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乜著眼睛,問起陳石為何不跟他那碩大無朋的老婆在一起,並且稱唿她為肥娥。聽起來平和的語氣下麵顯然還有一層冷調子的底色。她的意思其實並不難猜,陳石佯裝聽不出來,隻迴答她上麵一層話的意思:“得了新家,她的新鮮勁還沒過,不愛出門了。”又說,自己是不愛悶在屋子裏的,必定天天出門透透氣,約朋友聊天喝茶到處兜轉都是賞心樂事。

    杜宇的赴約令他喜出望外,本來他是不抱希望的,但是他約了他的老朋友黃泰,一家電視台的娛樂編輯,把他的能量誇大了一些告訴杜宇。黃泰比約好的時間晚到近一個小時,一個遲暮的美男出現在飯店門口,“還是那麽年輕。” 陳石迎上去說,兩人其實已有三年沒見麵了。互相詢問了近況,陳石忙著為他的升遷敬賀,就勢說自己推介的這位新人的前景看來更有希望了。黃泰很和氣地看了看坐在對麵的秀美的長發小女生,點頭微笑,杜宇倒是喜歡這種隨和的人,未見之前的猜測煙消雲散了,輕鬆地微笑致意。

    席間,娛樂編輯根據杜宇的情況,提出一些方案,無非是拜幾位名師,給履曆鍍鍍金,買幾首好歌,再參加些比賽,自己這邊配合著做些宣傳什麽的。衛生間裏,黃泰問陳石是什麽關係,陳石隻說是親戚,被黃泰笑說不老實,又說,這麽年輕漂亮的姑娘,不等於是往火坑裏送?你樂意?陳石說人家就是這追求,拗不過,她爹媽都拿她沒辦法。

    迴到席上,黃泰特意指出,這是一個有錢人的冒險遊戲,需要首先投入大量資金,方方麵麵都要有財力支持,譬如買一首好歌往往價格不菲,至於製作成可供流傳的影視作品,所需更巨。陳石立刻應下來,這些他門兒清,包在他身上。說完看了看杜宇,希望看到她被感動的神情,但是並不像他預期的,態度似乎有些冷清。黃泰又說,說到冒險,是因為有很多人砸下鈔票,一無所獲,所以要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陳石笑道:咱還就是不怕這個,全打了水漂咱也玩得起。被自己幾句豪言感染,陳石痛快地邀兩人共同舉杯,杜宇呷了幾口專為她點的紅酒,陳石幹了自己杯中酒,盯著杜宇的杯子,不停地勸:多喝點,多喝點,今天高興。黃泰也被看押著多喝了幾杯,麵色紅潤起來,眼角的菊花紋清淺了些,話也多了,問起青眉來。陳石就把近況原原本本敘了出來,又說,定好了下周日一起去轉運山,前些日子結識的一個張姐給介紹了一個活佛,看好了紫氣東來,要去城東山裏做法事,為同去的善男信女祈福來年有個好運程。“叫上我。”黃泰說。“我這兩年還真挺不順的。” 陳石興奮地說,太好了,大家又能聚一聚了,到時候再介紹一些新朋友互相認識認識。

    留下一堆聽上去十分誠懇的建議和忠告,黃泰說下午三時還要參加一個活動,吃了幾口米飯,告辭了。杜宇感覺出這是一個瑣碎與絮叨的男人,他過分整潔的頭發講究的服飾和手包都說明了這一點。在老友起身走後,陳石以一種相當輕鬆的口吻說,都是小菜兒,都是毛毛雨。意為讓她隻管研修自己的專業,其它的事情做為投資方全由他包攬下來。緊接著興味盎然地再次點了兩瓶啤酒,杜宇攔阻不住,不由得“酒鬼、酒鬼”罵起來,陳石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不置一詞笑嘻嘻地也給杜宇斟了滿杯,仿佛杜宇是跟他十分熟識才肯這樣罵他,反而覺得開心。直到女學生起身向外走,才消停下來,匆匆結完帳,追了上去。

    因為陳石再三要求送自己迴家,她才坐上他的車,車子開了沒幾分鍾,她覺出方向成問題,要求停車。陳石借著酒勁,臉上掛著醉酒人常有的遲鈍的笑容,也許他故意裝作聽不懂,嘴裏拿話搪塞著,說自己認識一個錄音師應該去找他聊聊,她抱怨說頭暈,想迴姐姐家。“隨便坐坐就走。”陳石說。

    腦袋及臉上狠狠挨了拳頭和巴掌,陳石涎著臉笑嗬嗬地依然把那個纖細的身體箍緊在懷裏,他也不記得是怎麽把這個猛烈撲扇翅膀的小鳥撮哄到碧宸飯店的房間裏來的——和馮貝貝幽會的那個舊家已經搬空了,眼下即將脫手賣掉,所以不由得想起自己最老的根據地,和青眉相識的這家飯店,畢竟他對這裏熟得像自己家一樣。——臉上熱辣辣的地方給了他充分的理由,他執拗地認為那是一種激烈的調情,於他更像是一種鼓舞,促使他接下去的動作更加有力——半醉之人的蠻力,最終把她扛在肩上,放到潔白的床單上。

    跪在床的另一頭,他捧著她琢玉一般的小腿和腳,它們剛才把他從床頭踢了下去,他又愉快地爬了上來並牢牢抱住它們,把臉埋在柔軟的膝上,禱告般甜蜜而語無論次地做著種種關於愛的保證,為一見傾心、戀慕成愁、如沐甘霖、終生無悔做著直白而生動注解。直到那潔白的冰條一樣的身體默然地側轉過去,手臂掩在麵龐上。臉上及身上的皮膚上留下的那個人的唾液的帶點酒氣的腥臭味使她感到陣陣頭暈惡心,她再次抬起腿,用盡全力蹬開了那個垂著腦袋沉浸在絮絮叨叨中的人,希望他掉到的不是床下而是懸崖下,她擁著衣服下了床,繞開借勢癱在床腳的那個人,走向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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