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或許聽過,這世間有一種女子,就是為了愛而存在的。她們性格剛烈,對自己選擇和相信的堅貞不虞,永遠不會擔心愛情的明天,因為再大的辛勞與酸苦,她們都可以默言承受。可是這種過於慘烈的堅持,能不能換來一輩子刻骨銘心的相愛?

    夜對秋天,不是沒有失望過。曾經,她一度深深絕望。迴憶起以往的點點滴滴,她和秋天曾經多麽快活啊,他們一起生活,一起學習,一起坐在同一片屋簷下,講述彼此的故事和心跡。那時候他們無話不談,彼此惺惺相惜,那些流動著歡顏笑語的畫麵如今綻放出一種奪人眼目的光芒來,以致於夜每每想到她和秋天所處的僵局便會無言掉下淚來。她多麽希望一切可以重來,時間可以倒轉無數畫麵,迴到她和秋天的讀書時代,她可以繼續欺負他,繼續一步一步走進他的生命,盡管她現在多麽後悔當初的所作所為,但至少,那個時候,秋天隻疼她一個。

    可是,如果真有這樣的機會,她還會愛上他並且義無返顧地追隨他嗎?她不知道。秋天突然的殘忍,讓她難以接受。

    她至今還能清晰地迴憶起秋天當時趕她出去的樣子,他黑著臉,麵目猙獰看著她,聲音切齒,他說你走不走,你不走我住出去。如同要挾。夜從來沒有見過秋天對她這樣子,她滿目含淚,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很久,搬起自己的鋪蓋頭也不迴出去了。走到門口她迴過身來,說,好,我走,如你所願。

    秋天漠然地站著,他的身子在顫抖,可他不敢發出一丁點的聲音,他怕自己會突然崩潰掉。他目光不忍看著夜,看她緩緩離開,步履沉重如同一下子蒼老成一個老太婆。他哀痛地閉上眼。

    這樣,夜就住到了校長家裏。

    夜住到校長家之後,忽然變的異常安靜。這是一種可怕的寂靜。她總是一個人,坐在床上,默默想自己的事情。她把房間的門關著,不讓任何人進來,沒有人知道她在裏麵做些什麽。天灰蒙蒙,夜色打濕了空氣,每每這個時候,夜總是掩臉偷偷哭起來。她不明白為什麽,她以為秋天會來的,來看看她的情況,這兩天過的好不好,可結果等到的是他的不聞不問。

    她不禁懷疑起自己先前的感知,似乎,她所認為那些理所當然的事情,最終都會事於願違背道而駛。可難道,秋天對自己的感情,她也感覺錯了嗎?他眼裏那抹濃濃暗淡了一切光華的情緒,所表達出來的,不是愛嗎?

    夜不願再想下去了,這一切讓她思緒混亂無法自持,她感覺要瘋掉了。摔到床上,合眼不語,熬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夢裏,一切還是有關他的記憶。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多天,夜無時無刻不在等,她看著窗外,看那碧澄的天,企望等待一個奇跡的到來。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讓她的心都涼了,她不知道怎麽了,秋天連她的生活都不再關心了。她想了好久,想不出結果來,可她就是難以控製自己,她想不出,便越要去想,然後有時候忽然地,就掉下淚來。她竟還未察覺。

    和校長一家一起吃飯的時候夜並不會將這種情緒表現出來,她常常是笑著,快速吃幾口飯。校長給她夾菜她就站起來,點頭表示感謝。吃完後快速迴到房間裏去,四周無人之後,她臉上的微笑就一下子跨掉了。沒有人知道,這種表演對她來說有多艱難。

    大致過了一個多星期,夜終於見到秋天。那是在一個下午,大約四點左右,她從窗戶裏看到外麵的他。很顯然他是來看她的,卻不敢進來,默默站在窗戶外麵。因為是在八月,陽光比較熱烈,所以夜並不能看清他的臉。他臉上染了一堵金色的光,光線將他五官浸染的棱角分明。徘徊良久,秋天還是站住,仰頭看了一下夜這裏的窗戶,麵色黯然。夜稍微側了一下身子,沒讓他看見自己。

    她就是這樣倔強,明明想著他,卻倔強的不去見他,明明想見他,卻倔強的不想讓他知道。

    當夜再將目光投到窗外的時候,已經不見了秋天的影。她焦急的四處尋找,近處,遠郊,在房子旁邊的一課樹下,她終於發現他,同時,她也看到了冬舞,她正抱著秋天,在他耳邊喃喃細語。沒過幾分鍾,秋天返身走掉了,沿著來時的路,漸行漸遠,慢慢離開夜的視線。夜不舍的看著他的背影,狠咬住自己的唇,一絲鮮血從中溢出。

    有時候,她也非常痛恨自己的倔強。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的門被敲響,夜過去開門,不出所料的,門外站著冬舞。

    兩個人僵持著對視,都不說話,終於是夜開口。

    你來幹什麽?她沒有好臉色。

    冬舞不說話,側身走進房間。

    夜,我想,我們該好好談談。

    夜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說話咄咄逼人。你不用在我身上下工夫,我是不會放棄的,你如果真有本事,可以想方設法讓秋天愛上你。

    冬舞長長地吸進一口氣,說,我不是來和你談論這個的,我是想讓你住去我的宿舍。

    夜驚疑地看著她,為什麽?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離開永遠不要再見秋天的嗎?

