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牛排上來,緋堍拿起刀叉切下去的那一瞬,她就搞懂了伯爵和侍女的奇怪表現。


    這個牛排硬的切不開。


    伯爵大人正在指尖搖晃著一杯喝了一半的紅酒,“需要我幫忙嗎夫人?”


    幫忙?他眼裏的嘲笑和鄙視別以為她看不到。


    緋堍沒說話,直接叉起了一整塊牛排,在嘴裏嚼了嚼。不管對麵的伯爵目瞪口呆,她硬是咬下一小塊來。


    “黃種人,你真粗俗。”他嘴唇輕動。


    哼,粗俗的黃種人生命力是頑強的知道嗎?她就喜歡自力更生。


    “牛排隻有一、三、七、全熟這四種,你學會了,別給我丟臉。”伯爵大人被她粗魯的吃法弄得失了興趣,讓人推著自己走了。沒給緋堍留下一個好臉色,當然,緋堍也巴不得他走,與一個危險人物共進早餐就夠讓她反胃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直覺總是告訴她,這位伯爵大人可沒表麵看起來那麽柔弱。


    他有和顏赤瞳一樣的氣味——野獸的氣味。


    “夫人,伯爵大人吩咐,您吃完了之後去一樓觀看表演。”


    “看表演?什麽表演?”緋堍嚼著牛排,含糊著問。


    “應該是為您特意準備的有趣表演吧。”侍女用一種極其低下的姿態迴答,絲毫沒有因為伯爵的離開而放鬆身體。


    然而緋堍吃完之後並沒有立即被帶著去看表演,侍女們翻箱倒櫃的給她折騰了好一番功夫,才將她帶到了一樓裏。


    這位伯爵的家已經不能用燒錢來形容了,在緋堍看到一樓有個圍起來的鬥獸場時,她深切感受到了伯爵的地位。


    他比她想象中還要有權勢。


    當然,他也比她想象中還要無聊變態。


    原來為自己準備的表演,就是人獸廝殺?


    要是換作別的女人,估計這會兒早已嚇得花容失色,驚聲大叫了吧?


    緋堍和他一起坐在第二排的位置看著底下圈在籠子裏的獅子,她倒是沒覺得多害怕,畢竟她一路上跟一條黃金蟒同吃同住,這個關在籠子裏的萬獸之王,對她來說就是小小的玩具那種程度。


    “夫人,你比較喜歡讓人帶著武器,還是不帶著武器上場呢?”伯爵手上端著青色葡萄,用手捏著把玩。


    緋堍往下看了看場地裏被鎖著的人群,他們一個個彎腰駝背低著頭,她看不清他們的臉孔是不是寫滿了恐懼,她隻知道,自己身邊的男人一句話就掌握著這些人的生死。


    她還真沒想到自己會有幸看到現場版的人鬥獸。


    緋堍向後仰,能幫就幫吧,“如果不帶武器豈不是很快就死了,那很無聊的。”


    伯爵從鼻腔中發出一聲笑,似乎是讚同了她的話。


    於是,底下的人群都多了一個盾牌,和一柄劍。隻不過,當他們被牽到關在籠子裏的獅子底下時,看起來還是那麽渺小,武器並沒有什麽太大的作用。


    伯爵端詳著底下的人群,忽然迴頭問旁邊的仆人:“怎麽好像進來了很多新人?”


    “是堡主訓練了新的下人,特意給伯爵拉過來的。”


    緋堍奇怪的掃了一眼伯爵勾起的笑容,聚精會神聽著他們的對話。


    堡主?這個威廉市能被稱為‘堡主’的隻有那個幽靈堡主了吧?原來真的存在,還以為隻是傳說呢。


    不過,這個伯爵聽到堡主居然笑得這麽開心?緋堍摸了摸下巴,狐疑的猜測,莫非堡主和伯爵關係很好?


    “開籠門!”伯爵低沉愉悅的聲音迴蕩在場內。


    那隻早就暴躁不休的獅子發出一聲大吼,從籠內跑了出來。


    緋堍有點不忍心去看,場內有大概二三十人,看起來人多,可是這是獅子啊!哪會那麽容易就被人給打倒?更何況,這些人被追得在場內跑來跑去,根本沒有要反擊的意思。


    四周的門都被堵死了,這簡直更像一場屠殺。


    異常殘忍,異常血腥。


    有些人的殘肢都被拋在了他們底下那一排,緋堍這才明白伯爵要自己和他坐在第二排的原因了。


    怕髒了他的衣服。


    “沒意思,這些人怎麽隻知道躲。”伯爵不屑的把葡萄皮扔下去,正好砸在一個被獅子追著跑的男人眼睛上。


    隻見男人打了個踉蹌,就被獅子一口吞下腹中了。


    情勢完全是一麵倒,緋堍捂著鼻子不想再看下去。就連開始興致勃勃的伯爵也無趣的靠在了椅子上,轉而盯著緋堍的動作,為她的皺眉和捂鼻而笑。


    “我們今天都要死在這裏了。”他們聽不到的是,場下那些狂奔的眾人的哀嚎。


    “這頭獅子砍不死!”那人的劍插在獅子腿中,拔不出來,下一秒就被咬去了頭。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大家的恐慌已經變成瘟疫,在場內蔓延。


    “我還不想死!”


