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江南,青山隱隱,綠水含煙,聲聲杜宇把著地楊花攪得漫天飛舞,新燕的呢噥漫漶於酒旗樓台之中,好一幅飛燕楊花的江南美景。

    “楊柳青青著地垂,楊花漫漫攪天飛。柳條折盡花飛盡,借問行人歸不歸?”歌聲綿長不盡,行人絡繹不絕,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官道上行色匆匆的人驅馳車馬的聲音喊出一段多事的年月。

    所有的人都奔向一個地方,逍遙渡。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在青山綠水,名勝古跡薈萃的江南大地,逍遙渡其實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方。不過卻有很多人知道它,華夏神州,大江南北,閩粵滇藏,川陝迴甘,蒙疆遼東,隻要是行走江湖的,不管他是他是商旅乞丐還是雅士俠客沒有不知道逍遙渡的。

    “逍遙渡,逍遙遊,逍遙渡裏足風流,風流散盡人世愁,人世愁,愁到逍遙一生休!”說逍遙渡是人間天堂可能有點誇大其辭,因為逍遙渡確實太小了,平時它隻是一個幾百人的小鎮,但它卻能給每一個到逍遙渡一遊的人以無邊的快活。在這裏任何人找不到世間的辛苦與煩愁,如果誰在這裏找到人世的煩愁那麽他這一生就完了,正所謂愁到逍遙一生休,所以說逍遙渡是人間地獄也不會有人反對。

    逍遙渡是一個地名,它依山傍水,不單江濱水湄盡是依依垂柳,連房前屋後,山間平疇都是楊柳林,再無雜花生樹。春到三月,楊花漫天飛舞,把逍遙渡淹於一片花海香風中。

    逍遙渡是一座酒樓,而且是逍遙渡最出名的酒樓,逍遙渡是一個妓館,是逍遙渡女人最多的妓館。

    逍遙渡的楊花香飄十裏,逍遙渡的美酒沁人心脾,逍遙渡的女人多情纏綿。楊花,美酒,女人,使逍遙渡名揚天下,讓逍遙渡這個江南小鎮冠絕寰宇。

    除此以外還有逍遙渡的女老板,一個貌若天仙永不衰老的女人。數十年來逍遙渡的老板一直沒有改變,容貌未變,聲音未變,歲月對也來說似乎是不存在的。一個女人幾十年容顏如舊隻能說明她駐顏有術,如果聲音都不變那就不能不讓人感到匪夷所思,嘖嘖稱奇。還讓人稱奇的是幾十年來竟沒有江湖中人對逍遙渡的女老板起過意,動過手。是不敢,還是不想,沒有人知道。

    讓天下英雄折腰的是逍遙渡的楊花會。逍遙渡每隔三年舉行一次楊花會,遍邀天下武林高手,棋中聖手來賞楊花,品美酒,講武論棋。最後的勝者就是那一屆的花郎。花郎不但可以得到逍遙渡提供的一筆豐厚的獎金,還可以娶到那一年的楊花姑娘。

    錢財如糞土,女人也許不值一提,但逍遙渡的女人卻不能不提。逍遙渡的女人美豔多情,溫柔善舞,多情到英雄流淚,善舞倒楊柳樓心的月,更絕的是每一屆的楊花姑娘都是真正的二八處女。

    比賽分為武鬥和文鬥,武鬥是由各路武林高手進行擂台對決,獲勝的前十名即為武舉人;文鬥也是由各路棋手自由搏擊,輪流對奕,同樣挑出十棋手,十武舉與十棋手將會免費在逍遙渡快活半月,半月內可以免費狎玩逍遙渡任意一位歌妓舞女。

    花郎不限老少美醜,任你是古稀老人還是跣足眇目都可以,隻要武功超群棋冠天下。做過花郎的再不許參加以後的花郎比賽。每屆花郎都是在十武舉與十棋手中產生,比武之後再論棋最後的勝出者還須與逍遙渡請來的往屆花郎切磋,之後由已往花郎斟酌評定,如果逍遙渡恰好沒請到往屆花郎,比武論棋後的勝出都即為花郎。

