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站起來,拎著水壺想去燒水,臥室內的唯一水源在浴室,段琮之在浴室前停下腳步。現在是下午,但是天很黑,給了段琮之一種秦恪洗完澡出來他們就要一起躺到床上睡覺的錯覺。浴室裏水聲嘩嘩的,他無端想到了秦恪渾身濕透的樣子,他穿著黑色的襯衣,薄薄的衣料貼在身上,肌肉線條輪廓分明。段琮之喉結上下滾動,他好像更渴了。浴室門一推開,段琮之就拿著水壺進去,一進去又後悔了,裏麵熱氣蒸騰的。水龍頭開著,往水壺裏注水,段琮之盯著白色的水柱,心不在焉,他仿佛聞到了秦恪身上的氣味,淡淡的,絲絲縷縷散在空中,和檸檬味的洗發水氣味交織在一起,仔細去抓卻什麽都沒有。若有似無,勾得人心癢。周泉一直在廚房準備段琮之的晚餐,看見司機才知道三爺過來了。丁叔說他們沒有吃午飯,周泉緊趕慢趕好歹是在六點前把晚飯送過來了。幾天了,周泉對他的態度仍舊小心翼翼的,即便秦恪在這裏,他第一個看的還是段琮之。段琮之有點想笑,周泉來他身邊工作,在秦家的時候肯定是打聽過他的,他在秦家到底聽到了什麽?段琮之的名聲其實不太好,剛到秦家那會兒沒人把他放在心上,也無所謂好不好的,到他十六七歲那會兒,秦恪身邊的人大部分都已經散出去了,秦家沒留幾個,段琮之的存在感就高了。秦家的人不會說他壞話,他們可能隻是說一些曾經的事,足夠周泉腦補了。他到秦家之後上的學校就是所謂的私立貴族學校,師生比例差不多一比三,同學都是非富即貴的人。他初中就說過要轉校,秦恪沒同意,他後來也沒少在學校生事。不過他這麽乖張說到底還是秦恪養的。一開始被人搞小動作針對,他都是不動聲色化解的。學校的老師都是隻教育,不管理,他們也會關心學生的生理心理健康,但是學生家世擺在那,有些事,他們插不上手。學生們表麵上對他們恭恭敬敬,課堂上也給了足夠的尊重,但他們說話其實還沒有某些同學好使。段琮之很快就發現,這些人比秦家的更棘手。在秦家,那些人要顧忌秦恪,學校裏的人當然也會顧忌秦恪,但秦恪畢竟不在學校。再說,他們隻是小孩子玩鬧,秦恪要是插手,段琮之才是真抬不起頭了。又一次被人用橫置的拖把反鎖在廁所之後,段琮之一腳踹開隔間門,然後在一片驚唿聲中,嘭的一聲砸上了大門。接著把四個企圖群毆的他的人揍了一頓,他一點沒留手,甚至是故意挑著臉打。他們鼻青臉腫地迴到家,這事就瞞不住了,人家長領著鼻青臉腫的孩子告到了秦家。沒見到秦老爺子,但是見到秦恪了。秦恪在大廳接待他們,他們年紀雖然大一點,但論起來,其實跟秦恪是平輩,況且秦恪身份放在那,他們都正襟危坐的,告狀也告得婉轉。秦恪卻直接說:“我讓他動手的。”家長們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秦恪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悠悠然說:“我說過,琮之在秦家不需要受任何委屈。”言下之意,是他們先找段琮之麻煩的,既然有能耐找他麻煩,後果就自己受著。他們針對段琮之的時候秦家沒有計較,但段琮之動手,秦恪會為他兜底。那也是個雨天。人走之後,秦恪問段琮之在想什麽,段琮之說:“我下次一定揍得他們不敢來告狀。”秦恪似乎是笑了一下:“你可以在他們之前告狀。”他們都是找家長告狀,他找誰,段琮之嗤笑一聲:“我找你嗎?”“可以。”過了一會兒,段琮之狐疑地看他:“你是不是占我便宜?”室外雨聲繁雜,密密麻麻地交織在一起,織成了無法分解的背景音,心亂也如麻。周泉送完菜就迴去了。段琮之咬著筷子發呆,他沒想過秦恪會來找他,更沒想過他會在這樣的天氣來,以至於現在穿著不那麽合身的睡袍,坐在臥室裏吃晚飯。一點都不符合他秦三爺該有的排麵。就像當初,他想過秦恪可能會偏袒他,但沒想過他會站出來,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們,他段琮之是秦家的人,有秦恪護著。秦恪向來冷靜自持,七情六欲似乎與他無關,常人該有的喜怒哀樂到他身上都要削掉九成九。秦老爺子早年也是個風流人物,向來注重享樂,不知道怎麽養出這麽一尊佛來。這麽多年段琮之沒在秦恪身上看到過衝動兩個字。不管秦恪有多少成算,天氣都是不可控的因素,他總歸是在冒險,他衝動了。為了段琮之。第26章 到晚上,風小了一些,雨卻不見停,中途周泉過來過一次說程遇給他打過電話,段琮之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通知程遇。心裏說了一句抱歉,給程遇發了個信息,程遇哪裏敢怪他,趕忙迴沒事就好。段琮之又想起程遇說秦恪失聯的事。秦恪是帶著司機過來的,助理留在陽城,秦家旗下最近的公司在那。他的手機大部分時間確實是在助理那裏,能直接把電話打到他這的人其實很少,基本都是他有需求往外撥,更多時候是通過各類文件交流。秦恪沒什麽需要交流的朋友,能跟他平起平坐的就沒有同齡人,同齡人在他麵前也說不上話。他沒有交朋友的時間,也沒有因為愛好相聚的朋友,隻有合作夥伴,他的社交都和他的身份緊緊聯係在一起。誰不誇他一句年少有為,說秦家後繼有人。段琮之看來,無聊也是真的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