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夏重新迴到成都,這已經是整整二十天以後的事情了。

    這二十天對趙夏來說是極不尋常的,也是他人生道路上的一個裏程碑。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心裏的變化會是這樣巨大和深刻。在上海,在阮萍萍的單人宿舍裏,盡管事實已經證明這一切都是她一手精心導演的鬧劇,但是當無比困倦的他在睡了一覺以後,蘇醒時,他看見阮萍萍站在床前,看見她瘦弱的身體,微微隆起的肚子,默默但又那樣深情的目光,他還是心軟了。他抱住阮萍萍哭了,哭得是那樣傷心,仿佛所有的苦難、長久忍受著的委屈、心與心的理解和安慰都隨著淚水排山倒海般地湧了出來。他感到自己已經毫無保留地屬於阮萍萍她了,仿佛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把他們分開。他在哭聲中完成了對自己靈魂的洗禮。

    是的,他原本就是一個善良的人。他生於農村,來自於土地,他所有的道德觀念都首先是從土地裏收獲的。盡管有泥土、鐵鏽和血腥,但也不乏淳樸善良、無私無畏的獻身精神。他承擔起了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他陪著阮萍萍去醫院做了人流手術。他耐心地陪著她一直到她順利出院。他並且把他與方慧華之間的所有事情也告訴了阮萍萍。他的心裏隻有一個想法,就是要對得起別人,尤其是愛過自己的人。他不想再在感情的道路上去玩弄別人了,踏踏實實地找到一份屬於自己的愛,那才是最幸福的事。他決心迴成都後就提出與方慧華分手。

    這是一個暴風雨來臨前的夜晚。在經過兩天兩夜的長途勞頓以後,趙夏終於迴到了他的夢幻之地——成都。上車的時候,他正患感冒,一路上艱難地熬著,總算順利地挺過來了。此刻,他背著吉他,一手握著一束色彩奪目的工藝鮮花,一手提著一隻藍色旅行包,臉無表情地隨著潮水般的人流急急地從火車站出口處走出來。他的心裏隻有一個願望,就是盡快坐上公共汽車,早一點趕迴學校,早一點見到方慧華。他看了看火車站廣場,地是幹的,感到很慶幸。因為他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一路上到處是淒風苦雨。他無意中掃視了一眼圍在出站口接站的人群,這才意識到竟有那麽多驚羨的目光正在注視著他。“假如方慧華能在這裏,那該多好啊!”他心裏想,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因為他既沒有通知她來接站,她也不知道他今天要迴來,所以隻能是一個幻想。

    他急急走了二三十米,來到火車站廣場的邊緣。天黑黑的,看不到一顆星星,風也刮了起來,仿佛要下雨的樣子。人們奔東忙西,來去匆匆。這情景使他突然想起了二十天前的事情:也是這樣來去匆匆的腳步,也是這樣忙忙亂亂的車站。他停了下來,感到自己一下子變得糊塗起來,二十天前那恐怖的一幕是那麽清晰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突然對自己是不是真的迴到成都產生了疑問。“成都,我真的迴來了嗎?”他在心裏問自己。他感到天旋地轉,他努力讓自己保持住平衡。他仔細地看了看周圍的建築和一幅幅眼花繚亂的巨大的霓虹燈廣告牌。當他終於看到火車站大樓上“成都站”三個清晰的大字時,才最終確信自己已經迴到了成都。

    這一刻的幸福是巨大的。他確信自己的一切災難都已經過去,他已經成功挽救了自己即將覆滅的命運。此刻,他內心的狂喜幾乎要衝破喉嚨高聲地唿喊起來:

    “成都,我迴來啦!我迴來啦!”