    成為花郎者逍遙渡會為其舉行一個盛大的結婚典禮,並與楊花姑娘在逍遙渡快活逍遙一個月。密月過後花郎必須獨自離開逍遙渡,之後再不能與楊花姑娘見麵。如果密月後楊花姑娘有幸懷孕逍遙渡就會讓其像平常人家的女人一樣生下小孩,並想法從茫茫人海中找迴她的花郎讓其將老婆孩子接走。萬一花郎走後楊花姑娘沒有懷孕,逍遙渡就會讓其成為逍遙渡的歌妓舞女,一輩子在逍遙渡服務,即使她的花郎有情有意,念在一夜夫妻的恩情想真心娶她迴去過日子也不可以。如果有某個花郎執意為之他就會成為逍遙渡的敵人,不久之後他會死得很慘。這種製度非常不合理,但江湖中卻沒有人反對,多少年過後逍遙渡還是因循這種沒有人性的規矩。

    沿江的柳條還沒有人開始攀折,楊花更沒有飛盡,逍遙渡早已人滿為患。這一屆來人比往年更多。天黑了很久,仍有人不斷地湧進逍遙渡,逍遙渡酒樓已住不下了,來人隻好住到逍遙渡其它的客棧。

    這一夜逍遙渡燈火通明,笙管絲竹直上九天。

    月下西樓,靜夜中還傳來淡淡的,悠悠的歌聲,“逍遙渡,逍遙遊,逍遙渡裏足風流,風流散盡人世愁,人世愁,愁到逍遙一生休!”凡來逍遙渡的人都願長醉不願醒,因為也許醒來驀然發現人生原來隻是一場可悲的夢。

    歌聲直到天亮才隨黎明的曦微隱去,晨光灑在逍遙渡的柳林上,逍遙渡迎來了三年一屆的楊花會。

    與往屆一樣,鑼聲起處逍遙渡的歌姬舞女列隊而出開始表演楊柳舞。她們或濃妝豔抹,或淡寫娥眉,輕舒玉臂,慢轉碎步,如風擺楊柳,婀娜多姿。台下的喲喝與騷動把逍遙渡的柳林都震動了。

    表演結束後主持人上台宣布簡單的比賽規則。

    楊花姑娘照常沒有出場,多年來,除了花郎更沒有另外的人見過楊花姑娘的廬山真麵目。這未免有些遺憾,不過正是這遺憾更加吸引了江湖俠客對楊花會趨之若鶩,不遠千裏,跋山涉水來到逍遙渡。

    主持人下台後逍遙渡的歌聲再次響起。“楊柳青青著地垂,楊花漫漫攪天飛,柳條折盡花飛盡,借問行不歸不歸?……”

    一成不變的歌喉,無法釋懷的傷感,歌聲低沉徐緩,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在唱。宛轉,悠揚,如場外的垂柳,隨風輕颺,嫋娜如煙,飄然如夢,亦幻亦真,以致所有的人都忘記了比賽的殘酷,慘烈。

    血不會讓人畏懼,也不會讓人退怯,因為歌聲,春風沉醉的歌聲,讓人癡迷,讓人沉溺的歌聲。

    酒早已冷卻,逍遙渡的客房也都空了,空空的逍遙渡隻剩下縈洄空中的輕歌。舞是不會停的,閣樓上一個輕紗掩麵的女子,扭動著曼妙的身姿,玉手纖纖,舞動楊柳,櫻桃小口欲開還閉,歌聲正是從她嘴裏發出來的。

    沒有人注意到這舞者在流淚,每一次淚珠從她眼裏滾下,就有一個江湖中人隕命逍遙渡,宛如楊花,輕輕地飄於台上,花謝花飛,好自然!

