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師傅沒有買鹽,他買了更值錢卻被紅軍明令禁止的東西--鴉片煙。這裏的煙土很便宜,後來到了雲南更便宜,一元大洋就可以買半斤最好的"雲土",隻要能運出雲貴兩省,這些煙土就會非常值錢。剛剛渡過金沙江進入四川,我們在路邊小店的門板上就看到了收購煙土的牌子,上邊寫著"上等雲土,每斤大洋十二元"。當然了,我師傅販煙發財的美夢最終也沒能實現,在龍街渡口過江的時候,團長在船上很客氣地跟我師傅商量。我沒聽到他們談的是什麽,但我師傅最終還是將他私藏在行李中的兩顆柚子大小的"雲土"拋入江中。過江後我師傅因為破財而心痛,卻又不敢向團長發作,便狠命地拿《湯頭歌訣》來為難我。好在這是學習藥膳的基本功,從學徒開始我就背誦這些東西,根本就沒當迴事。他見一點也難不住我,便越發地生起悶氣來。

    想到《湯頭歌訣》,我便又想到老呂。吃過那兩勺菜粥之後,老呂蹲在鍋邊睡了。他的病很嚴重,身上浮腫得厲害,麵皮光亮,在額頭上一按就會陷下去棗大的坑,這是消渴症加上營養不良造成的。消渴症多食易饑,營養不良更要多吃好東西,但是我沒有吃食給他。

    再摸摸身上,我摸到了我的寶庫--一隻鐵皮的白金龍香煙罐,裏邊有大約半兩白鹽、四五粒冰糖、兩根人參須子、三隻辣椒、一小片燧石和小半瓶雲南白藥,這是我留給自己救命的。除了人參之外,其他東西老呂都用不上,而且我也絕不能給他吃冰糖--對於消渴症來說,糖就如同毒藥。

    鍋蓋上的那一小堆火早便熄了。我將紫銅大鍋刷洗幹淨,又在鍋蓋上點起火來,然後將大巢菜折成寸段,放在搪瓷茶杯裏煮,同時口中念念有詞,以驅除眼皮上糾纏不去的"睡魔"。

    "消渴方中花粉連,藕汁地汁牛乳研;或加薑蜜為膏服……"嘴裏念著《湯頭歌訣》,我的心中卻想,離開遵義的時候,我哪怕買一點黃連帶在身上也好。隻是,老呂是在過了大雪山之後才編入我們團的,我在遵義不可能預見到會結識患消渴症的戰友。在那個時候,清熱利便的黃連對於營養不良的紅軍毫無用處,有那閑錢倒不如搶購幾塊冰糖帶在身上,或是去吃一碗正宗的川味迴鍋肉來得實惠。

    大巢菜這東西雖然藥性不強,但醫治消渴和浮腫畢竟對症。湯藥煮好後,我從寶庫中撚了一粒白鹽放進去,這樣可以給他增加些力氣。我還不

    準備動用人參,因為在後邊的日子裏也許當真會有戰友或是我自己需要它來"吊命"。況且,我們所有人都已經將近一個月沒吃到鹽了,此時此刻,一粒鹽也許能救一條命,而我卻剛剛為了老呂的"病"花費了"一條命"。

    第二天早上老呂解了兩次大便,很稀,不臭,尿得也很多,臉上的皮膚不再亮得"吹彈可破",人也精神了,看來昨晚的湯藥當真有用。

    鳥都不見啦,這可不是好兆頭!老呂又在預言災禍,結果惹來大家一陣笑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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