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包括蘇曼莎在內的人全都傻掉, 用實際行動表達了啥叫死機懵逼, 柯阮毫不猶豫的抄起卡盧比就是一個大輕功,然後在瞬息之間消失了身影。


    直到柯阮徹底跑了個沒影, 蘇曼莎才慢慢反應過來。


    她微微捂著嘴巴,眼中是遮掩不住的驚訝於擔憂:“師、師父,當年的事情……就……你想開點……吧?”


    說到後麵的時候, 蘇曼莎都有些底氣不足。


    令狐傷目光淩厲,唇畔一點上揚的弧度比他的劍鋒更冷:“不要胡思亂想!”


    蘇曼莎一臉無辜。


    令狐傷道:“如果她不跑, 我差點就信了她那句話, 可她跑了, 哼, 這隻能證明她之前的話都是胡說八道!”


    聽到這裏,蘇曼莎想了想不得不承認令狐傷說的很對,這讓她鬆了口氣:“幸好……”


    人生的大起大落可真是說不好的事情。


    不過……


    “這也是好事吧, 師父為什麽一點都不高興呢?”


    總不是因為柯阮又跑了一次所以生氣吧?


    令狐傷沒有迴答這個問題。


    為什麽不高興?


    當然不是因為柯阮又跑了。


    但難道是因為柯阮這樣做的目的麽?


    她這樣做, 除了是在意卡盧比的想法,不想卡盧比因她而遇到麻煩和危險之外,令狐傷再也想不到其他。


    但令狐傷絕不可能承認他是因為這個不高興。


    或者說,想到自己會因為這一點不高興,他就更不高興了。


    柯阮倒是沒想那麽多, 她一路帶著卡盧比完全不歇腳的狂奔, 跑了好遠才終於落地。


    要不就說本世界的人的承受能力就是好, 戚少商上迴在天上飛太遠都暈輕功暈到吐, 卡盧比卻半點不適都沒有。


    等落地之後柯阮才鬆了口氣。


    “我覺得我需要解釋一下……”


    卡盧比看著她。


    柯阮道:“我剛才是騙令狐傷的。”


    卡盧比愣了一下。


    柯阮道:“說實話, 我這些年易容術學的還不錯,方才那樣的情況,我隻是想要嚇唬一下令狐傷。”


    畢竟令狐傷誤會她曾經對他做了點那啥啥的事情,如果這種時候驟然聽到柯阮大概是個男人的話,甭管是誰都要忍不住心神動搖一下的吧。


    對於柯阮來說,這足夠逃跑了。


    不過……


    “要說起來,這件事情我確實有對不起令狐傷的地方,等走遠些再給他寫信解釋吧。”


    至於說到時候令狐傷讓她做什麽賠償,還是要跟她再打一架戳死她,這都放著以後說。


    卡盧比則道:“在令狐傷的事情上我當然會幫你。”


    柯阮擺擺手,剛想說這事她自己解決,就聽卡盧比繼續說道:“但……阿阮,令狐傷說的那件事情……”


    他看著柯阮的時候,眼眸之中帶著顯而易見的糾結和遲疑。


    卡盧比並不算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因此哪怕不必令狐傷明說,蘇曼莎和令狐傷所表達出的信息就足夠他知道當年大概發生了什麽。


    灰發的青年語氣遲疑:“當年你說要去西域,就是去找令狐傷,對嗎?”


    然後在發生了某件事情之後,柯阮跑路了。


    柯阮想想倒也不否認:“我當年確實是去找他,那個時候的令狐傷已經擊敗了西域許多成名已久的高手,開始被稱為西域第一劍客了。”


    說到這裏,柯阮問道:“如果我是去找令狐傷,如果我和他之間真的發生了什麽,你是不是就不要幫我了?”


    卡盧比的神色一僵,他完全沒有想到柯阮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但毫無疑問,對於柯阮來說這個問題是故意的。


    當年她對卡盧比的心情就不能說是完全不知情,否則也不至於在當年留了信之後,這次迴來還要特意去找到他。


    某種程度來說,柯阮相信有始有終這個詞。


    係統已經告訴過她,這是她的最後一個世界,而通關之後柯阮並不打算繼續留在這個世界‘安度晚年’。


    既然當年沒來得及說清楚給事情一個終結的話,那麽這次她就一定會說。


    無論卡盧比得到答案之後會怎麽想,怎麽做,是放棄還是堅持,那都是卡盧比的事情,但她心知肚明卻故作不知,並且沒有任何態度表示,這就是她的問題了。


    但對於柯阮來說,麵對那樣小心謹慎卻又深沉溫順的情感,她這一路也沒找到什麽機會提起這件事情,這時候雖然不算是個好時機,令狐傷的事情也不算一個好因由,但如果一定要說,卻也並不是不可以。


    她向來不喜歡黏糊糾纏,因此既然決定了,那就把話說出口。


    可對於卡盧比來說並不是這樣的。


    柯阮仿佛誤會了他語氣中的遲疑與糾結,他立刻道:“阿阮,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在想其他事情。”