    如果不是一陣比一陣刮得猛烈的風提醒他很快就要變天的話,也許他還會在那裏站一會。他內心的幸福感如海濤般一陣陣湧動。他一邊往公共汽車站的方向趕去,一邊興致勃勃地欣賞起成都街頭的夜景。他從來沒有感覺到成都街頭的夜景像今天這樣壯觀。是啊,他清楚地記得,去年秋天,當他剛剛到成都來上學的時候,麵對著一年一度那麽熱烈的迎接新生的場麵,自己是那麽渺小。他當時就暗暗地在心裏想:“用不了多久,我就會讓整個成都認識我!”現在,他的這個願望終於實現了。他不再是一個四處流浪、無處依靠的人,不再是一個毫不起眼、默默無聞的人,而是一個已經出人頭地,任何人都不能再小看他的人。一種油然而生的成就感使他感到了自己腳步的鏗鏘有力。

    這種美好的心情一直持續到他上了公共汽車以後還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是,隨著公共汽車離學校越來越近,他的心裏卻開始不安起來,慢慢地,這種感覺變得越來越強烈。他的眼睛牢牢地注視著捧在手裏的花束:“迴去後該怎麽去見方慧華?又怎麽跟她提分手的事呢?本來說好迴家後就給她寫封信,結果並沒有寫,迴去後還要跟她提分手的事。”他從來沒有想到感情的事原來會有這麽為難,他仿佛看到了方慧華正用一雙充滿幽怨、責備的眼睛看著他。他眼看著公共汽車繞過市政府大樓,進入了人民南路,前麵就快就到大學區了。此時此刻,他多麽希望這輛公共汽車能永遠不會停下來,永遠沒有目的地。但是公共汽車還是無情地在他應該下車的公共汽車站停下了。

    他忐忑不安地下了車,怔怔地站在原地。麵對著自己如此熟悉而又離開了二十天的生活環境,除了感到些許親切以外,更多的是手足無措。他沒有任何辦法,隻好提起包慢慢地往迴走,盡可能地磨蹭時間。

    天越來越黑了,風也越刮越大。突然,豆點般的大雨從半空中砸下來,很快就劈劈啪啪地濕了一地。“下雨啦?!”他心一驚。他顧不上再猶豫了,抬腿就往自己的住處跑。他跑著跑著,心裏的煩惱就慢慢地消失了。他跑得越來越快,仿佛久旱之遇甘霖,他的內心分明有一種熱情在激蕩,歡快的腳步仿佛在雨中舞蹈一樣。

    他一直跑到自己亮著燈光的房間門前才停了下來。他知道殷大紅還沒有睡。他定了定神,沒有敲門。他的臉上因一路奔跑洋溢著激動的神情。他輕輕地掏出鑰匙,像小孩惡作劇似地突然想跟殷大紅開個玩笑。

    “趙夏迴來啦!”果然,當趙夏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時,正坐在寫字台前看書的殷大紅立即又歡喜又驚奇地叫了起來。他把眼睛睜得圓圓的,目不轉睛地打量著趙夏,仿佛一下子變得陌生了一樣。

    “嗯。”趙夏也笑了笑,房間裏傳出一陣歡樂的聲音。

    但是趙夏卻很快平靜了下來。一直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是這樣,雖說他們就住在同一個宿舍,但因為一個在西南師範大學上學,一個在西南速記專科學校上學,他們之間的關係就變得像主仆關係似的,殷大紅總是聽命於趙夏。這時候,趙夏已經轉身把行李放到了床上,他摘下眼鏡,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就自顧自地收拾起行李來了。

    殷大紅不知所措地看著趙夏。

    這樣寂靜了一會,趙夏突然又覺得自己太冷落殷大紅了,有些過意不去,就沒話找話似的問:“殷大紅,我們的房租錢給了嗎?”

    “沒有。”殷大紅說,迴答得很幹脆,“我已經跟房東說好了,等你迴來後給。”

    趙夏本來是隨便問問的,聽到殷大紅這一說,感到很意外:“怎麽?我不是叫你先到丁老師那裏借來的嗎?”

