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位軍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年長的索性把話說開,“鍾禦醫,皇上的頭風病已是頑疾,沒想到這次惡化如此迅猛,我等不是不治腿傷,是不敢用藥了呀。”


    鍾禦醫讚同地點點頭:“腿傷僅用外敷可否?”


    年長軍醫歎氣搖頭:“若傷口淺僅用外敷不是不可,可皇上外傷頗深,僅外敷就得加大藥量,藥從傷口滲進,一樣會加劇皇上的頭風病。”


    言外之意,兩條路擺在幾位大夫麵前,治腿或治頭,二選一,沒有折中法子。


    鍾禦醫衡量再三,問年長軍醫:“現在頭風病和外傷,孰重孰輕?”


    軍醫迴答:“當然是頭風病,但頭風病無法根除,我們用再多藥,隻是減緩皇上的疼痛而已。”


    所以先治能治得好。


    鍾禦醫默認。


    但軍醫多接觸外傷,內服調理遠不如太醫院的大夫經驗豐富。


    鍾禦醫送走幾位軍醫同仁,對著月朗星稀的寒夜唿出一口白氣,隻有他明白,蕭璟的身體到了強弩之末,而腿傷是催化劑,不治皇上還能拖上三五個月,治療就是加速龍體耗損。


    他等不了那麽久,靖王也等不了那麽久。


    一切的一切仿若冥冥中有人操縱因果循環,善惡終有報……因為鍾禦醫施診和止痛湯藥作用,蕭璟這幾天覺得身體比之前康複許多,連腿傷也愈合的不錯,他覺得這是好兆頭,連夜下令給許翊瑾及前鋒的幾名大將,守住占領的城池,待他傷好,定要打得西伯小老


    兒送降書來。


    然而如意算盤還未撥響,就在第七日,蕭璟如往常起床,洗漱。


    老太監剛遞上漱口茶水,臉色倏爾一變,聲音發顫喚聲:“皇,皇上……”


    蕭璟正納悶,就覺得鼻子裏有涼涼的液體往外流,他抹了把,發現是血,並不在意,擺擺手嫌太監大驚小怪:“不過天天點炭盆太過幹燥,不是什麽大事。”


    話音未落,他就覺得心口一陣翻騰,幹嘔一聲,一口殷紅液體噴在茶盅裏,瞬間染紅清亮茶湯。


    蕭璟來不及恐懼,兩眼一翻,轟然仰倒。


    “皇上!皇上!快!快請鍾禦醫!”太監尖細的嗓音迴蕩在晨間寒涼空氣中。


    鍾禦醫帶幾位軍醫趕到時,蕭璟已經不省人事。


    從辰時到午時,從午時到未時,整個禦營忙成一鍋粥。


    直到黃昏,老太監悲愴報一聲:“皇上殯天了!”


    頓時禦營裏哭聲一片,誰都沒注意一個禦營侍衛鑽入背麵樹林,迅速不見。覃昱先收到消息,他趁夜拜訪大皇子,單膝跪地稟報和言謝:“大殿下,靖王說此次若沒您牽扯住二殿下和幾位重臣,他記得您的恩情,休戰協議已草擬完畢,十日內退兵雁口關,願用戍邊十年和平換兩國


    的太平盛世。”


    大皇子負手而立,深吸口氣,嗯一聲:“希望靖王能兌現他所有承諾。”


    就在西伯按兵不動的同時,四五日後靖王收到飛鴿傳書。


    他輕輕揚起嘴角,起身穿上新製蟒袍,拿起手邊“雙龍戲珠……”的銅金令牌,對站在身邊的人說:“宋侍郎,你一路勞苦奔波,剛歇腳就要陪本王進宮麵見太後,怕嗎?”


    宋執單膝跪地,畢恭畢敬道:“微臣願追隨殿下,身先士卒,在所不惜。”


    “好一個身先士卒!”靖王哈哈大笑,“待本王事成,定會允諾你的要求,還方明兩家一個公道。”


    與此同時,仁壽宮被禦林軍裏三層外三層團團保護。


    颯颯到底人小,平日在府邸瘋,可到了宮裏感受到不尋常氣氛,寸步不離跟著老太太。


    “曾祖母,怕怕。”她緊張地盯著窗外晃動的人影,轉頭撲到老太太懷裏,快哭出來。


    “有曾祖母在,颯颯不怕。”老太太輕聲安慰,一手摸著孩子的小腦袋,一手捏緊九鳳杖,心想今天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要護孩子出宮。


    颯颯攥住薑黃色衣麵,小聲問:“曾祖母,爹娘何時來?颯颯想迴家。”


    “應該快了。”老太太摟緊懷裏玉麵團一樣的孩子,看眼漏刻,已近午時,偌大偏殿隻剩她們祖孫倆。


    突然平地炸起一道驚雷,嚇得颯颯尖叫,哇的一聲哭出來。


    “不怕不怕,是打雷。”老太太捂住孩子的耳朵,強顏歡笑。


    “娘親!我要娘親!”颯颯別著小嘴,水汪汪的杏仁眼積滿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往外冒。


    “颯颯不哭,我們很快就能迴府。”老太太哄孩子的同時,耳朵靈敏聽見外麵傳來時斷時續,短兵相接的打鬥聲,她想這次真的快了。颯颯哭了好一會才停下來,小虎妞著實嚇壞了,躲在老太太懷裏時不時抽噎兩下,剛剛平複下來,偏殿大門砰一聲被人踹開,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衝進來,大喊一聲“姑祖母……”,被老太太轟出去:“別嚇到


    孩子!”


    宋執乖乖退出去。


    出宮時,颯颯臉上係著帕子,晃著腦袋道:“曾祖母,颯颯什麽都看不見。”


    “沒什麽好看的。”老太太鎮定自若踩在鮮血四溢,橫屍滿園的青石板路上,身後留下一串血腳印,跨出仁壽宮的大門。


    唯有門簷下,鎏金紫檀的匾額在初夏的陽光裏褶褶生輝。


    兩日後,舉國發喪,太後變稱皇太後,遺詔交由紀臣相,頒布靖王蕭奕擎即刻繼位。


    “皇祖母在仁壽宮好生歇養,頤養天年。”新任帝王去仁壽宮請安,麵上笑意,眼底冷漠,“皇叔的遺體,朕會親自接迴來。”


    皇太後麵無表情哦一聲,起身扶著老嬤嬤往裏走:“哀家乏了,皇上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十日後大周兌現退兵承諾,覃煬才被大皇子放走。


    覃煬不想節外生枝,趁夜跑迴樟木城,到許府時已經天亮,他抹把汗,顧不得禮數,對著紅漆大門一陣猛砸,把守門小廝嚇到了。


    “哎喲,覃二爺啊!”小廝把罵人的話噎迴去,叫人快去通傳。溫婉蓉還在熟睡,如今她身子重得快,大夫恭喜懷的雙生子,喜得大姑姑趕緊去信燕都給老太太報告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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