手吧。”他想了很久，臨時改變了原先準備要對方慧華說的那些話。“我可能要死在成都。我真想不到你哥哥竟會說出那樣的話。他叫你給丁寫一張證明，丁隨時會反撲過來，或者派人把我暗殺掉。”
聽完趙夏說的這一句話，方慧華一下子撲在他的懷裏，使勁地抓住他的肩膀，“嗚嗚”地哭了。仿佛趙夏已經離開了她似的。她一邊哭一邊說：“那我們趕快一塊兒逃離成都。”
“不！我一個人沒問題，死對我來說並算不了什麽，從這件事發生後，我隨時準備著的。你迴答我，你哥哥真的叫你寫過證明嗎？”他說。
“是的，昨天晚上。”方慧華說。
“你哥哥為什麽這樣糊塗啊？”他說。
“我哥哥也許隻是想寬慰寬慰他的心而已，他不是說要自殺嗎？”方慧華說。
“不對。如果你哥哥隻是在他麵前這樣說，那可以這樣解釋，但是你哥哥在你麵前也這樣說了，這於理不通。況且，難道你真相信他會去自殺？那就上他的當了。他隻不過是想嚇唬嚇唬我們而已。事實上，我連一分鍾也沒有相信過他會改。”趙夏說。
“那你相信我會寫嗎？”方慧華突然問。
“如果你寫了，局勢就已經無可挽迴了。”
“請你相信我，我絕不可能做傷害你的事情。”
“我相信。但我們還是分手好。”
方慧華呆住了。她終於聽出了趙夏話裏麵的弦外之音，也明白了他的真實目的。
“原來你是要分手，而且還要把造成分手的責任推到我哥哥身上。”方慧華說，一邊說一邊用力推開趙夏，然後憤然向前走去。
趙夏根本沒有想到他們的分手竟然會是這樣一種局麵，就追了上去。
“方慧華，我還有送你的東西。”他拉住了她，說。
“拿來！”方慧華凜然道，攤開一隻手。
趙夏就把東西從書包裏一件件拿出來，遞到方慧華手裏，說：“這是我送你的日記本，這是你的五張照片，還給你四張，我留一張黑白的。這一張是我的照片。”
“你的我不要，把我的全部給我。” 方慧華堅決地說。
“不！這一張我一定是要留下。”趙夏也毫不含糊。
方慧華幹脆把所有的照片連同日記本全部往趙夏懷裏一推，扭頭向前跑去。她一邊跑一邊恨恨地罵道：“虛偽！都是虛偽！”
“轟！轟！”雷電劃破了夜幕，把大地照得雪亮。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暴雨傾盆而下。
“方慧華！方慧華！”趙夏一邊叫，一邊追了上去。他緊追了幾步，眼看著方慧華越跑越快，就停了下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任雨水澆透他的全身，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