    “我去了。但丁老師說,趙夏的事他不管。”殷大紅猶豫地說。

    這句話一下子把趙夏迴來時所有的興奮都打掉了,臉也沉了下來。臨走時,因為正趕上快交房租的日期,所以趙夏曾專門叮囑殷大紅說,如果到時他趕不迴來的話,就叫他先到丁老師那裏借來,他迴來後還他。當時,他相信一定不會有什麽問題的。他怎麽也想不到丁適之對待他的會是這麽個態度,簡直是太意外了。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腦子裏卻在激烈地思考。突然,他從鼻腔裏“哼”了一聲,氣憤地說:“太過分了!”說完,還沒等把行李好好放一放,就一把抓過那束工藝鮮花,開開門冒雨朝樓下跑去。他心裏明白,丁適之之所以對他極為不滿,是因為他說過要交給學校的五百元學費一直沒有交。而他之所以不交他這五百元學費,一方麵是因為他事實上在西南師範大學上學,而且丁適之答應他有機會就會把他轉為這所學校的正式學生,但一直也沒有辦;另一方麵,也是更主要的一方麵,是他從內心裏不願意承認自己是西南速記專科學校的學生。因為這所學校的學生大部分都是從農村來的,他們什麽也沒有,唯一有的就是一個渴望改變自己命運的夢想。如果承認了,他就像自己受到了什麽侮辱似的。

    這種感覺,現在的農村青年人也許已經不會再有了,但二十多年前的中國卻確實如此。那時候,城鄉割裂,戶口二元,農村人和城市人的地位是迥然有別的。雖然這一製度到現在也還沒有完全被取消,但是城市人和農村人之間的區別畢竟不再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了。那時候,如果你有幸出生在城市,則意味著你一出生就有著優越的社會地位,享受著優先入學、就業等世襲權力以及國家從出生到死亡的各種優厚財政補貼。而如果你不幸出生在農村,則意味著你一輩子屈辱的社會地位,被人歧視和盤剝。除特殊情況外,對農村人來說,唯一能改變命運的機會是考學校,而這不僅意味著你不能像趙夏那樣在人生關鍵的十字路口走錯道路,而且還必須通過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殘酷競爭。所以,說實在的,現在的農村青年人還真的應該好好感謝國家的改革開放政策,是社會的進步和國家的改革開放政策讓農村青年人有了更多的選擇,逐漸有了社會地位和基本的人格尊嚴。

    “我可以把錢給你,但是我也要責問你,我拚死拚活給你做了那麽多工作,你究竟又給了我什麽好處?!” 趙夏憤憤地在心裏想,“就說《漢語速記學》這本書吧,我和程國維當初確實是利用你的權力爭得了該書的出版權,但這一來你就因此成了這本書的主編,你不也憑借你的地位利用了我們嗎?”他準備順便把這束花帶給方慧華,因為她和潘曉敏就住在丁適之隔壁的房間裏。

    他一直跑到丁適之和方慧華兩個房間的房門口才停了下來。此時此刻,他麵對著捧在手裏的這束工藝鮮花猶豫了。在上海,由於他與阮萍萍關係的意外發展,他不但沒有按走之前說的給方慧華寫一封信,而且還準備迴來後就與方慧華分手,因此覺得格外內疚。為了表示他內心對方慧華的這種深深歉意,來時他特意選購了這束工藝鮮花,準備送給方慧華做生日禮物,同時期望它能給她一個安慰。然而,此時此刻,他那種特有的機敏使他考慮到,憑著丁適之幾十年風風雨雨練就的那雙像老鼠一樣感覺敏銳的眼睛,他一下子就能猜出這束花是誰送給方慧華的,而這對他極為不利。並且,更為重要的是 ,由於他剛剛離開過成都一段時間,他的出現無疑會使他成為一個十分敏感的人物,而現在正是他重建一切關係的關鍵時候。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他不能因為這件事招致丁適之日後可能對他產生的種種不良後果。一轉念,還不如幹脆把花送給丁適之算了。

