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嘴,你說……”抱著白楊樹,莊嚴忍不住問王大通:“我們會不會光榮掉?”


    “別特麽瞎扯淡了!”王大通說:“莊嚴我跟你說個事,他們會迴來的。”


    莊嚴苦笑道:“就算舟橋連的人待會兒迴來,我們也不在原來的地方了,怕是難找到。”


    “沒事。”王大通大聲說:“我保證他們一定會找到我們,算命先生說我的命最硬,有我在這裏陪你,一準沒事。”


    莊嚴想起了王大通的那張著名的烏鴉嘴,忍不住調侃道:“好了,你老人家就別吹了,要說倒黴事,你的預測一個比一個準,要說好事,你丫從沒說中一次。”


    王大通忽然問:“莊嚴,你怕死嗎?”


    莊嚴搖頭道:“不知道,剛才被水一下衝走的時候,我差點以為我死定了……”


    “那現在呢?”


    “現在好多了。”莊嚴說:“迴去我得請老七喝酒,如果不是他把我扔到海裏,如果不是剛剛參加了海訓學了遊泳,今晚我估計得當烈士。”


    王大通說:“行了,你當不了烈士的,決堤了好幾個小時,現在的水流沒那麽急了,隻要咱們吊在這樹上,就死不了,現在是晚上,直升機和衝鋒舟很難看到我們,可是一旦天亮,事情就好辦了。”


    邊說著,王大通邊看看天。


    “我估計還有兩三個小時,天就亮了,咱們地撐下去。”


    “好!”莊嚴現在覺得有王大通在自己身邊倒也不錯,這是個樂觀的老兵,至少和他在一起麵對危險,心境也會輕鬆許多。


    “老鄉!”莊嚴忽然想起了那幾個老百姓,於是大喊:“你們都還在嗎?”


    “還在!”


    “在這裏呢!”


    “我在這棵樹上。”


    傳迴的聲音讓莊嚴放下心來。


    三個老百姓都沒事,至少這一趟不會有什麽遺憾。


    隻是,白白掛在這裏聽浪費時間。


    據說有四百個和自己一樣的士兵還有軍官被困在這片洪區裏,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自己那麽好運氣。


    果然情況和王大通估計的一模一樣。


    天太黑了,黃寒瑞等幾人的衝鋒舟一直沒有迴來。


    直升機倒是經過幾次,可是都沒發現下麵的幾棵樹上有人。


    每次直升機飛過來,莊嚴等幾人都要大喊大叫,又吹響哨子,可是沒用。


    沒人發現這幾棵樹上有人。


    “大通!水裏有東西!”莊嚴忽然看到遠處的水麵上有十幾個東西漂過來。


    王大通看了一眼,緊張地說:“我艸,該不是屍體吧?”


    莊嚴的心也懸了起來。


    他最不願意看到這些。


    可是他明白自己一定會看到。


    大堤決口,整個牌洲沒來得及逃走的老百姓數以萬計,還有那思白明和自己一樣的官兵……


    “是救生衣!”在最前麵的樹上,一個老百姓叫了起來。


    “能撿就撿一件!”王大通頓時來了精神,一隻手吊在樹上,身子朝外伸出。


    很快,他從水裏撈起了一件救生衣。


    莊嚴身上的救生衣已經給了另外一名老百姓,這些忽然出現在水麵上的救生衣簡直如同雪中送炭。


    好在救生衣足夠多,莊嚴很輕鬆也撈了一件。


    他趕緊將救生衣套在身上。


    那名沒有救生衣的老百姓也撈到了一件。


    現在,五個人都有了救生衣,心裏變得踏實了許多。


    至少落到水裏,如果水流不算太湍急,救生衣是可以讓人活命的。


    “怎麽會有那麽多救生衣?”莊嚴檢查了一番身上的救生衣,他判斷這是新的,沒人用過。


    “大通,救生衣是新的!”