    “我也是。”


    “我們把一個人推出去喂給它吧!”說出這話的人像瘋了一樣,猙獰的看著自己身邊的人。


    “可是推誰呢?”


    大家此時根本想不到,獅子的胃口哪是一個人就能填飽的,人類的自私在這一秒發揮的淋漓盡致。比起團結起來對抗獅子,他們更願意犧牲自己的同胞來換取自己的平安。


    就在大家爭執不休的時候,一位金發少年被人絆了一跤,撞進了他們的討論圈。


    “對了!”


    “推金色頭發的少年!”


    “他的發色顯眼!獅子會跟著他的!”


    少年被眾人拉起來,齊齊推向了中間張開血盆大口的獅子麵前。


    底下的異動讓伯爵重新燃起了興趣,他指著那個獨自站在獅子麵前的少年說:“勇敢的勇士終於出現了嗎?”


    緋堍注視著台下被伯爵指著的少年。


    看他不慌不忙的彈著灰塵,看他快速的衝到獅子的眼前,看他用劍深深刺進獅子的眼球——


    眼熟。


    那一頭張揚在空中漂浮的金發,閃閃發光。


    不是那一身離別時的落魄禮服,反而是下人穿的樸素衣物也擋不住他挺拔的身材。


    “顏赤瞳?!!”她站起來叫道。


    那雙紅色的眼眸,她絕對不會認錯。


    隻有那條失蹤的黃金蟒有這張可愛的臉和恐怖的表情。


    緋堍的叫聲很大,像是破聲了一樣,甚至擋住了獅子的怒吼聲。金發少年下意識的扭頭看這邊,緋堍的嘴卻被伯爵捂住了。


    “噓,黃種人,看戲不要大聲喧嘩。”


    緋堍掙紮,那是顏赤瞳。她找了半天的黃金蟒!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伯爵的手勁大的要命,任她如何掙紮也逃不開他的牽製。


    “你認識底下的勇士?”伯爵的手指點了點她的臉頰。


    緋堍發出悶哼聲,被捂著嘴講不出話來。


    “你想救他?”伯爵勾起嘴角,誘哄。


    緋堍看到顏赤瞳失去了一把劍,隻能用盾擋著獅子的攻擊,點了點頭。


    她可不想看這個黃金蟒血濺當場,要是他死了,她還怎麽迴原來的世界去?


    再說,他要死也該是被博士殺死,而不是在這裏被野獸給咬死。


    作為一條黃金蟒,被獅子給咬死,連她都替顏赤瞳羞愧。


    “好吧,黃種人。我給你機會。”


    伯爵從身後的輪椅底板下摸索,取出一把銀質的精致手|槍,轉在手指之間,“喏,隻有一發子彈,想不想試試?”


    他細長的手指轉著槍柄,居然優雅的不可思議。


    緋堍點頭。


    他挪開困住緋堍嘴巴的手,把槍遞給了她。


    “別動!讓下人把他們放了。”緋堍握住槍的手臂懸在空中,銀色的槍貼在伯爵的太陽穴處。


    銀色的槍筒緊緊壓著他的皮膚。


    “伯爵大人,有沒有人說過,黃種人是狡猾的,你把我看得太柔弱了。”緋堍壓低聲音說,慘白的麵容上露出笑容。


    “一發子彈確實不容易打中獅子,但是一發子彈,足夠讓我爆了你的頭了。”緋堍邊抵著他的太陽穴,邊扭頭看底下陷入困戰的顏赤瞳,再次重複:“放了他們。”


    “不放的話,你會開槍?”伯爵一動不動,銀白色的頭發有幾縷落在銀色的槍管上格外漂亮。


    “是。”緋堍看到旁邊的侍衛躍躍欲試的樣子,大聲說道:“你們都不許動!小心我一槍斃了你們的伯爵大人!”


    “唔。你認為,我放了他們,你就能和他們一起逃出去了嗎?”伯爵無所謂的聳肩。


    緋堍也學著他聳肩,“當然不,所以我會在逃跑的時候,給你的肚子來一槍,如果他們想要救你,當然來不及管我們。”


    “哦,黃種人,你確實夠狡猾。”伯爵笑了,他以為這個黃種女人除了蠢就沒別的優點了,現在......看來她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有趣。


    他細長的手指忽的扣在緋堍的扳機上。


    在緋堍瞪大的眼睛下,啪嗒一按。


    ......世界都安靜了幾秒。


    “......”緋堍頹然把手臂落下。


    伯爵攤開手掌,靠在輪椅上笑得愜意,一枚銀色的子彈靜靜躺在他手上。


    “黃種人,有沒有人說過,不要相信白種人的話?”


    他根本就是給了她一把空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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