    除了那唱歌的舞者還在盡心盡力地歌舞,逍遙渡其它的歌姬舞女以及男仆都擁到廊前憑欄而望,觀看鬥棋比武。

    隻有一個人不曾離開過房間,逍遙渡年青的女老板,此時她正呆在閨房裏。閨房裏還有一個人,一個蒙麵人,個子不大,坐在紫檀木的太師椅上。女老板垂手站在他跟前。

    蒙麵人和聲詢問她中原武林,塞外遊俠都有哪些門派來參加楊花會。少女告訴他幾乎各大門派和江湖上叫得響名號的人都來了。蒙麵人輕輕地頷首,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旋即又問:“遊龍劍來了沒有?”

    少女低聲道:“還不曾聽說這個人的消息。”

    蒙麵人抬起頭看了少女老板一眼,叮囑她:“聽說這遊龍劍不但劍術精湛,而且棋藝一流,能同時與三十個人對奕而遊刃有餘。”說到這裏蒙麵人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語地說,“三年時間,中原武林能出現這樣傑出的棋手,太不可思議了!”

    女老板接口道:“傳聞遊龍劍已人到中年。”

    “人到中年,何以往屆楊花會他都沒有出現,是韜光養晦,亦或是潛心鑽研,難道他……”蒙麵人沒有往下說,紫檀木太師椅的扶手化為齏粉,無聲地飄於地上。然後他站起來警告說,:“密切注意這個人,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我們偉大的事業絕不能毀於這人之手。”說完準備離開。

    “是!”少女深深地鞠了一躬。

    蒙麵人放下腳對她說:“如果這遊龍劍能來,今年的花郎就非他莫屬,我看楊花姑娘還是另換他人吧,我不想漢人糟蹋你聖潔的身體,尤其是一個中年漢人。”

    少女老板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為了大人偉大的事業,小女願犧牲自己的一切,絕無怨言。”

    蒙麵人見她態度堅決便不再說什麽,推開窗風一樣飄走了。此時逍遙渡無論武鬥還是棋場都決戰正酣。

    三天不知不覺地過去了,有多少人濺血逍遙渡沒有人知道,正如沒有人知道三天裏枝上多少柳綿吹盡,楊花飄落。大家唯一知道的是三天來閣樓上的歌一直沒有停過,舞也沒有罷過。

    直到第三天傍晚賽場中才決出十武舉與十棋手。他們是:遼東轟天雷,玉門地藏手,巴中閻王刀,以及二十年前在浙東興起的湖海幫高手。棋不分門派,以技論高下,不好一一列舉。少林,武當,華山,峨眉和丐幫的人也來了,但沒有參加比賽。

    歌停了,舞罷了,主持人宣布休會,十武舉,十棋手晚上就可在逍遙渡盡情為歡,等待第二天再決出花郎。死者已矣,生者同歡,是夜逍遙渡又鶯歌燕舞,樂上九天。

    第二天逍遙渡首先抬出數十大缸楊花美酒宴請天下來客。

    楊花美酒是逍遙渡采三月楊花特製而成,它香醇馥鬱,下口溫滑,飲三碗似乎不醉,實則入喉即骨軟精酥,迴甘無窮。許多人來參加楊花會並不是為了狎妓,爭奪花郎,而是為了一飲楊花美酒,醉死方休。

    飲酒過後比賽開始,十武舉中棋藝精通的沒幾人。一個時辰後隻剩下玉門地藏手,及武當,峨眉,與湖海幫四位高手還能繼續與十棋手螯戰。

    時近晌午,場外趟進一個中年劍客,三十七八的樣子,來自江湖又不像江湖中人,給人一種亦官亦盜,非官非盜的感受。他的出現吸引了許多人的眼光,但沒有人知道他是何方神聖。

    主持人連忙上前稽首,告訴他楊花會已進入決賽,不便參加。中年劍客輕“哦”一聲,沉吟道,自己無心爭奪花郎,隻是來看棋而已。主持人如釋重負,再次稽首詢問其名號。中年劍客也不客氣,朗聲道:“在下戚平海,妄稱遊龍劍。”

