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巫教的老巢,坐落在莽莽的大山深處。


    就跟其他少數名族門派一樣,教內弟子並不是從外邊收錄,而是本族後裔,苗巫教實際上是苗族的一個分支。


    天才剛亮,在離苗巫教總壇不遠的一條溪水邊,一個中年婦女正在洗衣。一個中年男子慢慢踱了過來,說道:“這大清早的,你又出來勞作來了!何苦呢?你要是依了我,不單是你自個兒享福,你兒子也成了堂堂少教主!”


    那女人張口想說“我兒子本來就是少教主”,但話到嘴邊,又忍了迴去,淡淡說道:“教主對凝香的情意,凝香全都記在心中,但凝香是不詳之人,非凝香之福分,凝香不敢妄求!”


    原來這女子正便是都靈子的妻子施凝香。而這個中年男子,則是前任教主姬山之子姬梅。


    姬山雖然搶到了教主之位,但本身不會使用巫靈珠,很難令所有教眾心悅誠服。而從都靈子口中拷問出的口訣,不僅是在都靈子神智昏沉時吐露,而且數番拷問皆一字不差。


    換句話說,那口訣明明是真,可不知道為什麽,姬山就是不能以此口訣調動巫靈珠。所以近幾年姬山不得不將教主之位轉授姬梅,他自個閉關潛修,立誓弄不明白巫靈珠的秘密,終身再不出關。


    而施凝香乃是當年苗巫教第一美女,姬梅早就對她懷有非分之想。到後來都靈子被姬山迫害,姬梅這些年一直對施凝香糾纏不清。但施凝香並未親自檢驗丈夫屍骨,在她的內心深處,始終不肯相信丈夫會突然暴病而亡。


    隻是當年都靈子遇害之時,施凝香已經有孕在身,這些年為保全小兒性命,施凝香不能不裝聾作啞,虛與委蛇。


    也幸好教中絕大部分民眾到現在依舊感念都靈子父親恩德,致使姬山不太敢公開對施凝香母子痛下狠手。更加上姬梅也對施凝香賊心不死,這才讓施凝香母子苟活至今。


    姬梅跟施凝香說了幾句話,遠遠看到施凝香的兒子都白羽跑了過來,姬梅感覺沒什麽意思,也就自個兒走開了。


    都白羽向著姬梅身影一望,問施凝香道:“娘,你還是不肯答應梅叔?”


    施凝香沒有作聲,隻是低下頭來繼續洗衣。都白羽忍不住說道:“娘,你怎麽這麽固執呢?梅叔本身又沒有兒子,你要是肯改嫁給他,說不定他日後真會將教主之位傳授給我,那我就不用再受姬小小的氣了!”


    他說的姬小小,是姬梅的獨生女兒,這丫頭自幼受盡溺愛,被慣得驕橫跋扈不講道理。


    偏偏都白羽性子又強,不肯輕易向姬小小低頭,姬小小從小到大,一直到現在都當都白羽是眼中釘一樣,見了麵就會唆使著其他同伴教訓都白羽。


    “你梅叔雖然沒有兒子,可咱們苗巫教,並非不能立女教主!”施凝香淡淡迴應。


    “就算……梅叔不肯傳我教主之位,起碼能夠教我些武功法術吧?等我有了武功法術,自然也沒人敢欺負我了!”都白羽爭辯。


    “別說了!”施凝香忍不住低喝一聲,但是很快又忍下脾氣,盡量顯出溫和慈愛,“有些事情……我現在不能說,說了怕你惹禍上身,等你再長大些,我會一五一十告訴你!”


    “你總說等我再長大些,可我現在已經長大!”


    都白羽叫了出來,但眼瞅施凝香說著說著又開始擦抹眼淚,都白羽心頭一軟,跺一跺腳,也就走開了。


    施凝香抬起頭來,眼看著莽莽群山,哽咽著喃喃自語:“阿靈,我知道你沒死,我知道你還活著!當年……舉行你的葬禮,姬山師叔不準我親自查看你的遺體,我就知道裏邊一定有詐,我知道你一定還活著!隻是……你在哪兒啊,咱們的小羽都已經長大了,你還能不能迴來看一眼咱娘兒倆呀!”