    我不想解釋什麽我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但請你相信,我是為了秋天,我不想他為你擔心。

    夜看著她,涼涼地笑了,搖頭說,我不會去的。她不想她做好人。

    你為什麽總是這麽固執,做什麽都是這樣,你知道你和你哥哥是無法相愛的你倔強地愛了,你哥哥拒絕了你跟你說的很明白你還總是纏著他……她抓狂地喊著,然後忽然就停下來了,咬著嘴唇,說,夜,我不是要你放棄你的堅持,我也知道愛一個人的苦,知道愛是要義無返顧的,可你如果真的愛他,難道不應該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嗎?

    我不用你教我,我知道我該怎麽做,我們至少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我了解他!夜不甘示弱。

    冬舞於是不說話了,看住她,很久才開口,那好,你自己決定吧,我隻能告訴你,秋天很想你,可是他又不敢見你。你如果深愛著他,會同樣深深的想他嗎?說完,黯然走出去了。

    夜站在原地,哭的笑了,她就知道,秋天是不會不管她的,即便他從不在她麵前表現出來,可是單從他眼裏的那種情緒,她就可以猜到,他無法放開她。她開始那麽想念他,在知道他的想念之後,她忽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見他。夜於是決定住到冬舞的宿舍裏,盡管她有多麽的討厭這個女人,可是,對秋天的思念,還有那種想見卻難以相見的情緒很快將她擊敗了。在冬舞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喊住了她,說好,我搬過去。

    冬舞迴過身來,對她點頭,笑容隱痛。

    就是那日下午,天空很好,陽光柔軟如綿,風悄悄的將所有哀愁都偷走。夜跟在冬舞後麵走,她的黑色的影覆蓋在她身上,似乎有著無限沉重。她知道,此刻的她,必定也是矛盾無望的吧。有時候想想,夜非常的可憐這個女人,她為自己的愛付出太多,背負太多,可是上天並沒有給予迴報,秋天盡管拒絕了自己,卻依然沒有接受她。他對她,沒有愛這種感情,有的隻是愧疚與感謝。這樣想過之後,夜不禁心酸起來,她的堅持,是不是錯了?可是誰都知道,愛,就要義無返顧。

    很快就到了冬舞的宿舍,夜終於看見秋天,再一次清楚地看清他的容顏。那時候他站在門外,正來迴跺著步,眉頭皺緊,樣子焦慮。在看到她的一刹那,他停下來了,目光凝重望著她,臉上的表情無法形容,或傷或痛,即喜又悲。他看夜時候的眼神,有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讓夜不敢對視。她多麽害怕啊,她怕把持不住自己,會忍不住撲上去抱住他。而這是多麽愚蠢的衝動,她不想逼著秋天,她知道,她得給他足夠的時間來接受這份禁忌的感情。於是,夜慢慢地垂下臉去。一種疼痛與不舍在心裏翻滾,她是多麽的舍不得。

    仿佛過了很久,似乎是心裏作用,但天確實黑下來了。霧色迷朦中,一些濃烈的東西開始淡去,變的朦朧恍惚起來。夜終於慢慢抬起臉,將視線投向秋天。秋天還注視著她,似乎是天色原因,目光不像先前那般噬人,夜於是安靜地站著,看住他的眼睛。她蠕著嘴,喉間不住地發出一些細碎的聲音,她有太多的話想要說,可是,麵對他的時候她什麽都難以出口,一種難言的情緒糾纏著她,她隻能用目光,來表達她想表示的感情,以及,想說的話。秋天亦是咬著嘴唇,喉結在上下移動,夜知道他的猶豫,知道他以為自己還沒有原諒他,於是笑起來,等他說一些關心的話。

    令夜想不到的是,秋天最終什麽也沒說就返身走掉了。這很讓她傷心,她覺得他即便沒有接受她的愛,但從哥哥這一身份上來講,在幾天未見之後,也該給予關心的詢問,可他隻是歎幾口氣,猶豫了一下便走掉了。夜把持不住自己的衝動,走前幾步喊住他,秋天。帶著哀怨與不甘。她還是沒有叫他哥哥,不是不能,隻是不願,在長久的練習之後,想到這個陌生到憎恨的名詞,她依然感到心間一陣陣疼痛。

    秋天在宿舍門口停下,沒有迴身,過一會兒,隻是淡淡開口,好好照顧自己,以後,我不能再一直守著你了,可是答應我你要過的好好的。聲音開始波動,他於是停下來,沒有說下去。

    那一刻,夜忽然就有一種衝動,便是讓秋天承認自己的感情,他這樣一直躲避,都差點讓她以為他真的沒有愛過,都讓她失去堅持的動力了。她於是說,好,我答應你,可是秋天,在我喊你哥哥之前,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秋天沒有作答,依然站著,點頭默許。

    夜呶呶嘴,鼓足所有的勇氣說出來,在過去的時間裏,你有沒有,真正的愛過我?那種超越兄妹之情的愛情。

    夜……秋天言語艱難。

    秋天,你迴答我好不好?就當作,是給我愛情下個句點。

    秋天返身,看住她,冷冷地笑。夜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露出這樣蒼涼的笑容來,如同一場褪色的人生,她低頭,不敢看下去了。不想秋天忽然喊出來:是的,我愛你,非常愛你,可是那又怎麽樣,你知道的,我們不能在一起。他說完,轉身跑進宿舍。世界在一聲關門聲響過後仿佛靜下來。如同死寂。

    夜站在原地,含著淚,微微笑了。淚水的光華滋潤了她的眼睛,她眼裏綻放出一種奪人心魄的光芒來。

    那是第一次,秋天開口說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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