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隻有在命運的落差處,才能真正表現出它的內涵。

    趙夏跟孟思凡一分手,就不顧一切地衝向方慧華的房間。在快要衝進方慧華房間的一刹那,他突然猶豫了一下,師生之間的關係微妙地在他的心裏劃了一個頓:“要是丁老師在怎麽辦?”他想,但他馬上迴答自己,”不怕!他現在已經不再是一個老師,而是一個罪犯,隻要他膽敢阻攔,馬上甩他兩個耳光。”憤怒已經使他忘記了自己對生命的考慮。

    方慧華正躺在床上,她見趙夏進去,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趙夏兩步跨了過去,一把抓住她的肩,根本顧不上什麽禮節了:

    “方慧華,我永遠愛你!堅強起來,這件事我已經決定訴諸法律了。”

    方慧華雙手合十,她的頭發早已被淚水打濕,眼睛哭得紅腫,身子顫抖著跪在床上:“如果不是我糟的話,很多女娃兒都要糟了。我知道,求求你快離開,如果他發覺的話,會把我置之死地的。”

    “別怕,堅強起來!”趙夏說。猶豫了一下,他說,“好了,我馬上迴去寫控告書。”

    趙夏就想轉身離開,但被方慧華一把拉住了。

    “等一等!”方慧華說。她說著,一下子轉過身,快速從枕頭底下翻出早已寫好的一封信,塞給趙夏,“快走,他馬上就要迴來了。”

    趙夏立即接過信,不顧一切地吻了她一下:“有我在,你堅強點。”說完,快步從她的房間裏退了出來。

    他全身的熱血沸騰著。壓抑的感情一旦爆發,它的力量是可以毀滅一切的。

    他很快迴到了自己的房間,急切地展信閱讀:

    夏:

    請允許我最後一次這樣稱唿你,原諒我,寬恕我吧!同情我的處境,並希望得到你最後的一個吻!也許是我異想天開,太過份地提出要求:“難道你這樣的人值得我愛嗎?”你肯定會不假思索地迴答我:“是的,你根本不值得我愛!”

    夏,不過請你相信,我對你是真心的。試問,如果我不很愛你,那麽,我會過早地吐露一個姑娘內心的秘密嗎?反之,則會隱瞞,是吧?

    原諒我,由於極度的悲哀,再也沒有勇氣寫下去了。不管你恨我,罵我,甚至不理我,隻要你好,我什麽都能忍受,這樣,我心裏還好受些。都怨命運不能如願吧!

    希望你不要過於痛苦,心情舒暢些,應該值得慶幸,早知道比晚知道好,免得彼此思想上,心靈上受痛苦和折磨,特別是我,覺得做了一件大好事,多少得到一點安慰。

    事件的前因後果你已經知道,這下,還是我叫你還照片,你會主動還我的,是吧?

    忘掉我吧!希望你振作精神,努力學習!

    方慧華

    感情,此時此刻,趙夏的感情正如奔騰的黃河在憤怒地咆哮。他鋪開稿紙,握筆的手在顫抖。

    趙夏很快寫好了控告書。他把它裝進書包裏,帶上僅有的五塊錢,就準備到公安局去。他從不曾有如此勇敢過,仿佛一個無畏的戰士,剛剛接到了出擊的命令!

    在經過方慧華的那幢樓房時,趙夏看見方慧華正站在樓上。方慧華也看見了他,立即從樓上跑了下來。

    “方慧華,你快把自行車拿我用一下,我馬上就去公安局。”趙夏急切地說。

    “嗯。”方慧華說著就掉頭跑上了樓。

    她很快從房間裏拿了自行車的鑰匙出來,又一路小跑下了樓,一邊把自行車鑰匙遞給趙夏一邊說:“我哥哥怎麽辦呢?他還不知道。”

    方慧華這一說,趙夏猛地想起了方軍。“是的,這樣的大事應該跟方軍商量一下,這樣更有力量,也是為了表示尊重方慧華的意見。”他想。

    “好吧,我先去跟哥哥說一聲,然後再去公安局。快!把哥哥的住址寫給我。”趙夏說。

    命運把他們緊緊地聯係在了一起,趙夏已經自覺不自覺地把“你哥哥”改成了“哥哥”。

    方慧華馬上把方軍的地址寫給了趙夏。趙夏一步不停地騎上自行車就向西南科技大學奔去。

    他好不容易才從西南科技大學的學生宿舍裏找到方軍。還好,宿舍裏隻有方軍一人。他正在吃晚飯,見趙夏進去,又驚奇又高興。

    “坐!坐!坐!先喝杯茶。”方軍熱情地招唿趙夏。

    趙夏因為騎自行車騎急了,滿頭大汗,喘著粗氣說:“不用了!方軍,我特意來告訴你一聲,方慧華的事我準備訴諸法律。”

