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姐?」


    這個答案既出乎了陸執的意料,但他心中卻又詭異的覺得並不吃驚。


    不知是不是戴了麵具的原因,還是因為陳太微的到來影響了心情,哪怕他已經離開了,但世子仍覺得四周氣氛緊繃,壓得他有些胸悶。


    他推了推臉上的麵具,納悶的道:


    「你姐姐不是說了,今晚不出門嗎?」


    「我不知道。」


    姚守寧心中有些亂紛紛的,聞言搖了搖頭。


    眾人臨出門前,姚婉寧分明說今夜不出門,要與柳並舟一起守在家裏。


    陸執見姚守寧秀眉緊皺,夜色之下,她光潔如玉的臉上露出憂心忡忡的神情。


    他心中生出憐愛之意,伸手摸了摸她腦袋,安慰她道:


    「可能是你姐姐另有打算,不願意與大家同行。」


    姚守寧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向他擠出一絲笑意,勉強點了下頭。


    「我總感覺我姐姐有秘密。」


    她有些失落的跟世子小聲的道:


    「自從「河神」一事之後,我感覺她心中藏了許多的事。」她說到這裏,眼眶微微發熱,連忙低下頭,吸了吸鼻子:


    「我想要幫忙,可是……」


    她有些迷茫,喃喃的抬頭去看世子: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因為……」


    夜色下,少女淚眼迷蒙,那張夾雜著無助與信任的臉狠狠的撞進了陸執的心裏。


    他強行忍住想要將她攬入懷中的衝動,細心的伸手將她眼角的淚珠拭去。


    「不知道該怎麽辦也不急,我們慢慢來。」


    此時的世子一掃以往的驕傲,變得溫柔而又有耐心:


    「你也說了,你姐姐的心事是因「河神」而起,她既然不想說,我們便先從「河神」入手。」說著說著,世子又恢複了以往的朝氣與自信:


    「隻要解決了根源問題,其他的事自然迎刃而解!」


    他的態度感染了姚守寧,令她一邊抹淚一邊點頭,末了向世子小聲的抱怨:


    「我都不明白,我姐姐以前對我很好,我們姐妹之間從來沒有秘密,但自從「河神」在她身上打下烙印後,總感覺姐姐不再像以前一樣,什麽事都說給我聽了。」


    陸執心中一凜,嘴裏連忙道:


    「那是你姐姐不對!姐妹二人之間哪裏有秘密?」


    他嘴上大義凜然:


    「你看我,我就是直性子,有什麽話就說,從來不會隱瞞你。」心裏卻想:人哪可能沒有自己的秘密?有些話難以啟齒,是絕對不能告知守寧聽,幸虧她單純天真,我心裏守住秘密,隻要嘴上不說就行。


    「……」


    姚守寧原本心情低落,卻差點被他逗笑,她忍不住瞪了陸執一眼,但她眼睛朦朧罩了層水氣,鼻尖泛紅,這一瞪並沒有什麽殺傷力,反倒讓世子以為自己的心思隱藏得天衣無縫,隱隱有些得意。


    「走,我們去找那個書生的攤子,先打聽蓮花燈!」


    世子心中豪情頓生,拉了姚守寧的手往前走:


    「先不管其他的事。」


    姚守寧點了點頭,也提步跟在他身側。


    兩人順著河岸往前走,約前行了百來丈,果然就見到前方十來丈開外立了一根細長的竹竿,竹竿之上掛了數盞各式樣的花燈。


    燈光照耀之下,那紙麵上映出畫好的花草、美人等。


    四周圍滿了人,小孩與少年男女的笑聲不時傳來,將河畔的清幽寒意衝散。


    「我們可能擠不進去。」


    姚守寧看了看眼前的情


    景,皺了下眉。


    世子卻躍躍欲試,說道:


    「你在外頭等我,我去試試。」


    他說話的同時,姚守寧心中一動。


    不知為何,她總感覺河岸之中仿佛有個東西正在吸引著她,似是無言的召喚她過去。


    她轉過了頭,往河中看去。


    此時的河麵漂滿了折疊好的蓮花燈。


    其實從她與世子靠近河邊後,便能看到順流而下的燈火,隻不過那紙張浸水之後未必能漂遠,中途極有可能便沉入水裏,所以下遊見的數量不太多。


    但越是接近這擺攤的地方,河燈便越多,密密麻麻,遠遠望去,便宛如點綴了滿天星辰的銀河。


    這種景象她似是在哪裏見到過,引起了她腦海裏的迴憶共鳴。


    她總覺得有個答案似是要唿之欲出,但這真相卻似是被禁錮住,差一個破開迷障的契機。


    姚守寧轉身想往河畔走,世子還望著遠處的人群:


    「我到時問一問他的花燈,以及這樣的攤子開設了多少年——」


    他話沒說完,眼角餘光發現姚守寧已經轉身往河畔方向走去。


    陸執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了姚守寧的胳膊:


    「守寧,你怎麽了?」


    他心中一緊,臉上現出緊張之色。


    世子擔憂姚守寧是中了陳太微那個妖道的術法!