    他並非因為幫柯阮這件事情遲疑,無論當年發生了什麽,毫無疑問,如果令狐傷一定要對柯阮出手,他都會幫助柯阮的。


    所以他在想的是另一件事情。


    “我剛才在想,如果你真的是男人的話,我……我也會努力嚐試的。”


    畢竟對他來說,最初的情感是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孕育的,那與容貌性別都沒有關係,僅僅是在某一個時機遇到了某一個人,而那個人做了什麽事情而已。


    那個時候他們語言不通,他甚至連柯阮對他說了什麽都不知道。


    但他記得的是那無邊的折磨與痛苦中伸向他的一雙手,是那雙手帶給他的如同沙漠中的清泉一般的感受。


    所以……與其他任何都無關聯,僅僅因為,如果那個人是柯阮的話,他會去嚐試接受。


    “結果我才剛下定決心,阿阮你又說那是騙令狐傷的。”


    柯阮:“……”


    這算人生處處是意外嗎?


    柯阮道:“你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吧?”


    卡盧比道:“我知道,但這不代表如果不行我會強硬要求自己這樣做。”


    行吧,你能說這話我就放心了。


    這麽想著,柯阮便打算把話挑明了拒絕。


    可在她這句話說出口之前,卡盧比卻問道:“那麽阿阮對我呢?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對我是否懷抱著我對你一樣的感情,哪怕隻有一點點也好。”


    這個問題他並不需要等待柯阮給出答案:“我等這個答案等了很久,終於在九年之後得到了答複。”


    他看著柯阮的目光依舊是如同溫順的大型動物一般,但眼中卻帶著一種快樂的光亮:“阿阮對我也是不同的。”


    柯阮下意識道:“我隻是……”


    “至少我與令狐傷是不同的。”


    卡盧比的語氣很篤定:“無論當年發生過什麽,我所知道的是,你迴來之後沒有去找他,也不打算去找他,甚至之前一直想要避開西域,避開他,但你為我去了西域,你本不需要去。”


    柯阮當年已經給他留了書信,從這一點來說算是仁至義盡,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是卡盧比自己的事情,柯阮大可以不在乎。


    可她依舊去了西域。


    柯阮歎了口氣:“你在明教的這些年陸危樓到底都教了你什麽呀!”


    卡盧比反問道:“難道不是這樣麽?”


    他的語氣與神態都是溫順的,但從未有這樣一刻讓柯阮如此清醒的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是夜帝,是明教的法王。


    無論在與她說話的時候多麽溫順,但言語間已經透露出一種對細節和全局的把握,以及步步緊逼的氣勢。


    他並不是窩在掌心奶聲奶氣撒嬌的小奶貓,他有獠牙,有利爪,有一擊致命的矯健,他本就是兇獸。


    他從未對柯阮展露這方麵並不代表這方麵不存在。


    柯阮想了想道:“你願不願意聽一聽我這些年的故事?”


    然後她和卡盧比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柯阮大致說了她當年和令狐傷的事情,當然,一定需要強調的是……


    “我僅僅是扒了他的衣服和首飾,然後撒了點酒而已,雖然從旁人的角度來看,怎麽都像是另一種情況就是了。”


    這一部分算是卡盧比大概能猜到的。


    事實上柯阮所講述的事實比卡盧比根據令狐傷的說法所猜測的情況要好太多了。


    而之後就是出海的九年。


    以及關於蘇夢枕。


    這算是柯阮第一次對旁人說起關於蘇夢枕的事情,雖然算是改換和隱藏了不少那個世界的背景以及朝廷,很多事情都模糊處理了。


    但她之前在這件事情上連係統都不想搭理。


    卡盧比道:“阿阮喜歡的是他麽?”


    柯阮想了想又搖頭:“我對他算是一切結束在未開始之前,我不否認那樣的好感可以算□□慕,但我當時很清楚那不可能。”


    無論是否有與雷純的婚約存在,那都不是柯阮的選擇。


    “於蘇夢枕來說,雷純是他年少時的一場夢,於我來說,他又何嚐不是呢?”


    隻不過蘇夢枕所追尋的是一場他自己所以為的美好,美好若虛幻,而柯阮卻知道自己看到的就是存在的真實。


    但無論是否有雷純,無論柯阮是否將話明說,無論蘇夢枕是否迴應了她……


    “我後來發現,哪怕一切都是最理想最順利的狀態,但隻要我還是我,他還是他,我們最終的結局,最好也不過是相忘於江湖。”


    這是她在留下幽月亂花之後的兩個月裏想明白的事情。


    柯阮說到這裏一笑:“我和他的路線曾經交匯,但終究是兩條路,而我的道路不會有任何偏移,他也一樣。”


    對於其他人來說,會有互相的磨合與遷就,最終會將兩條道路交匯成一條。


    可對於柯阮與蘇夢枕來說,他們的道路不存在遷就,他們是會一直堅定走下去的人。


    “固然會光輝燦爛,但若不能誌同且道合,最後就一定會孤身一人。”


