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以潦的戒備心異於常人,此時卻沒有醒來,不太可能是他累狠了,更像是小助手做的手腳,他不能在這時候醒。茭白乘坐電梯下樓的時候,確定了自己的猜想。整個蘭墨府靜得像是隻有他一個活人,所有保鏢都陷入了“沉睡”。茭白去戚以潦的私人車庫,拿出被他攥在手裏的車鑰匙,打開車門坐進去,他啟動車子,整個過程中的動作都有條不紊。車開出車庫,漸漸將蘭墨府那座厚重陰森的古堡甩在後麵。晨曦的光暈灑在玻璃上,黏上茭白的視網膜,他記不清第幾次見這光了,每次都是生的信號。這次也一樣。死亡後麵就是新生。距離死遁還剩四分鍾,茭白摸出戚以潦的煙盒跟打火機,他甩晃幾下煙盒,裏麵的煙被抖上來一些,其中一根落入他的齒間。茭白點燃煙,一隻手撐在全部打開的車窗邊,一隻手抓著方向盤,晨間的秋風在他的臉上身上肆虐,他嘴邊的煙忽明忽滅,煙灰被風吹得亂飛。車在山路上急速行駛。死遁隻給了十分鍾的準備時間。十分鍾,能做什麽?茭白其實不太想折騰,他想就那麽待在戚以潦懷裏,等倒計時為“0”,可他不能那樣,他不想戚以潦醒來的第一眼,看見的是他的屍體。戚以潦從小就學“克製”,學到了骨子裏,他自我禁錮幾年,活得像老僧,昨晚才初剛嚐人間煙火,如果他對象死了,他會以為是被自己害死的,是他釀下了悲劇。茭白不死在戚以潦的床上,死在蘭墨府的某個地方也不行。那會讓戚以潦有家不敢迴。所以茭白開車出來了,他要盡可能地減輕戚以潦崩潰的程度,還有章枕,薑焉……他認可的其他人,他也有考慮到。他要為自己找一個死亡之地,也是新生之所。本想再以車禍收尾,畫上一個所謂的句號,有始有終,但茭白怕自己操作失誤,讓事故變得嚴重,那他的死狀就會很慘,越在乎他的人,看了越痛苦。車禍不能用。茭白把車停在了山腳下的江邊,他喊小助手:“死遁的方式沒規定,我可以選的吧?”“小助手,我知道你還在。”“我想猝死。”“讓我猝死,就在這,車裏。”“要是不行,那就自殺吧,吃安眠藥,盡量完整點。”告別不能透露,暗示不能留,會被抹掉,茭白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做到了能做的,他不知道自己“死後”的接下來一年,會是怎麽樣。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選擇的結束方式和終點,會不會被修改。不管改不改,茭白都希望擁有自主意識的戚以潦能冷靜下來,查他為什麽一聲不響地離開蘭墨府,查他的死因,哪怕發現不了任何異常,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也要繼續調查,靠這股念頭撐下去,並拉上章枕,拉住章枕。而不是一蹶不起。沒準兒關注他人生走向的岑景末會查一查。無論是誰產生懷疑都行,隻要別認為他是真的死了,因為那點疑心,就是他日後迴歸的突破口。茭白把早就冷卻的煙頭捏滅,他倒在駕駛座上,意識模糊之際,隱約聽見了小助手的電子音。【祝你好運。】【再會。】.六點過半,戚以潦半夢半醒,手臂往裏攏,懷裏卻沒有年輕溫熱的身體,他驀地掀開眼皮。“小白?”戚以潦揉著額角起身。臥室裏沒響動。戚以潦在被子上看見了年輕人的睡衣,他皺皺眉,換衣服出去了?什麽時候的事?累成那樣了,還有勁。就在戚以潦準備躺迴去的時候,他發現了床上的佛牌。那一霎那間,一股無法形容的不安衝上他的心口,如鐵錘重擊,他忍著劇痛去拿床頭櫃上的手機,餘光掃到枕邊那部,以及被取下來的鑰匙扣,那股不安猛然暴漲,震起嗡鳴聲。戚以潦的手一偏,夠到自己手機旁的遙控器,按開,他盯著監控牆,看到年輕人抱他,吻他,脫睡衣去衣帽間……車庫的一輛車開出去。這看似正常的出門,卻讓戚以潦的太陽穴突突亂跳。因為年輕人開門前的那一眼,太複雜,他此時無法準確搜羅出那裏麵的所有情緒,隻覺得自己猶如一條被鉤子鉤住喉管的魚,生或死都將在某一瞬間揭曉。.一樓,戚大在捏脖子,他聽到電梯門打開的聲響,趕緊過去:“戚爺,早……”話沒說完,電梯口就已經沒了戚爺的身影。戚大呆了半天,心道不好,出事了,白少出事了,對了,白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