    其實遊龍劍乃是閩浙沿海民間搞倭組織中的有識之士,很少在江湖中出現,江湖中隻有少林方丈等極少幾個人知道。遊龍劍的名號是在上屆楊花會後才在江湖中流傳,不過這個名號一出在二三年之內就傳遍大江南北。傳聞中遊龍劍能同時與三十個人對奕而遊刃有餘。所以當他報出名號場中就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甚至連主持人都遲疑了,不知到底要不要他參加棋賽。

    正在這時有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款款走過來,主持人連忙躬身退到一邊。她的出現再次引起場中的騷動,因為她確實太漂亮了,嬌靨生花,柳腰若束,明眸含煙,不但漂亮而且年輕,看上去最多二八年歲。

    遊龍劍看她一眼未曾開口,女子向了福了福,櫻唇輕啟:“小女子逍遙渡當家管事,早聽說閣下棋技精湛,切盼一睹風采。”

    她話還沒說完場中就開始喧嘩起來。大家都風聞逍遙渡女老板年青漂亮,很少有人見過其真麵目,誰知她如此年青,肌膚勝雪,溫柔端莊確非凡俗脂粉之流。看場中許多人早已骨軟精酥,口角流涎。

    說時遲,那時快,玉門地藏手早拋下手中棋局飛身上前。他的手還沒有接近她的臉,那女子不動聲色,輕輕地抬起手似乎是想擋住玉門地藏手的非禮,玉門地藏手卻硬生生地倒翻了兩個跟鬥退迴到原來位置,一口濃血噴在地上。絕大部分人隻能從他驚悚的表情中看出他絕非正人君子,而是被逼退迴來的。女子表情依舊,淺笑盈盈,再次向遊龍劍福了福請求他參加比賽。

    遊龍劍既已來到也絕非僅僅是為了觀看別人下棋,他再次看了年青的女老板一眼默然點頭。女老板嫣然一笑,依然轉身款款而去,留下一路玎當環佩之聲。

    騷動過後逍遙渡早一字排開布好了二十局棋,奕者自然是新選出的十武舉與十棋手。遊龍劍從東往西一眼掃過去,隻聽“當”的一聲,寶劍已然在手。劍桃楊花,珠落玉盤,二十局棋業已開局。

    當局者迷,傍觀者清。當傍觀者清醒過來時遊龍劍劍如輕雲拂月,身似流星瀉玉,穿梭在二十桌棋局中,那身姿真個嬌若驚龍,飄若浮雲。沒有人能看清他的棋招,隻有人聽出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聲響。約摸半個時辰,二十位對奕者都陸續敗下陣來。

    遊龍劍還劍入鞘,抱拳施禮,正欲轉身離去時,逍遙渡樓上又飛下一個人落在他麵前。眾人視之乃一鶴發老者,雙目如隼,盯著遊龍棋。場中沒有幾個人認識他,正自迷惘,少林方丈輕輕地宣了聲佛號,說出“生死棋”三個字。

    “生死棋,生死一步棋!”如果有人還記得的話,生死棋正是逍遙渡第一屆楊花會的花郎。當年生死棋正值盛年,棋風淩厲,武功卓絕,根本沒有人知道他來自何方,姓什名誰。他一出來所有棋手都望風披靡,很多武林高手都喪命在他手上,自然而然他奪得了那一屆的楊花姑娘。不過楊花會結束後他再沒在逍遙渡出現過,在江湖中也沒有人發現過他的身影。

    二十多年過去了,華夏大地陸續傳出棋道高手敗在他手下,甚至枉送性命。人們隻能從這種傳說中知道他還像鬼魅一樣活在世上,遊弋在江湖中,卻沒有人真正見過。人在旅途,一步踏錯終生錯,棋道更是如此,一著不慎滿盤皆輸。所謂生死棋,乃是一步定生死,中原武林棋界許多高手都是敗在其一棋之下。

    生死棋見有人知道他名號更不客氣,手起處,大珠小珠落台上。眾人視之,一盤棋早布於遊龍劍麵前。遊龍劍知來者不善,也不打話,盤膝坐於生死棋對麵開始對奕。他的身後是少林方丈與各大門派掌門,生死棋身後是剛選取出的十武舉十棋手,其餘的人在他們之外圍成一圈引勁觀戰。