    她淚流滿臉卻不敢放聲大慟,隻能低下頭來一邊落淚,一邊繼續洗衣。


    都白羽悶悶地離開溪水邊,抬頭看見前邊迎麵走過來幾個男男女女。中間十六七歲如眾星捧月的女孩子,正便是他的克星姬小小。


    都白羽忙要躲開,姬小小一眼看見,伸手向著都白羽一指,叫道:“都白羽,你給我過來!”


    都白羽站了一站,終於還是忍氣吞聲走了過去,說道:“幹嗎?”


    “我聽說你娘這幾天又開始糾纏我爹了,你們母子要不要臉?我都說了有我在,絕不可能讓你娘嫁給我爹,為什麽你們還是不肯死心?”


    “我娘才沒有糾纏你爸,是你爹自己想娶我娘!”


    姬小小的母親已經在多年前因病去世,而在苗巫教內,男子續娶固然正大光明,女子改嫁也不是很丟人的事情。所以都白羽並沒有感覺羞愧難言,反而跟姬小小據理力爭。


    爭得姬小小怒火上來,迴臉跟她身後的幾個男孩兒喝道:“你們都是死人嗎?這小子敢跟我強嘴,你們還不給我打死了他!”


    那幾個男孩兒個個都恨不得有一天能夠成為姬家的乘龍快婿,一聽姬小小喝罵,立刻爭先恐後衝上前來,對著都白羽便是一陣拳打腳踢。


    這番情形都白羽早已習慣。這些年姬山一直防著他,從不準人教他武功法術,而這幾個男孩兒卻個個都是練過武功法術的,都白羽隻能如往常一樣,縮在地上用手抱住頭臉,任由幾個男孩兒在他身上亂踢亂捶。


    直到有人嘿嘿笑道:“好啊,在我苗巫教中,居然會有以眾欺寡!”


    都白羽隻覺身上一輕,抬頭看時,不由得嚇了一跳。


    他看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正一手一個將圍在他身周拳打腳踢的幾個男孩兒扔了出去。


    而讓他吃驚的是,這中年人一張臉上坑坑窪窪醜陋之極,讓人一見,便心生寒意。


    那中年人伸手將都白羽拉了起來,一雙眼睛卻是精光閃爍,上上下下打量著都白羽,問他:“為什麽這些人會打你一個?又為什麽你連手都不還?”


    都白羽鼻中一酸就想落淚,隨即勉強忍住,脖子一擰說道:“他們都練過武功法術,我沒練過!”


    “為什麽你沒練過!”那中年男子眉頭擰起,一張醜臉更是顯得嚇人。


    都白羽轉開眼光方要迴答,那邊姬小小尖著嗓門喝罵起來。


    “你這個醜八怪好大的膽子,竟敢到我苗巫教的地盤管我閑事!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爹是姬梅,我爺爺是姬山,你膽敢得罪我,我讓你們承受蠱蟲噬咬之苦!”


    這小丫頭當真是無法無天,一邊說,果真掏出一個小盒子來,就要打開盒蓋釋放蠱蟲。


    那中年人臉色一變,一邊仰臉哈哈大笑,一邊迴身一把,搶過了姬小小手裏裝蠱蟲的盒子,陡然間笑聲一停,森然說道:“好,很好!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變成一個醜八怪麽?那全是拜你爺爺姬山跟你爹爹姬梅所賜!你現在就迴去告訴你爺爺跟你爹,被他們十幾年害不死的人迴來了!他父子兩個怎麽在我身上使用那惡毒手段,我必然會在他們身上一一討還!”


    他越說心中越是激憤,忽然揮手,隻聽“砰”的一聲,距他三尺以外的一塊山石,竟被他劈空掌力震得粉碎。


    (請看第0335章《破鏡重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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