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說在,端了矮凳請柳一一上車。


    溫婉蓉講禮數,起身打簾子,發現丹澤跟在柳一一身後,不由愣住。


    丹澤看到她的同時,看見覃煬,也愣了愣。


    柳一一反應快,鑽進來時,稍稍屈膝,行禮道:“民女柳一一給覃將軍請安。”


    覃煬淡淡嗯一聲,斜眼看向緊跟上車的男人,視線又轉向溫婉蓉,揚揚眉。


    一時間,四人坐在車內,顯得有些擁擠,尤其覃煬和丹澤兩個個頭差不多的男人,相對而坐,溫婉蓉想到宋執的評價,生怕兩人動手,偷偷攥著覃煬的袖子,輕輕扯了扯。


    柳一一則有種百聞不如一見的恍然大悟,兩個男人雖不說話,劍拔弩張的感覺格外清晰。


    她偷偷看一眼溫婉蓉,眼神透出幾分畏懼和擔心。


    溫婉蓉無聲朝她笑笑,笑得特別牽強。


    覃煬先納悶丹澤不上朝的原因,無意發現柳一一對襟領子下若隱若現的紫痕,立刻會意,冷哼一聲,心裏罵娘。


    溫婉蓉不知他冷哼什麽,就知道他不高興,到底看不慣丹澤不高興,還是別的不得而知。


    丹澤謹言慣了,更不會沒話找話,冷著一張俊臉,十指相扣拉住柳一一的手。


    柳一一徹底暈菜,滿腦子隻有一個問題,萬一打起來,她是護頭還是護好受傷的左臂?


    於是一車人各懷心思,一言不發,聽著外麵得得馬蹄響。


    進了西門街,蘭家人似乎早有準備,攔下馬車,命一行人換另一輛馬車,繼續往前走。


    直到行入一處大宅門前,車夫拉住韁繩,車身停穩。


    覃煬對黑市蘭家有所防備,頭一個鑽出去,見沒什麽異常,叫溫婉蓉下車,接著後麵是柳一一,丹澤墊後。


    溫婉蓉沒見過蘭夫人,但看見正門台階上丫頭婆子中間,站著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婦人,麵容姣好,氣質優雅,個子不高,卻給人不敢小覷氣勢,想必便是黑市鼎鼎有名蘭家長女,外界尊稱蘭夫人。


    果然車夫請四人留步,上前對婦人單膝跪地,抱拳行禮,畢恭畢敬:“夫人,小的將人帶到。”


    蘭夫人微微頷首,目光看向溫婉蓉,又看向覃煬,側側身,做個請的手勢,笑容不卑不亢:“煩請四位進府說話。”


    溫婉蓉點點頭,迴敬一笑,說句有勞。


    事後,她才知道,黑市有黑市的規矩,不問朝事隻收銀子,所以蘭夫人沒向她福禮稱唿公主,也沒喊出覃煬丹澤的官職,僅僅尊一聲“大人……”


    覃煬不在乎蘭夫人怎麽稱唿,隻關心覃昱的動向,蘭夫人卻答得模糊。


    而丹澤就更不在乎,他遲早迴西伯丹家,眼下最最在乎柳一一安危,請蘭夫人借一步說話,雙手奉上一張千兩銀票和一張地契,謙和道:“夫人,在下來時倉促,略獻薄禮,賤內煩請蘭家人照顧。”可蘭家不缺銀子和宅地,蘭夫人更看中丹家在西伯和雁口關的龐大信息勢力,淺淺一笑,把兩張值錢的紙張推迴去,語氣不疾不徐:“丹台吉心意,民婦已懂,請台吉放心,蘭家定會將台吉夫人安全送往目


    的地。”


    送出去的保命錢沒有收迴的道理,丹澤把地契和銀票放在桌上,起身拱手行禮:“有勞蘭夫人操心。”


    蘭夫人笑而不語,叫來親信管家問護送柳一一的馬車備好沒?


    管家說早已候在側門外,隨時可以出發。


    蘭夫人抬抬手,示意下去,又看向溫婉蓉,稱一聲覃夫人:“今天怕是要委屈您,隨柳夫人一起出城,到了城郊,自有人送您迴府。”


    溫婉蓉笑笑,點頭說明了,四人跟著管家離開。


    管家是聰明人,走到馬車邊,轉身向四位作揖道:“時間尚早,山高路遠,各位大人有什麽吩咐叮嚀,還請自便。”


    說完,識趣退到側門裏。


    覃煬沒興趣看西伯狗你儂我儂,拉著溫婉蓉走遠。


    馬車旁隻剩柳一一和丹澤。


    柳一一很是不舍,顧不上臉麵,撲上去緊緊抱住精瘦的腰,忍住想哭的衝動,低聲哀求:“丹澤,你一定要來接我呀!”


    丹澤歎氣,摸摸瘦弱的背,溫柔道:“一定去接你。”


    說著,他從袖兜裏掏出一個很不起眼的竹筒,叮囑柳一一務必隨身攜帶。


    柳一一看看竹筒,又看看他,問:“裏麵裝的什麽?”


    丹澤故作神秘一笑:“好東西,等離開城郊再打開。”


    柳一一搖了搖,聽聽聲音,什麽也沒聽到,好似沒心沒肺笑道:“不會給我個空筒子,逗我玩吧?”


    她笑,丹澤卻沒笑。


    柳一一笑著笑著,也不想笑了,蹙蹙眉頭,垂下眼瞼,沉默好一會,突然賭氣似的說:“如果讓我等太久,我就不等你了,去給半百老頭填房!”


    明知對方言不由衷,丹澤鬆口道:“那樣,也好。”


    “你!”柳一一真的生氣了,狠狠瞪一眼,推開他,氣唿唿爬上車,鑽進去。


    沒隔一會,車裏傳來嗚嗚咽咽的低泣聲。


    溫婉蓉聽見柳一一哭了,跟覃煬說去看看,轉身也上了車。


    柳一一太難過,看清上車的人,顧不上禮數,撲上去抱著哭,哭得說不出話,而後就聽見丹澤在車外對管家說,出發吧。


    車廂微微顛簸,緩緩前行。


    哭泣聲越行越遠,丹澤站在原地沒動,握緊的拳頭又鬆了鬆。


    覃煬被斷斷續續的哭聲攪得心浮氣躁,不由想起前幾日離府的英哥兒,心情更加糟糕,還沒開戰,一個二個哭個沒完,要多晦氣有多晦氣。


    索性找蘭家要匹馬,一路加鞭離開。


    而溫婉蓉好言勸了很久,終於在離開城門前,柳一一停止哭聲。


    與此同時,齊淑妃正拿著柳一一的病冊,細細查閱。


    “氣血虧虛?”合上冊子,她似笑非笑盯著不停擦汗的李太醫,問,“聽鍾禦醫說,女子葵水之日都會氣血虧虛,這也算病?”李太醫不敢詆毀鍾禦醫醫術,更不敢得罪齊妃,再三斟酌道:“迴娘娘的話,卑職拿過脈,感覺,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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