    “我知道!”王大通朝天上張望,“肯定是那些直升機拋投的,估計是投放的時候有一部分落在了水裏。”


    現在,這片決口區裏到處都有災民,一下子將人都就出去顯然不現實,直升機能做的就是大量在空中向有人的點拋投救生衣,隻要拿到一件,獲救的幾率就會大大增加。


    王大通的猜測沒錯。


    當晚,陸航部隊的直升機在整個牌洲決口區裏一共投擲了上萬件救生衣。


    而莊嚴和王大通他們隻是運氣好撿到了其中的幾件。


    這種拋投猶如大海撈針,效率本身就有些低。


    可是又不得不這麽做。隻要看到有人被困的地方,直升機上就懸停在100米左右的高空上投放救生衣。


    陸航部隊的軍人根本不敢將飛機降得太低。


    這些米-171直升機的螺旋槳會將本來就脆弱的樹吹斷,甚至將在房屋上躲洪水的群眾都吹到水裏。


    穿好了救生衣,周圍再一次陷入了可怕的寂靜之中。


    莊嚴抱著白楊樹,好幾次差點瞌睡。


    畢竟坐了快二十小時的車,下車後就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又被拉到這裏參加救緣行動。


    就算是鐵人,也扛不住了。


    好在求生欲望和強壯的身體讓他堅持了下來,他不停地和王大嘴還有周圍的幾個老百姓聊天,幾個人相互打氣。


    終於,過了大約兩個小時。


    天色開始蒙蒙亮的時候,一聲清脆的哨聲穿進了耳朵。


    “大通!”莊嚴猛地一個激靈,人頓時精神起來,“有人!”


    救援來了!


    還有馬達聲!


    沒錯!


    是衝鋒舟的馬達發出的哪種蜂鳴聲!


    救星到了!


    莊嚴覺得這簡直就是天籟之音,是自己聽過最動人的聲音了!


    他趕緊從救生衣的左上方取出掛著繩子的哨子,含在嘴裏開始猛吹——


    滴——


    滴——


    長長的尾音,撕破了紅區的寧靜。


    當莊嚴的哨子聲停止,很快聽到遠處傳來迴應的哨子聲。


    “他們發現我們了!他們聽到了!”王大通也變得激動起來。


    當然激動了。


    能不激動嗎?


    性命攸關呢!


    幾個老百姓甚至忘了吹哨子,開始扯起本來已經有些嘶啞的嗓子大喊:“我們在這裏!快來人啊!救命啊!”


    “我們被困在樹上了!”


    “救命啊!”


    衝鋒舟上的人顯然也聽到了叫聲。


    “不要害怕!我們馬上到!”


    遠遠的,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是黃班長!”莊嚴認出了聲音。


    “哈哈哈哈!”王大通抱著樹,嘎嘎笑了起來:“我都說了嘛!打小我們村頭的神婆給我算命就說我命最硬,說我活個八十歲沒啥問題!”


    “莊嚴!”黃寒瑞站在船頭,要不是到處都是水,他恨不得撲過來了。


    “把手給我!”


    迴頭又對覃彥銘說:“小心點靠過去!”


    “好的!”覃彥銘小心翼翼降低速度,將衝鋒舟輕輕頂在樹幹上。


    莊嚴把手遞給黃寒瑞,順勢落在了船裏。


    結果,他居然沒有站穩,而是直接摔進船艙裏。


    兩隻腳已經麻木了,酸酸麻麻,有種針刺的感覺。


    衝鋒舟慢慢靠攏其他人,一個個將人救起。


    剛上傳,中年人就嚎啕大哭。


    莊嚴和其他人都沒阻止中年人。


    這種時候,哭出來,也許會更好受一些。


    黃寒瑞一把摟住莊嚴,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又轉過去同樣抱了抱王大通,也拍了拍他的背。


    “我們找了你們倆個小時了!視線太差,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你們原來躲水的高地,沒想到那裏也被淹沒了……”


    黃寒瑞說著說著,眼角有些濕潤。


    “如果你們沒了,我一輩子都會不得安心!”


    莊嚴咧嘴笑了笑,安慰黃寒瑞:“班長,沒事,我們命硬得很。”


    黃寒瑞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一個勁說:“好,好,好……”


    一連說了幾個好字。


    “我現在認得路了!”薑文英忽然驚唿起來,指著前方一處電線杆和幾棵樹道:“那裏,是進村的路口!裏麵肯定有人!”


    天色漸漸亮了,周圍的景物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這是救人的最好時機了。


    黃寒瑞文:“大姐,你確定!?”


    薑文英激動地說道:“確定!我們家三個爺爺就住在這個村裏,我經常去走親戚,認得路!”


    “好!我們還有位置,可以進去看看,救幾個人!”黃寒瑞看了看衝鋒舟,現在隻坐了八個人,還有四個位置。


    調轉船頭,衝鋒舟朝著村子裏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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