    方軍一下子呆住了,半響沒有說出一句話,眉頭緊鎖。趙夏熱切地期待著他的表決。方軍卻轉身為趙夏衝了一杯茶。

    “先喝杯茶,先喝杯茶。”

    “方軍,不要猶豫了。”趙夏催了一句。

    “先靜一靜,先靜一靜!昨晚,我妹妹告訴我這件事,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方軍表現出異乎尋常的平靜。

    原來,前一個晚上,趙夏碰到方軍和方慧華,他們談的就是這一件事。趙夏憤怒他這種近乎麻木的平靜,周身的熱血像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你難道能容忍這一個壞家夥嗎?”趙夏激切地憤怒地說。

    “趙夏,年輕人嘛,總是喜歡衝動。”方軍仍然平靜地說著,仿佛一點也沒有被趙夏的情緒所感染。“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社會上,現在這種事多得是啊,整個社會道德都已經墮落了。”他說著,做出一種痛心疾首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趙夏心裏氣極了,但沒有接他的茬,問:“你告還是不告?”

    “要冷靜,要冷靜。”方軍說,“告了後,我妹妹的名譽怎麽辦?”

    “隻要方慧華願意,我跟她結婚!”趙夏不假思索地說。

    “要是我妹妹不願意呢?”方軍反問道。

    趙夏萬萬沒有想到方軍在這時候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他一下子火了,盯著方軍,仿佛要看透他什麽似的。但他馬上想,既然話說到這種地步,再多講也沒有意義了。你是她哥哥,我不過是曾經跟方慧華戀愛過,又何必多管閑事呢?

    “這個由方慧華自己去決定。好了,我走了,跟你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趙夏說, 忍了忍怒氣,盡力選擇溫和一點的字眼:“不過,方軍!我要說一句話:你今天的態度使我失望,我覺得你是可悲的。作為哥哥,麻木不仁到這種地步,簡直如柏楊在《醜陋的中國人》那本書中講到的一樣,把你賣進了屠宰場,還在拚命地講價!”

    “不!不!你把我的意思理解錯了。”方軍急了,一邊解釋一邊挽留,“你再坐一會。我是說考慮問題要慎重,不要蠻幹。”

    夜幕早已經不知不覺降臨了。趙夏堅持要走,方軍把趙夏送到門口。臨別時,方軍對趙夏說:“作為一個熱血青年,你的心意我領了,但處理這件事一定要慎重,我明天過來後再具體商量。”

    “你迴去吧。”趙夏說。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趙夏茫無頭緒。他騎著自行車,左衝右撞。有好幾次,他差點撞到正在路上行走的科大學生的身上,引來他身後一陣陣驚叫。罵他“神經”也好,說他“瘋子”也罷,他似乎什麽也沒有聽見。他隻是拚命地蹬著雙腳,想用這這種瘋狂來平衡他內心的狂亂。

    然而,就在他快把車騎到校門邊的一個人工湖邊時,他突然看到方慧華也匆匆趕來了。

    “方慧華!”趙夏喊了一聲,像看到了救星一樣。

    “趙夏!”方慧華也看見了趙夏。

    “你怎麽也來啦!”趙夏一邊說,一邊下了車向她跑去。

    “我怕你找不到我哥哥,想叫殷大紅來,殷大紅又不在,我自己就來了。”方慧華抓住趙夏的手說

    他們在人工湖邊樹叢中的一張石凳上坐了下來。

    “你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我們多麽痛苦啊!”趙夏委屈得差點掉下眼淚了。

    “那個時候,我怎麽敢說,如果我說出去,丁適之就會殺人滅口。他自己反正是一條老命,死了算不了什麽。他幾次說,隻要我說出去,就要殺我,殺你,殺我哥哥。”

    趙夏行將熄滅的火焰此刻又騰地燃燒起來。他急切而又憤怒地說:“這都是威脅你的話,隻要他敢,我還敢挺起胸膛再向前走一步。我多少也看過一些書,你們女的為什麽遭殃,正是因為過分軟弱的緣故,把自己的名聲考慮得太過份了。人與狗的對峙,如果人先退卻,狗就會猛撲上來;反之,如果人向前走一步,狗就會逃之夭夭。隻要站起來鬥爭,罪犯就怕了。好吧,今天我們先迴去,明天你把受害的經過具體一點寫好。你不要怕,勇敢起來,站在我們身後的是廣大的同學。”

    他們又坐了一會,就起身迴去了,趙夏一直把方慧華送迴她的宿舍。臨別時,趙夏一再叮囑方慧華說:“今晚你仍在那裏睡好了,估計不會有什麽大危險,如果萬一有什麽動靜,你馬上喊起來,我和殷大紅都不睡,隨時趕到。”

    告別方慧華,趙夏想來想去,還是想找孟思凡商量一下這件事。此刻,他覺得自己太需要力量和支持了。他走進西南速記專科學校辦公室,感到辦公室裏的氣氛異常,姚紅瓊正在裏邊的屋子裏哭。他又轉身走進孟思凡的房間,看見劉江正在跟周繼勇、孫靜海兩人談話。

    “你是劉老師,對嗎?”趙夏徑直向劉江走去。他三十出頭,戴眼鏡,穿西裝,很有一副學者的風度。他原是一家報社的記者,後來考進了西南政法大學研究生院。

    “噢,是的!”劉江感到很疑惑,站了起來,“你是——?”

