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變化,令人漸漸地捉摸不了。明明時至秋季,卻滲透著冬天的寒冷,有時候甚至連續幾天,忽然變得暖和,天氣熱得很。溫度,天氣變幻莫測,猶如生離死別,往往一眨眼,一時間,通通都今不如昔,大不相同。秋風送爽這話,時而勢逆,秋風伴隨、送來的是陣陣的淒涼。榮衰興退,灰飛煙滅,煙消雲散,即便生命,人與人之間時刻遭遇無情,然而無情在現實生活之中,它的出現,不斷,卻又是多麽的合理,合情。

    自從昨晚淩晨,將近四點接到由紐約打來的長途電話,當掛上電話以後,馬若月便再也睡不著覺,他腦裏,心中所想著,顯現的都是嘉衛的臉龐,他的各種神情,有稱讚自己,責備自己,安慰自己的,反複不斷,又響起了他那把抹了蜜似的嗓音,聽來是多麽的甜。

    清晨漸現,當天空泛起魚肚白時,他才把杯裏,那剩下的三分之一的伏特加倒掉。轉身走進浴室,刷牙,洗臉,然後迴到飯廳,泡了一壺咖啡。喝了幾口黑咖啡,人似乎清醒多了,馬若月腦裏想著的,仍然是關於那位編輯,同時是他好朋友張嘉衛。

    張嘉衛的外甥打算趁學校寒假,從紐約迴國,可是嘉衛不在。而嘉衛的父母,大多數親戚都逝世了,所以嘉衛的那位紐約的朋友便拜托馬若月,既然他和嘉衛是好朋友,希望他能代嘉衛照顧那個孩子。

    “難道不能幹脆取消迴國的行程嗎?也不過是旅遊罷了,何況——”馬若月話剛在嘴裏,卻又欲言又止。

    可是朋友說,這孩子自從六歲就和父母移民,到美國讀書去了,十幾年來不曾迴國。而且,這也是嘉衛這舅舅和他外甥的約定,嘉衛跟孩子承諾,聖誕節的時候,會親自帶自己的外甥在這個小時候就分別的城市到處去玩,好好地欣賞這個城市,從中增廣見聞。但湊巧的是,因為即將就是冬天、聖誕節,長假期將至的關係,紐約的朋友們的工作積壓,都忙不過來,不能陪這孩子迴來,所以希望馬若月能幫忙,履行、實現嘉衛所許下的,微不足道卻別有意義的承諾。

    盡管馬若月的性格怎麽孤僻,從大學畢業以後便選擇獨居,除非逢年過節不得不在親朋戚友間露個麵,聚一聚,平時都絕少和家人來往。每當他想起媽媽對自己事業,愛情搞對象的嘮叨,還有妹妹隻會向他索取零用,就覺得非常沒趣,倒是爸爸不算多言,對他總是支持和鼓勵,這讓他感到一點安慰。馬若月不喜歡,或者這麽說吧,在他眼裏,很多所謂交際,不過是一種虛偽的表麵的應酬,也就是說,他眼中善於交際,有所謂手腕的人,其實,也正正是生活中表裏不一,虛偽得很的東西。馬若月平時的工作已經夠忙,而且不乏應酬,所以他盡量避免多餘的,那些沒必要的苦差。

    不過,因為這是嘉衛和他外甥的約定,馬若月認為自己既然是嘉衛的朋友,某意義上,是有責任去幫忙,實現的,而且,連他自己也被這個約定所包含的親情感動。

    感動歸感動,但當一個習慣獨居,總愛獨來獨往的人,他將要和素未謀麵,毫不認識的陌生人一同居住同一環境、朝夕相處,馬若月就不免有些憂慮,忐忑和不安,而且還是那麽匆忙,那孩子正在飛機,他人早上就會來到,容不得馬若月有心理準備,較妥善的安排。

    雖說馬若月自以為比任何人優越,與眾不同,但他畢竟也是個人。一般人擁有的思緒,情感,他也是不會缺少的,盡管平時他待人非常冷漠。

    剛想倒第二杯咖啡,門鈴響起。馬若月聽著:怎麽聽起來像那催房租,催命的響聲呢?

    站在馬若月眼前,雖然在電話裏那朋友稱為孩子,但怎麽看也不是孩子。約莫十八九歲,一頭清爽,略帶棕色的短發,眉毛濃密,眼睛大大,很有神氣,皮膚黑黝黝的。穿著背心,牛仔褲,體型結實。那雙登山鞋的周圍沾滿泥。個子比馬若月高,大概一米七八左右。行李簡單,背著一個脹鼓鼓的黑色背包。

    “你好,我叫楊如,是張嘉衛的外甥!”

    馬若月點點頭,他不擅長也不喜歡打招唿,禮貌。哈哈,講禮教是一種束縛,很多時候,一句你好也不代表真的有禮,也許那人徑自在心裏頭罵人呢。

    他邊握緊咖啡杯,邊領楊如進屋,琢磨著開場白,然後明知故問:“隻有你一個人來?”

    楊如立刻乖乖迴答:“是的,聽舅舅說,你是他的朋友,對不?”

    “嗯。”

    楊如興致勃勃地繼續說:“舅舅還跟我說,你是一位小說作家,他說,如果有機會,就要讓我跟你學習學習!”

    “是嗎?”馬若月撇撇嘴,覺得這叫作楊如的孩子真羅嗦,煩人,但又似乎很像某人,那麽,究竟是誰呢?

    楊如才坐下,連忙翻著背包,似乎是要從包裏掏出點什麽。馬若月則裝作喝咖啡,眯著眼,咽了咽唾液,透過鏡片凝望眼前的楊如。仔細觀看,看來看去,楊如的長相,體型等方麵,和嘉衛一點也不一樣,所以,馬若月認為,人們常常說的外甥像舅舅的那句話,恐怕是騙人的,事實並不如此。楊如不隨他舅舅,他的身上沒有一點嘉衛的影子,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實際上,嘉衛是嘉衛,楊如是楊如,企圖從外甥尋求舅舅的形態,是馬若月的癡心妄想。倘若真要說相似的地方,應該就是楊如待人的熱情,還有對文學的熱愛和追求,讓馬若月感覺到,這方麵和嘉衛相比,也許有過之而無不及。

    馬若月放下咖啡,楊如也拿出了一個厚厚的透明文件夾,裏麵夾著一疊稿紙,幾張報章副刊,他站起來,雙手把文件夾遞給,而且還告訴馬若月,自己喜愛文學,還寫過一些東西,曾在當地的小報發表過,希望馬若月能看一看,給予意見,指導。

    馬若月隨手接過,隨即放下,見楊如露出疑惑的表情,緩緩說道:“放心,來日方長,文件夾就先擱著,讓我有空的時候再好好地看吧。”說完,他轉身往樓梯走去,才幾步,又往迴走,跟楊如說:“來,跟我到房間,放下行李,我們待會兒就要到外麵去!”

    僅僅是掏出,把文件夾遞給自己的這些舉動,馬若月心裏就頓時有了想法,堅決構思,實行某個計劃,他心中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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