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美蘭沒見過這麽心狠的父親,把皺巴巴的小嬰兒塞到他懷裏,「醫生說了,錦詩有驚無險,等麻藥退了就會醒的。你是當爸爸的人,連親生兒子都不抱一下,像什麽話?」


    陸爾擰著眉,看了眼懷中嬰兒皺巴巴的小臉兒,頓時想起元錦詩為了生他一腳踏入鬼門關的事,眸光微斂,把孩子遞給尹美蘭,「他太吵,會影響錦詩休息。媽,帶他到隔壁去。」


    寶寶明明乖的很,睡夢中打了個奶嗝兒,長睫毛輕覆在小臉兒上,怎麽看怎麽招人喜歡。


    尹美蘭一臉不可理喻,輕輕拍著繈褓中的金孫道,「乖孫兒,咱們走,不吵你爸爸媽媽。對了,錦詩醒來一定會餓,月嫂和傭人都在外麵,你記得叫他們進來,餵錦詩喝點滋補的湯水。」


    病床上,纖細的手指微微顫動,元錦詩緩緩睜開眼,望著男人冷峻的麵容,淚光湧上眼眶,「我都聽到了,你不喜歡寶寶嗎?要把他送去哪裏?」


    陸爾一怔,立刻摁鈴叫醫生護士來,俯身吻了吻她蒼白的臉頰,好脾氣的解釋:「你生的孩子,我怎麽會不喜歡?」


    尹美蘭:……


    孫兒,咱們走。


    *


    五年一晃而過,陸一小朋友今年五歲,念幼兒園大班。


    周六休息日,大小學生不必上學,忙於解放天性。


    別墅區,遊樂園沙地裏,兩個小朋友並排蹲著,身邊擺滿花花綠綠鏟子、汽車、機器人。


    齊白拿鏟子挖了一勺沙子,慢慢壘出城堡的雛形,嘴裏也沒閑著,「陸一,下周學校開家長會,你爸爸媽媽來嗎?」


    小朋友用小手按了按沙土,「不知道,你呢?」


    「不知道就是不來,這就是大人的潛台詞。」


    齊白比他大一歲,今年榮升小學一年級,總是知道很多大人世界的大道理。


    齊白丟掉鏟子,無所謂說,「我爸爸在拍戲,媽媽的漫畫快完結了,每天忙到很晚,估計又是奶奶去開家長會。」


    「哦。我奶奶也常去開家長會。」


    「陸一,你爸爸是不是不喜歡你?」齊白又問。


    小朋友立刻彈起來,怒瞪他,「你胡說。」


    齊白理直氣壯,「要是喜歡你,怎麽會給你起這個名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好隨意,不用心。」


    小朋友眼裏聚了一汪淚,「那是小名!小名!我大名叫陸嘉鶴!」


    齊白抓了抓頭髮,突然想起來自己的名字也好不到哪裏去——爸爸姓齊,媽媽姓白,所以他叫齊白……


    齊白年長一歲,很有大哥哥的擔當,見小朋友眼淚汪汪,識趣不再糾結「你爸不愛你」的問題,沒想到這句話對小朋友傷害很大,邁著小短腿氣嘟嘟的跑遠了。


    周日的午後,落地窗外薰風拂柳,陸爾正在書房裏開視頻會議,小朋友從門縫裏悄悄溜進來,在他身邊站了一會兒,眼皮耷拉,睫毛輕顫,絞絞手指說,「爸爸,你愛我嗎?」


    陸爾正在聽海外投資部匯報數據,隨口道,「當然愛你媽,不然怎麽會有你?」


    小朋友腦海中出現許多問號,思考了一會,才知道他聽岔了,扁著嘴巴說,「爸爸,是我!你愛我嗎?」


    要怪就怪,成年人的腦迴路太過複雜,不能和五歲小朋友靈魂共通。


    陸爾的視頻會議一連兩次被打斷,耐心受到挑戰,揚眉看過去一眼,不明白兒子為什麽糾著這個婆婆媽媽的問題不放,索性取下藍牙耳機,輕輕握住他的稚嫩肩膀,認真說了句「愛。」


    小朋友雙眼一亮,笑容徐徐綻開,小臉兒明潤如春山,明顯是遺自母親三分真傳。


    然而他的雀躍也隻持續三秒,陸爾薄唇微動,又道,「張媽,去看陸一的作業寫完了沒有。」


    「下周林鬱叔叔會給你報一個遊學夏令營,去美國玩七天,你會喜歡的。」


    小朋友心情頓時跌入穀底,攥著小拳頭抗議,「爸爸,你忘記了嗎?下周是五一,媽媽工作結束,會迴來陪我的。而且我不喜歡夏令營,那些小朋友都好幼齒,無聊又無趣。」


    五歲小朋友卻嫌棄別人幼齒,ok,fine,陸嘉鶴小朋友,難道這就是你在學校作威作福,化身比克大魔王,把同學桌欺負到哭著迴家找媽媽的原因?


    元錦詩生子之後,逐漸退居幕後,開始向製片人和導演轉型。甚至利用閑暇時間,跑去國外讀了個導演碩士學位。


    這周,元錦詩擔任製片人的一部電影被送去柏林電影節參展,她作為主創人員,已經前前後後忙了小半個月,並因此接連缺席了小朋友的運動會、家長會,陸爾日理萬機,隻會比她更忙,因此隻能讓尹美蘭女士代勞出席學校的親子活動。


    小朋友遺傳父母超高水準的智商和長相,在國際幼兒園門門功課都拿a,受男女同學的友好青睞,班主任李老師誇起他來簡直合不攏嘴。


    算算離開家的日子,元錦詩有點愧疚,和小朋友在電話裏約好,五一假期會迴來好好陪他。


    陸爾想了下,鬆口道,「那就去夏令營五天,媽媽陪你兩天足夠了。」


    小朋友和他對視一眼,堅定的搖搖頭,「不行,媽媽陪我四天。否則我就和媽媽撒嬌,媽媽一定會心疼我的哦,說不定晚上還會陪我入睡。」


    邏輯清楚,隱含深意,不徐不疾,咄咄逼人,很有某位總裁在談判桌上的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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