    “哐鐺!”丁適之的房間裏突然傳出一個刺耳的響動聲。

    趙夏嚇了一跳。他以為是有人正要出來。他來不及多猶豫了,趕快走上前去敲了敲丁適之的門。

    “進來!”一個聲音在裏邊說。

    趙夏一步跨了進去。他立即裝出一副十分興奮的樣子說:“丁老師,花!”說完,還沒等房間裏的人反應過來,就轉身把花插進了屋角桌子上擺著的一隻花瓶裏。他看見丁適之和他兒子丁磊都在房間裏,卻不見方慧華,心裏鬆了口氣。他害怕在這樣的場合裏遇見她。那樣,他不知道自己會有多尷尬。

    “趙夏!”丁磊一邊從睡著的沙發上跳起來,一邊很響亮地叫了一聲。

    喊叫聲把正半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丁適之驚醒了。他已經六十多歲,瘦高個,頭發已經花白。他原是我國著名的速記專家汪仲明教授在抗戰時期的學生,改革開放初期,由於他率先在漢江成立起全國第一所速記學校,很快就成了當地的名人。慢慢地,他一步步積聚起自己的實力,他的事業也一步步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之後,他把事業發展到成都,聯絡了省城一批社會名流成立了西南速記研究聯合會,任秘書長;隨後又以西南速記研究聯合會的名義在成都創辦起西南速記專科學校,兼任校長。他同時還兼任了省內幾所大學的客坐教授。春風得意馬碲輕,他仿佛是越活越年輕了。盡管如此,他平時的生活卻十分簡樸,這使趙夏感到非常敬佩。丁適之常常對學生說,要懂得節約,因為在三年困難時期,他們常常一天隻吃一頓飯,還吃不飽。有一天在上班的路上,他就曾親眼看見路邊餓死的人。

    “趙夏嗎?剛剛迴來?”丁適之聽到聲音,睜開了眼。他探起頭,凝視了好一會才看清楚趙夏的臉。

    “嗯 。”趙夏應聲走了過去,就在他旁邊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來。他幾乎不假思索地掏出一疊錢,遞給丁適之。

    “丁老師,這是五百元錢,你數數。”他說。

    這筆錢,趙夏原是準備用來付房租和還方慧華的,他是臨時改變主意的。但這一來,他原來的計劃就被打破了。不過,他心裏也有盤算,因為他迴成都時,阮萍萍知道他已經把他從家裏拿來的一部分錢給她交了住院費,就說她會很快給他寄些錢,免得他為難。因此,他就想等到阮萍萍寄錢給他的時候再還錢給方慧華,而現在他隻好臨時挪用這筆錢了。

    “好!好!”丁適之顯得十分高興,一副喜出望外的樣子。他十分麻利地接過錢,活像一個守財奴突然看見了一堆金子。

    趙夏顯然很看不起丁適之這個樣子,就一邊看著他一張一張地數錢,一邊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道:“丁老師,我們那本書的事怎麽樣啦?”他有意在“我們”兩個字上特別加重了語氣。

    “張晨光還沒有來寫符號。”丁適之抬了一下頭迴答,繼續數錢。

    張晨光的速記符號是寫得最漂亮的,深得丁適之的賞識。丁適之一直希望他幫忙給他們這本書寫速記符號。

    “是他不願意寫嗎?”趙夏挑釁似地說,有意要刺激他。

    “不是。張晨光春節迴家去,還沒有迴來。”丁適之不以為然地說,“這兩天不知道迴來沒有?”

    趙夏就不好再說什麽了,事實上也不需要他再說什麽了。他等丁適之數完錢,就站了起來,說:“時候不早了,丁老師早點休息吧。如果需要的話,明天我可以到政法大學去問問。”

    “行!”丁適之十分幹脆地說。

    趙夏就開門走了出來。門外一片漆黑,雨還在不斷地下著。他看了一眼方慧華還亮著燈的房間,突然感到自己像是失去了什麽寶貴的東西似的,心裏空蕩蕩的。他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天還在下雨,猶豫了好一陣,才怏怏不樂地迴到自己的房間。

