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位就是與歐鴻運的大師兄相親相愛的二師姐。因為歐鴻運的大師兄同時也是他嫡親的大哥，所以這位二師姐一直試圖哄騙歐鴻運叫她大嫂。 歐鴻運照例沒接茬，轉而介紹道：“這位公子姓莫，是我在靈界認識的……有緣人。” 二師姐一驚：“莫不是那位……？” 歐鴻運頷首：“是。” 二師姐看向莫非的眼神頓時更親切了幾分：“莫公子，我家小師弟，就拜托你了！” 旋即她又轉向歐鴻運：“你也要對莫公子好一些，不要再如平日裏那般懶散，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事事都要人服侍。夫妻，呃，夫夫還要互相嗬護，共同承擔生活瑣碎事務，感情才能越來越好……” 莫非嚇了一跳，正要開口問二師姐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卻被歐鴻運拽住衣袖往後扯了扯。 他這才意識到他現在出口成歌，不方便說話，隻能把滿心的吐槽默默咽了。 二師姐見狀，瞪了歐鴻運一眼，溫言軟語安撫莫非：“有什麽話就直說，你不用怕他。他要是敢欺負你，你盡管來告訴我，我和他哥幫你修理他！” 莫非扯出一個客氣的笑容，搖了搖頭。 二師姐：“你這孩子，怎麽這麽靦腆，將來還不知道要被這小魔星壓成什麽模樣。你可不能怕了他，將來……” “大嫂！”歐鴻運終於祭出撒手鐧，“之前那些圍攻客船的人，是霸者盟派來的，他們的船都沉了，人也都在水下，你看是不是派人撈一撈，送迴霸者盟去？” 二師姐被一聲“大嫂”叫得渾身舒坦，顧不得再逗莫非說話，冷哼一聲道：“早就派人下去撈了！霸者盟真是膽兒肥了，竟敢在我墟山的地界撒野！不讓他們掉層皮，我墟山的麵子往哪兒擱？！迴去我就叫你大哥起卦，看看他們霸者盟最近有什麽事關興衰的口子可以撕！” 說完，她忽然想起什麽，又笑出聲來：“不過，料想也用不著你大哥出手，咱們師父可是最護短的，他老人家現在說不準就在起卦，琢磨怎麽給霸者盟挖坑呢。” 聊了幾句，二師姐又跟林風聲和斷川打了招唿。 林風聲她是見過的，因為家世背景的關係，笑著刺了幾句，又得知斷川也是幾人在雲界遇到的靈者，曾經一起出生入死，她便立刻客氣地請侍女帶斷川去船艙沐浴休整。 留下兩艘船在附近暗礁區打撈霸者盟靈者的遺體，載著莫非歐鴻運幾人的領航大船開始返程。 幾人剛剛安頓好，船上便有侍者送來餐食，竟是剛剛出鍋、熱騰騰的鮮美魚羹和各色時蔬麵點——這還是莫非自從穿越到現在，見過最精致豐盛的一頓飯，比他和林風聲在北上途中下館子吃的那些還要好，那菜色，放在他穿越前的那些飯店裏，恐怕單價都沒有五十塊以下的。 二師姐再次試圖逗莫非說話，無果，隻能一臉抱歉地笑著說：“船上條件有限，先吃點粗茶淡飯墊一墊。傳信鳥我已經放出去了，等傍晚抵達墟山，會安排接風宴。” 莫非聞著魚羹的味道，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哪會信她什麽粗茶淡飯。隻是心裏默默猜測，不知道歐鴻運過的日子是怎麽個錦衣玉食，他之前還說在這個世界他沒什麽可享受的，現在看來，倒是他小瞧古人了。 吃過飯，又在淡雅熏香與清涼的湖風中美美地睡了一覺，直至日頭西斜，大船終於抵達墟山島碼頭。 下船乘車，行至晚霞初升，二師姐張羅眾人在一處燈火輝煌的客院歇下，果然如她所說，上了一大桌精致奢華的席麵給眾人接風。 林風聲看著滿桌珍饈佳肴，趁二師姐去更衣的功夫，揚著眉梢問歐鴻運：“我們林家寨幾次來你們墟山切磋，也不見有這個規格的接風宴……怎麽？你們墟山……” “看人下菜碟，有什麽錯麽？”歐鴻運一手攬著莫非的脖子，斜睨著林風聲笑問，“小莫來了墟山，墟山自然要以最高規格待之。” 