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花媽媽的告誡,不像玩笑。


    柳一一大概被美色衝昏頭,她看著丹澤的臉,什麽不好的想法拋諸腦後。


    隻是好感歸好感,少女心思再多,自知幾斤幾兩,也知道官宦之家容不下卑賤的伶人身份。


    柳一一自嘲笑笑,安慰自己,多看幾眼美男也不吃虧啊。


    而後找來被子,輕手輕腳給丹澤蓋上。


    她以為丹澤睡得很熟,冷不防他突然睜眼,條件反射一把扣住纖細手腕,整個人從椅子裏彈起來。


    一瞬的神情,肅殺又陌生,好像對方不是彈曲姑娘,是等待上刑的犯人。


    柳一一被嚇到了,緊攥被子:“丹,丹大人,我怕你著涼。”


    “我眯一會就好。”丹澤倏爾放開手,語氣緩和下來,起身喝了一口茶,清醒許多,“你不用管我,彈完曲迴房歇息即可。”


    柳一一悶悶“哦……”一聲,放迴被子,摸摸拽疼的手腕,拿起琵琶,福禮告辭。


    “等一下。”對方離門一步,被丹澤叫住。


    柳一一轉身小心問:“丹大人還有什麽吩咐?”


    丹澤拿件大氅過來,給她圍上,帶著幾分歉意道:“屋裏暖,外麵冷,就這麽出去容易風寒,衣服你明早離開時交給管家就行。”


    “我,”柳一一被眼前突如其來美顏攪得心緒不寧,耳根子發熱,低下頭,緊張又羞澀道,“丹大人,我自己來吧。”


    說著,她抱緊琵琶,騰出一隻手係衣領上的盤扣。


    丹澤很順手接過琵琶,輕笑:“弦樂重,我來拿,你把扣子扣好再出門。”


    和別的官員不同,他沒拿腔拿調,也沒架子,更要命的是關心總恰到好處。


    而且私生活檢點,通過兩天觀察,柳一一發現丹府除了管家和小廝,沒有丫頭婆子,更沒有女子出沒的痕跡。


    從院落到廂房,從主房到客房,布置簡單利落,除了灰、青、藍,極少其他色調。


    這樣的男子,說不悸動是假話。


    可柳一一不敢,她覺得當下挺好。


    出門前,保持距離禮貌言謝。


    丹澤堅持替她拿琵琶,送她迴房。


    “大人,沒幾步路,我可以自己迴去。”柳一一受寵若驚,正推脫,忽然響起敲門聲打斷兩人對話。


    “何事?”丹澤很自然把柳一一拉到身後,弦樂放一邊,主動開門。


    “大人。”來傳話的小廝注意到後麵的柳一一,不由愣了愣,嘴邊的話硬生生轉迴去,“小的無意叨擾大人和柳姑娘,少卿大人在偏廳等,說有重要的事找大人。”


    丹澤說知道了,轉身時,柳一一已經把身上的大氅脫下來遞過去。


    他披上大氅,眼底透出笑意:“你在屋裏等我,我去去就迴。”


    柳一一低頭應聲,關上屋門,丹澤的聲音傳進來。


    “給柳姑娘沏壺好茶。”


    小廝“哎……”一聲,領命退下。


    柳一一知道他堅持送她迴房,才極禮相待。


    人家一分心意,她不好意思,也不想拂了這份好意。


    與此同時,丹澤步入偏廳,恢複一貫淡漠神色,問是不是有消息了?


    少卿慎重點點頭,說:“齊禦史沒出現,是一個齊府小廝摸黑到環城河邊,把東西扔到水裏就慌忙火急跑掉了,兄弟們合力撈上來,是個粗布包,裏麵包著沾有少量血跡的枕頭。”


    血跡枕頭?


    丹澤揚揚嘴角:“證物有無破損?”


    少卿搖頭:“除了打濕,完整無缺。”


    “現在東西在哪?”


    “卑職命人直接送到證物房。”


    丹澤嗯一聲:“我明天一早過去看看。”


    餘下,又問有沒有別的消息?


    少卿嘴角微沉,說皓月那邊的眼線盯到現在,什麽都沒發現。


    “卑職拙見,大人,還盯下去嗎?卑職擔心萬一被宋侍郎發現,為一個粉巷姑娘傷和氣,壞的是大理寺和樞密院的關係,不值。”


    表麵看來確實不值,可誰都不知道,丹澤私下被要挾的焦慮。


    “行,我知道了。”他思慮再三,“你叫盯梢的兄弟小心些,什麽時候該撤,我心裏有數。”


    少卿抱拳領命離開。


    丹澤立刻迴堂屋,走到門口,屋裏傳來練琴的聲音,好像柳一一再學什麽新曲,明顯彈得不大流暢。


    他開門進屋,柳一一沒發現。


    丹澤站在原地又聽了會,很快發現對方問題所在,好似無意點撥一二。


    柳一一怔了怔,迴過頭,下意識問:“大人也懂音律?”


    丹澤笑笑,隻說小時候學過鴛鴦琴。


    “那是西伯的樂器。”柳一一會意,“您是西伯族?”


    “是啊。”丹澤笑笑,不動聲色觀察柳一一的反應。


    原以為她會吃驚,甚至表現出鄙夷的神色,都沒有,她視線在蜜色頭發上停留一小會,傻笑道:“大人,我說您的頭發顏色與眾不同,以為來自疆戎那邊,看來猜錯了。”


    丹澤不知被她小傻樣逗樂,還是帶起他的好奇心:“為什麽猜疆戎?”


    柳一一毫無保留迴答:“上次聽兩個客人聊天,無意聽說疆戎外的人和中原人很不一樣,大人別笑話我見識淺薄。”


    “不笑你。”丹澤想起找到的證物,估計明天又有的忙,岔開話題,“外麵下寒氣,再晚更冷,我送你迴房,你有什麽需要隻管吩咐管家。”


    柳一一視線跟著欣長身影轉:“大人,真不用幫我拿弦樂,我自己習慣了,不重。”


    丹澤沒理會,叮囑她穿好大氅,先行一步開門離開。


    隔天一早,早飯又是米漿和變換花樣的小菜,丹澤問起柳一一時,人又提前走了。


    “下次記得留人吃早飯。”他交代管家。


    管家笑帶幾分難色:“大人,老奴留了柳姑娘,她說什麽都不吃。”


    丹澤不鹹不淡“哦……”一聲,叫人下去,若有所思盯著濃稠的米漿好一會,決定晚上迴來親口和柳一一說。


    出門前的想法,在大理寺事必躬親一圈,全然拋諸腦後。上午忙完,以為下午可以早點處理完公務迴府,臨近未時末,少卿突然來主事堂:“大人,有人在城郊外的山澗裏發現一具男屍,好像是齊家家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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