    剛開始也沒有什麽稀奇,無非是行車跨馬,走卒斜象。漸漸地棋開始慢了,每走一步都要等好長時間,舉棋之下力係千鈞。

    空氣變得越來越凝重,讓人感覺到窒息,無形中一股熱力在兩人之間膨脹。那力道越來越大,似驕陽如烈火,排山倒海欺向眾人,逼得圍觀的人一步一步後退,圍觀的圈子也越來越大。

    後來生死棋身後沒有人了,遊龍劍身後也隻剩下少林方丈等幾位武林宿老還在凝神觀戰,其餘的人都被迫退到圈外。

    約摸又過了一柱香的功夫,遊龍劍率先一口鮮血噴於棋上,生死棋嘴角露出陰鷙的笑意,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遊龍劍,遊龍劍雙眼還停留在棋盤上。少林方丈急得汗流浹背,想要援手卻苦於不懂後麵的棋,手在遊龍劍背後抬起又放下,生怕貿然施以內力反而傷及遊龍劍性命。

    正舉棋不定時圈外傳過一個清朗的聲音“生死一步棋,橫豎一條命!”大家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白衣青年邁步場中,青年白衣,白幘,白麵紅塵,雙眼清逸,流露出天賦異稟。沒有人知道他姓什名誰,幾天來也沒有人見過這個青年。

    他的聲間讓遊龍劍為之一凜,看看棋盤,無力地放下手中的棋子,再噴一口鮮血昏倒於地。少林方丈連忙將他扶起,帶離棋局。

    對於眼前青年生死棋也有點奇怪,他弄不明白自己與遊龍劍對奕時產生的內力場青年為何毫無感知,難道青年的內功比他與遊龍劍兩人還高。生死棋不敢再想,飛身來到青年跟前抓起他的手假裝請他入局。這時他發現青年幾乎沒什麽武功,更不要說內力,讓他奇怪的是青年脈搏中有一股最原始的東西在湧動,難道是它阻止了他與遊龍劍發出的內功。

    他顧不得多想,拉著青年讓其在遊龍劍坐過的位置坐下。棋沒有換,鮮血也沒人擦拭,青年接著遊龍劍的步伐繼續走。

    這一次輪到傍觀者迷了,沒有人能看懂兩人的棋招,在一股無形力量的作用下隻有少數幾個人才能近前。

    也許是風吧,大家發現生死棋飄然的須發輕輕地跳躍,甚至似乎要倒立。汗從他額頭無聲地沁出,再過半個時辰,生死棋終於棄下棋子心有不甘又莫可奈何地站起來。

    主持人激動地跑過來拉著青年的手宣布他是這一屆的花郎,青年靦腆地拒絕,卻早被逍遙渡奔出來的歌姬舞女推推搡搡拉進了逍遙渡。

    是夜逍遙渡張燈結彩,紅燭高照。青年被一群歌姬美女相擁著與楊花姑娘拜堂成親。參加婚禮的除了來逍遙渡參加楊花會的江湖豪傑還有往屆的楊花姑娘與花郎。

    青年既不會武功,隻是來瞧個熱鬧,沒想到誤打誤撞一盤棋竟成了逍遙渡的花郎。想想自己原是從家裏偷跑出來的,沒稟報父母實在不敢做這個花郎。不過逍遙渡認為他是花郎就由不得他了,任他怎麽推辭拒絕,總有很多絕色美女纏住他,拉拉扯扯,推推搡搡,軟中帶硬地讓他拜堂成親。拜過堂後又被擁進洞房,然後門轟然關了,洞房裏隻留他與和披著紅蓋頭的楊花姑娘。青年不敢看她,遠遠地坐著不敢亂動,楊花姑娘等了半宿沒見動靜,隻好自行掀了蓋頭來到青年麵前。白衣青年抬起頭,赫然發現眼前的楊花姑娘竟是逍遙渡的女老板,不禁大駭,驚恐萬狀地倒在地上。

    新娘知他害怕,抿嘴而笑,款款地走過去扶住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軟語輕聲地說:“是不是以為我比你大幾十歲啊?”