    他曾被陳太微以神降之術附體過,害怕今夜姚守寧曝露身份後,陳太微會衝她下手。


    此人自詡信守承諾,可他幹的事沒有一件是與「良善」扯得上邊的,這樣的人雙手血腥,陸執對他沒有信任。


    姚守寧轉過了頭來。


    她的神情怔然,一雙大眼睛似是失了神,滿河燈光映入她的眼中,仿佛在她眼裏嵌入了點點斑駁的光輝。


    陸執心直直往下沉,一種悲憤感湧上他心頭,他咬緊了牙關:


    「我要殺死——」


    「世子。」


    陸執話音未落,姚守寧眨了眨眼睛,逐漸迴神。


    她似是想通了什麽,兩隻手同時拉住了陸執的手腕,強忍興奮:


    「你看此時的情景,像不像,像不像……」她想通了一些關鍵,心中激動得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的:


    「我家,「河神」出現的那晚,大水衝來時!」


    她深怕自己說得不大清楚,還騰出一隻手來比了比。


    陸執在她一開口時,就已經猜到了她要說的意思,一種詭異的感覺從心中生起,刺激著他的全身,使他後背生出細微的顫栗。


    「你是說,我們撿到燈的那一晚?」


    「對!」姚守寧見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由興奮的點了點頭。


    「這,這怎麽可能呢……」陸執話雖這麽說著,但他身體卻仍十分實誠的轉頭往河畔的方向看了一眼。


    遠處的河流蜿蜒而下,黑暗之中,似是看不到盡頭。


    河麵浮滿了荷花燈,順著水流而下,有些燈行至不遠,便逐漸沉入水裏。


    燈裏吸飽了油的燈芯並沒有第一時間便熄滅,那火光落入水中,與河麵的燈光交相輝映……


    眼前的情景,與去年那一夜他與「河神」大戰前,姚家突發大水的幻境相重疊,最終形成相同的光景。


    「這怎麽可能!」


    陸執這次再度驚歎出聲。


    「河神」的身份兩人已經查探清楚了,他是七百年前的大慶開國太祖,當日那場大戰開始之前,他將兩人拉入幻境,使得二人在河中看到了無數密密麻麻順流漂下的蓮花燈。


    從燈中窺探了些許線索


    ,也讓兩人篤定這些情景極有可能是「河神」心中印象深刻的場景,必定也與這位「邪神」息息相關才對。


    也正是因為受這一點印象影響,陸執與姚守寧一開始都覺得那些河燈是七百年前有人所放——但偏偏姚守寧此時打破了二人原本的固定印象,竟似是指出當日兩人在幻境中見到的河燈並非七百年前的情景,極有可能是今夜放燈時的情景再現。


    這個想法既是瘋狂又是大膽,兩人在幾個月前的幻境中,竟然看到了今日的情景再現。


    出於對姚守寧的信任,陸執很快接受了這個觀點。


    「我想去看看。」


    姚守寧皺起了眉頭,總覺得河流的方向似是有什麽東西在吸引著她,唿喚著她。


    「我陪你一起去。」世子並不反對,卻怕她遇到危險,因此亦步亦趨跟在她的身邊。


    兩人離開那花燈攤旁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來到河邊。


    河灘旁人也很多。越近水流,好似空氣便越涼。


    地麵全是軟爛的淤泥,被來來往往的人踩出淩亂的腳印,許多大人小孩各自找了鵝卵石蹲在上麵,將手裏放著的花燈往水裏放。


    看到燈順著水流而走時,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虔誠而又充滿希望的笑容來。


    河邊荷花燈很多,甚至有些才剛放入水中不久,紙張便已經快散了開來。


    姚守寧左右看了一眼,隨即篤定這裏沒有自己需要的東西。


    她猶豫了一下,提著裙擺踩入水裏麵。


    「嘩啦!」


    水聲被踩響,陣陣漣漪蕩開。


    柔軟的鞋子頓時湧入寒涼的江水,迅速將姚守寧的腳包圍。


    冰冷感順著腳底而上,凍得姚守寧拳頭都握了起來。


    陸執見到此景,欲言又止,但最終並沒有出聲,而是選擇默默跟在她的身邊。


    「怎麽迴事啊……」河邊放燈的人見此情景,略有些不滿,深怕兩人的到來踩翻了河麵漂浮的花燈。


    但話才剛一出口,就見陸執轉過了頭。


    世子身材高大,臉上戴了豬頭麵具,目光幽幽,頓時令說話的人下意識的別開頭,不敢再與他對視。


    姚守寧聽到有人抱怨,也意識到自己的舉止不對,她迴頭道歉,連忙小心翼翼的將腳下的花燈避開。


    兩人一前一後走入江中,初時水剛沒過腳踝,但再往裏走,水便越淹越深,很快及至小腿。


    「嘩啦——嘩啦——」


    今夜原本平靜的江水,似是因為二人的到來被喚醒,逐漸有浪濤開始泛起。


    寒風陣陣刮來,兩人迴頭一望,距離岸邊已經有數丈的距離。


    陸執有些擔憂,喚了一聲:


