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半,青眉從一個爬山蹚水的夢中醒過來,緩步走下樓梯,打算到廚房尋找些食物,在夢裏她衣衫不整,興致勃勃,身輕如燕,漫無邊際地跋涉,走到最後卻明顯感到饑腸轆轆,於是她醒了。

    她在樓梯拐角處,聽到廚房內傳來窸窣聲,快步來到廚房門口,她看到她的養女站在屋角的一袋大米前驚恐地抬眼望著她,嘴邊和從那裏迅速拿開的手上沾著些米粒。她走上前,左手攥住那孩子的辮子稍向後拖,右手捏住她的兩頰,迫使她張開嘴,未經嚼碎咽下的白米粒渣布滿舌頭。

    放開那孩子,青眉坐在椅子上思索了一會,認為有必要樹樹家威教訓教訓,自己並沒有虧待她,這種行徑她不能縱容。近來她的表現的確也差了很多,原來的毛病一一顯水露水,看似勤快,實則極貪睡;吃起飯來像餓死鬼,吃相可怕;動不動就要哭哭啼啼,嬌氣十足,睡裏夢裏都要哭鬧,苦大仇深的狀態,這樣沒事就淌眼抹淚,明擺著像是給誰報喪呢,自己愛喜興熱鬧,最忌家有哭聲,掃興不說,不吉利。今天又讓她看見手腳不幹淨的行為,不行,必須製止。趁著蒸騰的怒氣,她拎起養女的一支細手臂,拖向一樓的衛生間。那孩子身體努力向後退縮,無法抗衡強大的牽引力,極被動地跟進了幽暗的衛生間。

    陳石聞聲走來時,衛生間的門已反鎖,聽裏麵怒氣衝衝地陳述完發生的事情,他說什麽大不了的,平時多給她吃點不就結了。迴複他的是清脆的巴掌聲,那孩子終於壓抑地哭起來,十幾秒鍾後哭聲大放。他簡單地說聲動靜小點兒,上樓去了。妻子的火暴脾氣一發作,誰也攔不下來,不勸還好,弄得不巧,那小姑娘要多受幾分懲罰,不如丟開手。況且那孩子的確不如才來的時候規矩,畢竟是小孩子,學不會長期夾著尾巴做人,讓她知道點厲害輕重有必要。他倒在床上給杜宇撥通電話,嬉笑著聊些親熱的話,順嘴把孩子吃生米的事當新聞說了出來,又說青眉正在教訓肇事者,杜宇嫌厭地說,果然不出所料。說罷掛了電話。

    對於杜家姐妹的突然造訪,青眉毫無準備。她們敲門時,她剛剛用毛巾擦完了額上的汗——之前揮拳踢腿活動量有些偏大。坐在客廳裏,她笑問杜娟怎麽有工夫跑過來,手頭上寫著的教材書稿何日完工。杜娟笑說關在家裏寫得悶了,來找朋友聊天散心,順帶聊聊買房的事。青眉便一五一十把了解到的情況說給杜娟聽。杜宇起身在房間裏溜達,突然喊叫起來,問這孩子是怎麽了?臉上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陳石在一旁衝杜宇連連擺手,杜宇不理會他,從走廊裏把月月拉到客廳,那孩子夾緊兩條腿,一路蹭著走過來。杜宇繼續問著,這是怎麽搞得?俯身又向那那孩子詢問,月月忽閃著眼睛不出聲。青眉坐在沙發裏冷眼瞧著,嘴角卻浮上笑紋,輕描淡寫地說,摔的。讓她自己說。

    那孩子在杜宇的目光中點點頭,承認了繼母的說法。

    杜娟看了看,那小姑娘臉上有些淤紫,鼻孔邊血跡未幹。手臂上也有幾道青痕。有些難過,說:怎麽這麽不小心。

    杜宇說,摔能摔成這樣?看著可不像。陳石過來把月月抱走,迴來聽杜宇說道:養不好也別給養壞了。看看青眉臉上猶自掛著笑,什麽也沒聽到的樣子。倒是杜娟讓妹妹別亂猜測。陳石也上前解釋,杜宇反感地說道,行了,越描越黑。做得了人家的父母就做,做不了啊,也別互相找別扭。最好哪弄來的還囫圇著給送到哪去。

    陳石隻顧笑,不做迴答,杜娟急忙打斷妹妹,說這丫頭今天這是怎麽了,i不是說過來串門聊天嗎?鬧誤會多不好。她說這話的時候嗓音有些沙啞。青眉倒是喜歡杜宇這種直來直去的說話方式,她不由得笑起來,說,月月今兒在樓梯上摔了這一下子,是壞事也是好事,大家都這麽關心她,我擔點罪名心裏也高興。

    杜娟便不絕口地讚青眉到底心量寬,又說不必跟自己妹妹較真,她打小就是這脾氣。陳石衝杜宇笑笑,意思你就消消氣算了吧。杜宇的話讓他差點從坐的地方倒下來。她說:不是你電話裏說你孩子正在挨打嗎?

    陳石忙說不過是玩笑的戲言罷了。青眉臉上紅白交替。

    送走杜家姐妹,青眉劈頭質問陳石,要他做出解釋。陳石隻得說,杜娟打來電話,說要過來看你,自己順便在電話裏跟她妹妹聊了幾句,說你正在管教孩子,誰知道這姑娘如此當真。青眉疑惑地問為什麽自己沒有聽到電話響?陳石說你正在熱鬧頭上,關著門,哪裏聽得到。青眉說,原來如此,我說怎麽招唿都不打就跑上門來。這姑娘管得還挺寬,不是我說,她要總這麽著,在社會上很難立住腳,早晚要吃虧。這樣說著,青眉心內多少有些不安,又囑咐丈夫對育兒之事多少負點責,別總叫她一個人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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