林風聲撇嘴：“嘁，最高規格……我看莫小莫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他是以什麽身份被如此歡迎的。” 莫非咽下一口果香四溢的玉露，詫異：“嗯？這接風宴是給我辦的？我……什麽身份？” 作者有話要說：是媳婦。第54章 所謂心事 等到接風宴結束，莫非發現歐鴻運的二師姐竟然把他與歐鴻運安置在了這處客院的同一間房裏，他才終於確定，這墟山易家，恐怕是把他當成歐鴻運招來的夫婿了。 難怪之前二師姐會說那些怪話，什麽“我家小師弟拜托你了”，什麽“夫夫要互相嗬護”之類。 莫非這心裏，那叫一個複雜。 雖說他在天災界裏就知道歐鴻運對他的心思，但那也僅限於兩人之間，如今歐鴻運的家人誤會了，莫非自己心裏卻還完全沒有定計。 靠在客房門邊，莫非看著歐鴻運親自俯身鋪床的背影，猶豫良久，最終決定還是得快刀斬亂麻。 “歐鴻運。”莫非低低喚了一聲，“我是拿你當朋友兄弟的。” 歐鴻運的背影微微一僵，旋即有好像沒聽到似的，繼續用手帚將床單掃平，沒迴應莫非的話。 莫非等了等，沒等到歐鴻運開口，隻好自顧自繼續：“你之前……我也知道你對我的心意，可我……”他略一思忖，“……我不喜歡男人。” 歐鴻運終於轉過身，直勾勾地看向莫非，雙眸平靜如清晨無風的湖麵，靜悄悄映出莫非的身影，波瀾不驚。 莫非被他這樣看著，心裏一陣發虛，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卻不小心絆在門檻上，踉蹌了一下才扶著門站穩。 為了掩飾尷尬，他脖子一梗，語氣更加強硬：“我覺得，你得跟你二師姐說明白，我不是你的、你的……我不是來聯姻的。” 歐鴻運淡淡瞥了莫非一眼，將手帚放在床邊花幾上，一言不發走到莫非麵前。 莫非一臉戒備盯著歐鴻運，時刻準備著，如果對方再親上來，他這次必須要躲！ “好。” 歐鴻運最後隻說了這一個字，就轉身離開了房間。 莫非卻感到心裏突地一跳，莫名升起一股後悔的情緒來。 可等他細細思索，卻又不知道自己是為什麽後悔——分明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他和歐鴻運做兄弟朋友就好，若是真的當情人，他總覺得一時無法接受。 莫非低垂著眼睫在屋門口默默站了一會兒，轉身迴房，坐在鋪展平整的高腳軟床上。 又發了會兒呆，莫非聽見有腳步聲靠近，連忙抬頭看去。 卻見一個穿著桃紅色襦裙比甲的侍女跨進門來，將手中剛沏好的熱茶放在外間桌上，又把一摞疊好的衣衫拿進臥室，放在床頭，接著喊來兩個侍從，將盛滿熱水的浴桶搬進屋內，置於偏廳屏風後麵。 然後這姿容清麗的侍女低眉斂目，朝莫非行了一禮：“女使小翠，奉公子命，前來聽莫公子吩咐。莫公子請沐浴安歇，小翠在門外守著，您有事盡管喚小翠伺候。” 莫非僵硬地點了下頭，學著古裝劇裏的言辭：“哦，你先下去吧。” 小翠福身退下，還好心地幫莫非掩上房門。 另一處房間，二師姐驚訝地放下茶杯：“你說什麽？” 歐鴻運苦笑著歎了口氣：“我說，小莫他其實並不知道那道卜辭，他暫時也……還沒接受我。” 二師姐一臉恨鐵不成鋼：“你怎麽迴事兒？從小就那麽機靈，嘴甜又會撒嬌，怎麽連個媳婦兒都哄不好？” 歐鴻運：…… 二師姐還在那叨叨：“那卦可是師父他老人家消耗多少精力親自算的，不可能出錯！既然他就是卜辭裏的人，那就是命中注定要跟你在一起的，他也肯定是喜歡你的！那卜辭裏，紅鸞星主位意味著什麽，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歐鴻運抬頭，透過窗戶看向夜空。 良久，他低聲說：“可是，我看不到他的命運。