    “我叫趙夏!認識你感到很榮幸。”趙夏十分鎮靜地自我介紹說。

    “我也感到很榮幸。”劉江說,伸出手跟趙夏握了握,“有時間到我們政法大學去玩。”

    “好,到時我一定登門拜訪!”趙夏說。他停了一下,問,“孟老師在嗎?”

    “在裏邊。”劉江迴答。

    趙夏就徑直朝裏麵的房間走去。突然,他看見孟思凡正與丁適之緊挨著在談論什麽事情。丁適之也看見了趙夏,很客氣地朝趙夏點了點頭。

    孟思凡突然抬起了頭,說:“趙夏,你要的這本教材我跟丁校長商量了一下,丁校長說不能給你。”

    趙夏不由得愣了一下,“這話從何談起?根本沒有這一迴事呀?”他想。但他馬上領悟到,孟思凡這麽說,肯定有他的道理。他愣站了一下,主動退了出來。

    丁適之很客氣地對趙夏點頭哈腰。趙夏心裏想,孟思凡一定是把事情的全部真相告訴他了。

    趙夏就迴到自己的房間去。殷大紅也已經迴來了。趙夏把情況向殷大紅作了介紹,然後跟他一起走出去,密切地注視著方慧華房間的動靜。趙夏想趁丁適之迴房的時候去見一次孟思凡,可他們走過去幾次,殷大紅大起膽子攀上孟思凡房間的窗口,看到孟思凡還在跟丁適之交談。他們隻好又迴到了自己的房間。

    時間已經是深夜二點多鍾了,趙夏叫殷大紅先睡下。此時此刻,趙夏站在窗前,仰望著夜空,心境卻非常的平靜,平靜得出奇,就像一片綠色蔥蔥的森林,一場大火燒毀了一切!他的心裏湧現出一陣陣寬慰,他沒有辜負自己的良心,包括道德,也同樣沒有辜負方慧華對他的愛,他已經舉起自己的一切去勇敢地犧牲過了,他可以安慰自己了。他覺得自己不愧是一個男子漢,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夜長眠了,很靜很靜,靜得好像隻能隱隱約約地聽到遠處傳來的片片蛙聲。但是他十分清楚,在這平靜的背後,正孕育著不幸和戰爭,正孕育一場正義與罪惡的較量!

    他熄了燈躺下了,睡意全無,腦子出奇的清醒。他思考著,諦聽著,突然,他意識到情況遠比他原來想像的要緊急。很明顯,如果讓丁適之先下手,對方慧華采取恫嚇,威逼的手段,說不定方慧華會屈服他,然後再放心大膽地向他發動進攻。想到這裏,他幾乎嚇出一身冷汗。“對!關鍵的一步是先把方慧華在丁適之還來不及下手之前控製起來。然後設法拿迴自己的五百元錢。有了錢,我就可以更有力量去行動了!”心情一激動,他真恨不得立即起來。他努力地說服自己平靜下來。

    “夜啊,快點過去!快點過去!”趙夏在心裏對自己說。

    第二十一章

    靈魂,隻有在命運的落差處,才能真正表現出它的內涵。

    趙夏跟孟思凡一分手,就不顧一切地衝向方慧華的房間。在快要衝進方慧華房間的一刹那,他突然猶豫了一下,師生之間的關係微妙地在他的心裏劃了一個頓:“要是丁老師在怎麽辦?”他想,但他馬上迴答自己,”不怕!他現在已經不再是一個老師,而是一個罪犯,隻要他膽敢阻攔,馬上甩他兩個耳光。”憤怒已經使他忘記了自己對生命的考慮。

    方慧華正躺在床上,她見趙夏進去,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趙夏兩步跨了過去,一把抓住她的肩,根本顧不上什麽禮節了:

    “方慧華,我永遠愛你!堅強起來,這件事我已經決定訴諸法律了。”

    方慧華雙手合十,她的頭發早已被淚水打濕,眼睛哭得紅腫,身子顫抖著跪在床上:“如果不是我糟的話,很多女娃兒都要糟了。我知道,求求你快離開,如果他發覺的話,會把我置之死地的。”

    “別怕,堅強起來!”趙夏說。猶豫了一下,他說,“好了,我馬上迴去寫控告書。”

    趙夏就想轉身離開,但被方慧華一把拉住了。

    “等一等!”方慧華說。她說著,一下子轉過身,快速從枕頭底下翻出早已寫好的一封信,塞給趙夏,“快走,他馬上就要迴來了。”

    趙夏立即接過信,不顧一切地吻了她一下:“有我在,你堅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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