    殷大紅卻還在房間裏一邊看書一邊等著趙夏。

    在殷大紅眼裏,趙夏無疑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也是一個值得他依賴和敬佩的人。不僅僅是他,幾乎所有同學也都是這樣認為的。但他們又顯然是兩種不同的類型的人。趙夏無疑是一個有野心的人,而殷大紅卻最多隻是有目的。他們的最大區別就在於,殷大紅常常會被眼前的一點小恩小惠所滿足,而趙夏卻能夠看到長遠。

    “迴來了?”殷大紅看見趙夏走進房間,立即站起來,很恭敬地說。

    “嗯。”趙夏聲音很低地迴了一聲。顯然,他還沒有從剛才難受的心情中迴過神來。他看上去就像被霜打過的葉子似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兩個人就都不說話了。殷大紅就重新坐了下來,翻開放在桌子上剛才看過的那本書繼續看。這樣過了一會,趙夏突然想從殷大紅的嘴裏了解一些關於方慧華的情況。

    “殷大紅,我走後,學校裏發生過什麽事情嗎?”趙夏拐彎抹角地說。

    “沒有,學校開學後一直很正常的。授課地點也沒有變,還是在西南大學。”殷大紅迴答。他根本沒有領會到趙夏的真實意思。

    趙夏很失望,隻好應酬:“那你們還要趕公共汽車?不是說要搬到我們學校來上課嗎?”

    “是說來,但我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我們學校隻有方慧華是騎自行車上課,其他人都統一買了月票。”殷大紅說。

    “你仔細想想,還有沒有發生過其他什麽事?”趙夏聽他提起方慧華,想誘導他說一些關於她的話題。

    “沒有了。”殷大紅說。他剛說完,突然又興奮地叫了起來,“哦,對啦!前段時間學校裏發生了一件大事。”

    殷大紅說著,突然又停下了,看趙夏的反應。

    “什麽大事?”趙夏果然來了興趣。

    殷大紅卻有意跟趙夏賣關子,隻是笑著看他,卻不說話,很得意的樣子。

    “你快說呀!”趙夏急了。

    殷大紅不敢再開玩笑了,說:“李丹跑到越南戰場上去了。”

    “是嗎?”趙夏也立即興奮起來,一下子忘記了剛才與丁適之之間那段不愉快的插曲,“快說說李丹是怎麽跑去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殷大紅一下子泄了氣,“我隻聽說跟她一起去的還有西南醫科大學的六個女生。部隊已經給學校發來電報,要我們學校派人把李丹接迴來。丁老師也已經迴了電報,叫李丹自己迴來,說她還欠著我們學校的書費沒有交。”

    趙夏有些失望,問:“這大概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你迴家後一禮拜左右。”殷大紅迴答。

    趙夏沒有再問,陷入了沉思。他認識李丹,是一個很清純的農村姑娘,高中畢業後,因為沒有考上大學,便到西南速記專科學校來上學,期望找到一條出路。但現實是殘酷的,由於對學校的現狀感到失望,她不得不這樣挺而走險了。趙夏不由得從內心對李丹產生出一種十分敬佩的感情。

    半響,趙夏把話題直接轉到了方慧華身上:“殷大紅,我走後,方慧華來過這裏嗎?”

    “沒有,一次也沒有來過。”殷大紅說。

    “那她問過你關於我的什麽事嗎?”趙夏顯然有些不甘心。

    “也沒有。”殷大紅迴答。想了想又說,“哦,方慧華在路上碰到我的時候,曾經問過我兩次,問我有沒有收到你的信。”

    “其他呢?”趙夏問。

    “其他就沒有了。”殷大紅說,“那天,方慧華來問我你的地址,我說你要趙夏的地址幹什麽?她說有用。我問她有什麽用?他就不說了。我覺得方慧華挺有趣的。”殷大紅說著,像一個孩子似的笑了起來。

    趙夏也跟著笑了笑。

    過了一會,趙夏說:“好了,殷大紅,我們睡吧。明天早上你跟我到西南政法大學跑一趟,我有事去找張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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