卜辭隻說，他是我的命中注定，我卻無從判斷，我是不是他的命中注定。” 二師姐一愣，接著噗嗤笑出聲來。 “小師弟，你這是動真心了。”她道，“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你還是以前那個沒心沒肺、天天隻知道淘氣的小師弟嗎？” 歐鴻運嘖道：“師姐！” 二師姐又花枝亂顫地笑了一陣，這才搖著頭故作沉重地歎了口氣：“我看，愛不僅可以生憂生怖，還能讓人變傻。” 歐鴻運怒目而視。 “小師弟，你想想，”二師姐笑著說，“從小到大，但凡是你想要的東西，有哪一樣不是自個兒跑到你手裏去的？” 歐鴻運皺眉看向二師姐，若有所思。 二師姐喝了口茶，笑歎：“那年你還小，幾個師兄弟姐妹一起下山逛廟會，你看上一隻花燈，偏偏店家最後一盞是被人預定了的，不肯賣給你。誰知那預定花燈的人臨到頭又不滿意燈的顏色，非要退掉，正好便宜了你。 “還有，當年你第一眼看到‘卻命’就喜歡，師父覺得你還小，身體又不好，恐怕壓不住那件至聖法寶。可最後所有師兄師姐都試了個遍，竟然隻有你把它收服了。 “後來你大師兄和我都成了靈者，你羨慕，鬧著想進雲界。師父告訴你那不是他能做主的事，隻能憑運氣……結果呢？” “結果，半個月後，我就初入雲界，成了靈者。”歐鴻運自己補充。 “沒錯。”二師姐抬手拍拍歐鴻運的肩膀，“所以，既然你對他動了真心，打從心底裏喜歡他，那他就一定會走到你身邊，成為你希望他成為的那個人，他對你的感情，也一定會是你希望的那樣。” 歐鴻運垂眸看著自己的掌心，半晌，才低聲說：“我就怕，即使他將來願意跟我在一起，也是受了我氣運的挾製，並非出自他的本心。” 二師姐氣得翻了個白眼：“你這就鑽牛角尖了！就算是你的氣運讓他對你產生愛慕，那也是真心實意的愛慕。我們也沒人說得清自己的感情到底是不是被命運操控的。你能弄明白你喜歡他是出自你本心，還是被你的命運挾製？” 歐鴻運又沉默了許久。 最後，他勾著嘴角笑了一下，卻換了話頭：“今晚我不方便跟他住一起，之後師姐也別總明示暗示了，就當他是跟我在雲界出生入死的兄弟朋友，沒什麽旁的身份。” “行吧，”二師姐擺擺手，“讓他們給你另外收拾一間房子出來。” 歐鴻運點點頭，起身就要離開。 “不過話說迴來，”二師姐在他身後笑著補了一句，“你的身體很有起色，整個人看著也康健多了，將來……倒是不用怕被他壓在下麵。” 歐鴻運：…… 歐鴻運輕咳一聲，抬手揉了下鼻尖，也沒迴頭，默然無語地走了。 夜深，萬籟俱寂。 莫非躺在軟綢鋪就的大床上，閉眼，睜眼，翻過來，轉過去，就是睡不著。 之前歐鴻運出門後一直沒迴來，他最後忍不住還是叫小翠去問，才得知歐鴻運早在另一處房舍睡下了。 按理說，這正合莫非的意，可他自己卻怎麽都想不明白，他心裏為什麽會有一種詭異的悵然若失。 難道他想讓歐鴻運陪他睡？ 不，不可能。 難道他是因為到了陌生環境，想讓熟人陪著他？ 不，他又不是膽小鬼。 難道他在生氣，因為歐鴻運沒有告訴他換房間的事？ 不，他和歐鴻運什麽關係啊？歐鴻運憑什麽事事都要跟他交代？ 莫非在黑暗中瞪著床頂雕花，心裏轉起亂七八糟的念頭。 實在無法入眠，他悄悄摸出手機，把聲音關到最小，沉思良久，最後壓低嗓音喚道：“嘿，小豆。” 小豆隨時聽候召喚：“什麽事？” 莫非抿了抿唇，歎息：“我心情不好，睡不著。” 小豆：“有什麽心事，隨時都可以找我聊聊。” 莫非問：“你覺得……我可能喜歡男人嗎？” 小豆毫不猶豫：“我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還有什麽我可以幫助您？” 莫非：…… 莫非唿出一口濁氣，又問：“你說，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