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醒來的那一刻,屏障卡就開啟了,他被動接收了兩年的醫學知識,以及一個通知。由於陳望去年就猝死了,需要有人使用他的身體正常活動,所以上麵派了個任務者過來,替他多活了一年,直到茭白蘇醒。茭白沒見到陳望的屍體,也不清楚是怎麽被處理掉的,他隻知道,西城醫科大的陳望已經不在人世了。從今天開始,由他來延續對方的人生軌跡。他不會把陳望的軌跡延續得太長,他一定會想辦法迴到原來的圈子,以自己的身份往前走。.這個月份,車站的候車廳裏以農民工和學生居多,茭白沒等多久就坐上汽車,前往北城的火車站,他不記得戚以潦和章枕的手機號了,媽得,越想記清楚數字,就越模糊。不知道還有多少東西都被幹擾了。車開了,茭白打了個哈欠,陽光灑在他右邊的玻璃窗上,把他下垂的眼尾照成淡金色,他靠在椅背上刷手機,互聯網時代,每過去一年,網上都會留下痕跡。一個月前,岑家正式宣布破產,太子爺不知所蹤,有說他早就死了,“生死不明”隻是沈氏那劊子手忽悠大眾的說法;也有定居意大利的網友說自己上周在某大劇院看歌劇的時候遇到一個人,很像他……什麽說法都有,都無從考證。岑家跟沈家長達大半年的交火,戚家全程沒有參與。沈家也沒有趁勢對付戚家,而是選擇整頓勢力,在南城那座城市稱王。傳聞小沈董為了一件傳家寶還是什麽,逼得他那個失勢的父親東躲西藏,人到中年有家不能迴,有兒不如沒有,大家族的親情令人唏噓。還有謠言他父親在某老街的菜市場出沒過,身邊帶著個孕婦。戚氏呢,變化也大。戚以潦以前身在商界,卻過著退休人士的生活,遇到茭白後的第二年,他壟斷了北城的房產業,還是走得閑散風。去年十月份開始,幾乎都在自己的世界範圍活動,不太喜歡往外界走的戚以潦突然一改固有做派,他開始接受媒體采訪,上訪談節目。茭白的手機屏上是張照片,照片裏的男人白了頭發,麵部輪廓清瘦,笑起來時的眼角細紋比去年要多,眉間的紋路刻上去一般,他看得眼眶發燙。戚以潦出現在各大鏡頭裏,是給他看的。對擁有自主意識的戚以潦來說,茭白身為一個遊走在劇情線外的異類,哪怕真的死了,變成一隻孤魂,那也應該記得迴家的路。要是他因為一些因素忘了,戚以潦就通過這樣的方式提醒他,一次不行,那就兩次,三次,次數多了,總有一天能讓他想起來家在哪兒。戚以潦如茭白期盼的那樣,靠著一股空蕩蕩的信念撐下來了,還拉住了章枕。茭白點開一個播放量最高的采訪,視頻裏,戚以潦坐在沙發上,身著白襯衣黑西褲,幹淨而儒雅,隻是眉眼間總有揮之不去的寂寥與躁鬱。主持人看了又看手卡,難言緊張跟小心地提問,“您知道自己上過很多熱搜,帶起來了黑摻白發型的熱潮嗎?”“不知道。”戚以潦笑得隨和,談吐優雅慵懶,“壓力大了,或者年紀到了,頭發就白了,這是常見現象,是很頭痛也無力的事,並非什麽潮流。”“是的。”主持人見他笑了,鬆口氣道,“您如今在網絡上的討論度太高,大家都在猜,您什麽時候結婚。”戚以潦疊起長腿,手指縫隙交錯著放在腹部,他垂眸輕撫袖口,半晌頷首:“不急,再等等。”等我給他染頭發,等我給他養老。茭白前一秒這麽想,下一秒旁邊就傳來驚唿。“小夥子,你沒事吧?”大伯好心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團衛生紙,扯一截遞過去,“怎麽還哭上了?”茭白一愣,哭了嗎?他摸摸臉,垂眼看指尖上的液體,行吧,適當的流淚,有益於身心健康。找到了一個合理的借口,茭白就開始哭,他沒有嚎啕大哭影響車裏乘客,隻是安靜地流淚。水跡很快就淹了下巴,打濕了衣領。大伯見狀,趕緊又多拽了一截紙,後來幹脆把一整團都塞到了他懷裏:“你這小夥子怎麽越哭越兇了,是不是舍不得離開家啊,寒假不就能迴去了嗎,實在是想家想得厲害,不還能打電話開視頻?現在的時代多方便。”茭白道了謝,他拿起衛生紙,抖出來扯好的幾塊,抓了其中一塊擦眼淚:“沒事,我高興。”大伯以為他臉皮薄,不好意思承認,就安慰了幾句。茭白不是為了自尊扯謊,他是真的高興如果他做任務前是第一世,任務期間是第二世,那麽現在就是第三世。他最艱難最操蛋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了,在乎的人也都在等他,這是一個全新的開始。.晚上九點多,茭白乘坐的火車抵達西城,終點站。茭白拖著老舊的行李箱走進人流,輪子吭吭哧哧響,他笑容滿麵,腳步加快,越來越快,精神飽滿激動,和周圍疲乏的乘客格格不入。西城,我又迴來了!茭白大步朝扶梯方向走去,褂子口袋裏的手機在響,他拿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天上星”。天上的星星,女朋友???茭白沒接,直接掛了,他沒有陳望的記憶,得靠屏障卡來識別對方的人際圈。這會兒“天上星”不在他麵前,屏障卡沒反應。茭白抱著“最好不是女朋友”“我不想處理別人感情問題”的心態前往出站口,他掏出陳望的身份證,檢驗通過,外麵接人的隊伍裏突然傳來喊聲。“陳望。”那和軟又清冷的聲音就像一瓢山泉,衝散了出站口的燥熱,嘈雜聲都減弱了不少。茭白邊走邊看喊他的人,簡單的t恤加休閑褲,棒球帽,口罩,看不到臉,眼睛也垂著,身材修長,氣質獨特。就在茭白距離對方隻有幾步遠時,屏障卡忽然一亮。燃燁:二十七歲,性別男,喜好男,明元廟德高望重的大師,修行多年,與道有緣,去年年底被一姻緣劫纏身,沾染紅塵氣,他是陳望的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