    她吹氣如蘭,聲音如清泉出穀,嬌滴醉人,讓他既害怕又渴望。他小心地抬起眼審慎地望著她,她迎著他的目光。燈下,她嬌豔欲滴,柔嫩的皮膚似吹彈得破,兩頰緋紅,星目顧盼生輝,這不是天仙下凡又是誰啊。

    楊花姑娘見他仍不動聲色,又嫣然一笑,嚶嚀道:“本姑娘今年二十有二,三年前來到逍遙渡主事。”

    青年輕“哦”一聲,訝異道:“你既然嫁人,爹娘為何不來?”

    見他說起爹媽,新娘斂去笑容,故作難過道:“爹爹從小過世,賤妾自幼與娘相依為命,沒承想三年前娘也一病不起,扔下小女子獨在人世。”說完忍不住滴下傷心的淚。

    燈光下她長長的睫毛挑著盈盈欲滴的珠淚,如梨花帶雨,顯得更加楚楚動人。

    青年暫時忘了害怕,小心謹慎地安慰她,說自己實在不想做這個花郎,懇請姑娘放他離開。楊花姑娘未語淚先流,歎息自己身世悲慘,又說既然做了楊花姑娘就由不得自己,自己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如果他不要她,她就會被逍遙渡強迫去做歌妓,任由來到逍遙渡的男人作踐蹂躪,說完失聲痛哭。

    青年感到無邊惆悵,自己未曾稟報父母哪敢做這個花郎,楊花姑娘的身世確實讓他同情。徘徊時楊花姑娘輕拂珠淚,偎過來,“呢噥”一聲,“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賤妾可否知道公子高姓?”

    青年這才想起來,自己從接手遊龍劍的殘局勝出到現在竟沒有人問過他名姓與身世,這是何等的荒謬,兀自笑了笑說:“小生姓王,名子喬,浙江爛柯莊莊主的三兒子。”

    新娘若有所悟,盈盈道:“怪不得公子棋技了得,原來是爛柯莊三公子。”

    王子喬見她知道爛柯莊,更掩飾不住興奮追問道:“你也知道爛柯莊?”

    “嗯,妾身曾聽爹娘說起過,也知道爛柯莊棋技獨步天下。不光如此,小女子自小受父母熏陶對棋藝也略知一二,曾經見過幾盤棋,多年鑽研不曾解得,今夜既有緣委身公子,不知公子可否指教一二?”

    那王子喬本癡迷於棋局,在棋道上確有過人的天賦,任何棋局在他手下都會迎刃而解。今見眼前玉人不但美貌而且又通棋理,深感找到了知音,就要她擺出棋局,就著紅燭對奕起來。兩人你來我往,意興盎然,大有相見恨晚之感,直下到月滿西樓才收起棋盤準備就寢。

    通過棋上的交流,楊花姑娘對王子喬早已心生愛慕,芳心暗許,真心實意想委身於他。不過她既是含苞少女,雖是你情我願,畢竟嬌羞難掩,少不得半推半就。那王子喬盡管成年,卻因嚴父管製不曾在江湖中行走,對女色並不精通,笨手笨腳地攬過她的雙肩,輕解玉帶,緩下羅裳。

    嬌吟漫過芳草萋萋鸚鵡洲,一水渺渺直到桃源路。燈光下萋萋芳草閃著誘人的光澤,桃源洞口春水盈盈,天門開合如嬌花吐蕊,玉蚌含珠,欲掩未掩,潤唇含住龍珠,玉液流於甘泉,芬芳撲鼻,直浸靈髓。兩人動作雖然生硬卻也有說不完的纏綿。

    雲雨過後她不禁珠淚盈盈,再想想自己的使命更加傷心欲絕,抑製不住低聲哭泣。他不由得驚惶失措,施禮道謙,賭咒發誓。盡管如此,她依然熱淚欲住還零,直搞到雞聲杳杳,月落烏啼才相擁著朦朧睡去。

    第二章:爛柯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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