    「守寧——」


    「快到了。」


    姚守寧迴頭向他嫣然一笑,突然再度往前。


    她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但世子卻與她心有靈犀,聞言眼睛一亮:


    「你是說,水的位置?」


    「對。」姚守寧點頭,也覺得十分愉快。


    「當日幻境之中,我們撈到書信的時候,水沒到哪個位置,你還記得嗎?」姚守寧靠在他身側,小聲的問了他一句。


    遠離人群後,所有糟雜、喧囂好似都一並遠離。


    江麵隻有無盡的靜謐,陪伴在兩人身側的除了彼此之外,便唯有那滿江流的荷花燈了。


    二人心意相通的感覺實在美妙,世子也覺得心情實在愉快:


    「當然記得。」


    想到當時的情景,世子的臉頰悄悄有些發燙,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他撕


    去阻擋了自己麵容的麵具,看著姚守寧:


    「當日水沒過了我們的膝蓋。」


    事隔數月,當時他對姚守寧的感覺複雜,防備有之、好奇有之,同時帶著少年的傲氣淩人,哪裏知道後來他竟會與姚守寧生出這樣的淵源。


    但陸執卻慶幸自己當日做了對的選擇,縱使他因為姚家的緣故身纏妖蠱,卻又與姚守寧結下羈絆。


    「對——」姚守寧目光柔軟,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有人喊:


    「喂——」


    「迴來,迴來!」


    「你們兩個不要往河中心走,很危險。」


    岸邊已經有好些人看到兩人舉動,可能誤將二人當成了想要殉情而死的鴛鴦,竟在岸邊開始大聲勸說了起來。


    有人還商議著想要下水來救,聽得姚守寧既覺得好笑,又覺得溫暖。


    「大家別擔憂,我們很快就迴來!」


    她雙手半捧放在嘴邊,對著河岸喊了一聲。


    說完,拉了世子的手,道:


    「我們快點。」


    兩人有了目標之後大步趟水上前,世子對她的猜測深信不疑,江水沒過小腿,到達膝蓋。


    姚守寧憑借內心感覺,在水位剛沒過膝蓋不久,便站定了腳步。


    但河中荷花燈也不少,有許多仍從上遊而來,此時水流已經湍急,燈流過得極快,頃刻功夫便過了七八盞。


    這麽多燈,要去打撈哪一盞呢?


    「我們隨便撈,如果不對再放迴去。」這麽多燈裏麵,陸執猜不出來哪一盞是他們需要的,便索性準備胡亂打撈,直到找到為止。


    姚守寧卻美眸含笑,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世子先撈一盞。」


    他點了點頭,彎腰下去。


    一頭漆黑如墨的長發順著他肩臂滑下,發梢垂入水裏麵,他伸手將其中一盞碰到他膝蓋的荷花燈撈到了水裏麵。


    那燈折得不錯,此時紙張也未融於水中,荷花燈的中心凹槽處放了一些燈油,裏麵的燈草亮著微弱的光。


    陸執將那信紙拆開。


    時至今日,他與當日已經完全不同,拆信的同時已經下意識的俯身下來,與姚守寧分享。


    淡淡的昏黃光影下,那荷花燈被拆開。


    與幻境之中模糊的字跡不同,隻見那信上以娟秀無比的小字寫著:自上次夢中別離,你已經許久不再出現,如今我想告知你,我已經身懷有孕三月,望君歸來。


    「……」陸執怔了一怔,下意識的轉頭去看姚守寧。


    「沒想到我手氣竟如此之好,隨手一抓,便抓到了——」


    當日幻境之中,他抓到的那封花燈之上的信紙上也透露出懷孕三月的字樣,如今再與麵前的信相對比,陸執哪裏還不清楚自己抓到了關鍵的那封信呢?


    姚守寧說的話果然是真的,數個月前幻境之中發生的那些事,沒想到竟是今日的情景再現。


    這實在是妙不可言!


    他還有些驚奇,但轉頭看到姚守寧的刹那,他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一幹二淨。


    此時的姚守寧麵色煞白,渾身發抖,甚至像是站不穩般,手牢牢的搭在了他的胳膊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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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前兩天發燒比較嚴重,所以沒有碼字,今天稍微好一點,還是爬起來寫了一章,我今天真的咳得好嚴重,這幾天難受得我根本沒辦法好好睡覺,前兩天是渾身疼痛,頭疼欲裂,迷迷糊糊每隔幾分鍾就醒一次,一直出現耳鳴,折磨得我欲生欲死


    ,嗚嗚嗚。


    今天更新不代表後麵又恢複更新了哈,但是隻要有精神我就會碼字的~~~


    大家也要注意身體,注意好好防護,陽了真的非常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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