    獨孤求敗走到最後隻得隱居深山以雕為友。


    柯阮也不覺得這是一個不能接受的結局,這結局本就不壞。


    卡盧比道:“你對我說這些,是拒絕我。”


    柯阮點頭。


    她原本就是這個意思。


    但卡盧比聽到這話卻露出了笑意:“阿阮,你在試圖告訴我困難,給我出難題,但這些從來都不是難題。”


    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你喜歡他,隻是曾經喜歡他,而對你來說,這已經結束,你也絕不是會對此卷簾不去的人。”


    而這世上本就沒有我喜歡的人這輩子第一次有好感的人也一定要是我這種道理。


    如果照著這個道理算,大家的日子也沒法過了。


    所以這從來不是問題。


    對於普通人來說尚且不是問題,何況是柯阮這樣的性格?


    柯阮道:“這並不是最重要的。”


    卡盧比明白她所指的是什麽。


    暗紅色的眼眸堅定,純粹,帶著世上最美好的色彩:“最重要的是,阿阮,我從來不是一個生活在陽光下的人。”


    “我生於黑暗,追隨暗影,所以對於我來說,我可以永遠跟在你的身後,你想去哪裏都可以。”


    “隻要我身前的人還是你。”


    柯阮愣了一下:“但你現在已經走到了天空與陽光之下。”


    “不,我所走進的,是有你的天空與陽光之下。”


    柯阮與卡盧比走到秦嶺青岩一帶的時候,令狐傷的存在感已經降到了最低,他似乎壓根沒有追出來,這倒是讓柯阮鬆了口氣。


    她給令狐傷寫信告訴令狐傷他的清白真的還在,也不知道令狐傷目前會是個什麽心情。


    隻是關於她那天對卡盧比說的話,到底還是沒有結果。


    這是指,並沒有得出簡單的‘是’與‘否’的結果。


    但對於卡盧比來說這已經足夠。


    他已經將想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柯阮與卡盧比這迴是要去萬花拜訪孫思邈,而在到達萬花穀之前,柯阮領著卡盧比鑽了林子,然後在一片深山老林裏,指著一隻比成年男子還要高大許多的巨雕道:“這是雕兄,就是我說的海外獨孤求敗先生的摯友。”


    終於換完了羽毛的神雕帥氣極了,濃密光滑的羽毛,高大健壯的身材,雖然還是不能飛,但單純從外表來說,他已經是非常帥氣的一隻雕了。


    就連腦袋上的紅色肉瘤都從以前的怪異醜陋變得可以稱作獨特威風了,更何況神雕的眼神犀利,柯阮總覺得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神雕那氣質可就差墨鏡雪茄大金鏈子了。


    而這麽一隻大雕的腦袋上頂著個胖乎乎的毛團,毛團背著粉嘟嘟的小花鼓。


    神雕與緋心。


    神雕不樂意去大漠吃沙子,緋心也更願意和神雕一起玩,因此柯阮便在路上將他們留在了秦嶺一帶,為此她還特意找係統改了寵物無法離開她太遠的設定。


    此時緋心傲視卡盧比,神雕倒是很友好的叫了一聲作為迴應。


    卡盧比當然也順著柯阮的稱唿叫雕兄。


    至於說毛團緋心,卡盧比壓根沒感受到啥緋心自認為的王霸之氣。


    這本來該是挺輕鬆的事情,按照柯阮的安排,接下來他們隻需要去長安的客棧住下,稍微休整一番,恢複一下長途的勞頓,之後就可以去萬花穀拜訪孫思邈了。


    可等他們到達長安的時候,長安卻盛傳另外一件事情。


    素手清顏,無骨驚弦。


    以一尊貂蟬拜月而折服天下的康雪燭邀請七秀之一的高絳婷一同往萬花,他要為高絳婷雕一尊專屬於她的人像。


    康雪燭與高絳婷都是此世間無人可及的至美至雅之人,這樣兩個天下無雙的人卻要一同合作完成一件作品,這怎能不令人心馳神往?


    柯阮到長安時便聽到幾乎整個長安的人都在討論,大家都想要知道這將會是怎樣一件驚世之作,還有無數江湖豪傑,名人雅士,王孫公子等齊赴萬花,想要在第一時間一睹這件驚世之作的風采。


    柯阮剛聽到這話的時候也挺高興。


    高絳婷畢竟是她的師妹,她迴秀坊時也知道高絳婷因為自身體質之故無法將武學練到極致,如今她以音律入道,同樣成為世人稱頌的一代大家,她自然是很為高絳婷高興的。


    並覺得若真的有那樣一件美好的作品出世,哪怕高絳婷以後依舊練不好武功,那也不再是缺憾,而是上天賜予的機緣。


    然而……


    “康雪燭這名字……好像有點熟悉。”


    時隔那麽多年,柯阮聽人說了好幾遍康雪燭才想起來這位到底是誰,以及……


    柯阮的神色猛然一變:“卡盧比,我們去萬花,立刻!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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