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包那裏臭氣熏天。章枕眼裏爆發出神經質的亮光,他繃著全身,口袋裏的藥瓶抵著他的腿部肌肉。戚以潦吸著煙:“阿枕,你以後盡量別再過來。”章枕貼著顴骨的皮肉泛起激動的紅:“三哥,陳一銘說白白在鐵籠裏就有個桶用來……我為什麽不能……”戚以潦側過頭看他:“我是怕你來多了,陷進去出不來。”末了,道:“小白希望你積極治療。”章枕聽到後半句,瘦削的肩膀瞬間垮了下去。空蕩蕩的衣物下,他的身子抖動,握著鐵棍的手一鬆。鐵棍“嘭”一下掉落在地,一小片灰塵濺到他的鞋麵上,和那上麵的血跡纏上。那份殺戮的血色,模糊了一點。戚以潦大步朝著院門方向走:“接一根水管過來,每天給院子裏的地澆水,確保地是爛的,爛出泥水。”章枕跟在後麵:“好。”“每天的肌肉鬆弛藥劑繼續打。”戚以潦唇邊的煙抖了抖。章枕摘掉拳套,握了握訓練過度的雙手。那藥劑是改良版的,既能讓沈寄無法自殺反抗,還能讓他去墳包那走個來迴,看看他母親。“從明天開始,不要給他食物,餓三天。”戚以潦踏過門檻,“三天後,一日三餐都送。”章枕還沒迴應,就聽三哥又說了一句。“食物倒在同一塊爛泥地上,不用清理。”.幾天後,陳一銘去的時候,就看到一灘豬都不吃的食物。沒吃完的跟新的混在一起,最近氣溫有點高,那味道很酸很臭。陳一銘在墳包旁找到了他老板。曾經的南城商界領軍人物坐在那,以前總是打蠟往後梳大背頭的發絲長了很多,野人似的,他身上是幾個月前的襯衣褲子,看不出顏色,也沒法近人,味道太大了。陳一銘走一步嘔一步,他佩服那些對沈寄拳打腳踢的人,靠那麽近是怎麽忍下來的。估計他們蒙住了口鼻,打完就洗澡。前任沈氏董事長俊朗高挺,年輕男孩女孩前仆後繼地往他床上爬,此時他肮髒醜陋,路邊的乞丐都要捏著鼻子說一聲“惡心”。今不如昔,天差地別,人事全非。陳一銘實在是沒勇氣走近,他停在一個避風處,喊了一聲:“董事長。”背對著他的人身體一僵,一把爛泥就朝他砸了過來。陳一銘躲開了。這是他跟了沈寄的這些年以來,第一次躲。感受是用語言形容不出來的,陳一銘倒不是有多暢快,畢竟當年進沈氏是他的夢想,成為董事長一助更是他人生輝煌時刻,薪水好處和虛榮也沒少拿,他就是感覺,人生是場戲劇。沈寄始終背對著陳一銘。陳一銘心想,茭白讓他來這一趟,比任何人的任何報複都要來得有效。看看,他這個高高在上,俯視萬物的前上司現在都不直麵他。一條跪了多年的走狗站起來了,主子卻成了狗。這對主子而言,是多麽大的恥辱。陳一銘隔著這個距離掃了掃沈寄一身,茭白不將受過的苦一筆筆討要迴來,其他人可不那麽想。掃了一會,陳一銘得出一個粗淺的接菌,沈寄沒有茭白慘。當時在鐵籠裏,茭白沒有被醫治,沈寄在這裏得到過治療。戚家人要沈寄活得長久。茭白去年受的罪,八成都沒告訴章枕。陳一銘想到來這裏的目的,就開錄音,主動說起他和茭白的計劃,他說得詳細,爆開茭白行動過程中的吐槽。作為資深助理,陳一銘很會揣摩人心,尤其是他老板的心思,熟能生巧,幹好多年了,而且他的記性也強,直接將那一幕幕接近完整地口述出來。沈寄的背部佝僂下去,唿吸聲沉亂,喉嚨裏碾出被當成傻子玩弄的憤恨,他就像被鎖在海底的老怪物,無能狂怒。“就是這手電筒。”陳一銘把新買的手電筒丟過去,“我當時提議,你一出鐵籠,我就匯報說行跡暴露,跳過手電筒那部分,茭白說不行,就算轉移到了別的地方,如果他是完整的,沒裂開,你還是要我或者保鏢們碰他,到那時他就沒辦法糊弄過去。”“滾!”沈寄怒吼。陳一銘擱以前肯定滾了,這會兒沒動:“董事長,茭白對你從來就不是欲擒故縱,是你個人的自我欺騙。”“你原先的那些床伴小情,他們性格活潑會來事,卻不敢真正的違背你的指令,他們還是會迷戀你。”陳一銘說,“你欺騙自己,是因為你不能接受,這世上有人不被你的權勢臣服,在你費心思經過一番教訓,意識到自己動了心,給了所謂的特權之後,他沒有迴應你的動心,沒有對你垂下脖頸任你撕咬,反而還保有獨立的人格,堅決不做你的附屬品,這是你放不下茭白,一再做出不符合你身份事情的根本。”頓了一下,陳一銘輕飄飄道:“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老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沈寄猶如被人狠剁了幾下脊梁骨,下意識反駁:“你懂什麽,我愛他!”陳一銘的麵皮抽搐,他將去年就想說的一番話抖了出來:“董事長,不是每種占有欲都是愛,也有的就是對玩具小寵物的獨占。”沈寄徒然把頭往後轉,又在中途轉迴去,他的背後傳來聲音,“在一段感情裏,愛和性,不能分開。”“為什麽不能分開?”沈寄猙獰地皺緊眉頭,髒臭的氣息紊亂,他說著什麽話,開講座給世人解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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