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已經一去不複返。這是第二個沈寄,從眉眼五官到氣質,都太像了。卻又不是他。沈而銨跟沈寄有兩點完全相反。一:沈寄濫交濫情,沈而銨則是極度偏執。二:沈寄是順其自然坐上的高位,他的其他兄弟都是菜雞,連對手都稱不上,也不和他爭,他們識時務得很,有錢花就行,要什麽權。而沈而銨是連同外人,篡位。沈而銨會帶領沈氏,走得更遠,站得更高。兩格漫畫逐一消失。《斷翅》二字出現,停留了一會,也漸漸透明。斷翅,斷的是禮玨的翅膀,沈而銨折斷的。走到這一步,茭白再看《斷翅》,他已經不可能坐迴觀眾席了。茭白的思緒迴籠,他的眼瞼動了動,想睜開眼睛,卻感覺很吃力,五髒六腑都沉甸甸的疼,又像是四處漏風,一口氣艱難地吸進去,散了。章枕坐在床邊,握住茭白沒輸液的那隻手,一個人神神叨叨:“白白,蘭墨府的前院還空著,三哥說等你醒來播種,你什麽時候醒來啊?”“還有很多事,我都沒做,你不醒,我就沒心情,你快點醒吧。”章枕前言不搭後語,“沈氏今天開記者招待會,晚上是宴會,國內的名流幾乎都會出席,規模盛大,你醒來,我給你看直播。”“我那替你同學梁棟重啟案子的朋友說,案子有大進展,梁棟找到老潘,逼出了幕後之人,但找到了也於事無補,法律製裁不了,你同學可能要自己動手,說不定就在今晚的宴會上行動,你醒來勸勸他,時機不到,不如等一等……”茭白想喊章枕,可他的喉嚨很幹很疼,他慢慢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臉上戴著氧氣罩,身上插了很多管子。章枕呢,章枕愣怔地看著他。茭白在心裏“哎”了聲,電視漫畫裏的人戴著氧氣罩還能說話,他一試,不能,忒費勁。好他媽想把氧氣罩拿掉,唿吸唿吸新鮮空氣,難受。而且疼啊,到處都疼。這是活著才能體會到的感受。茭白小幅度地蠕動嘴唇,氧氣罩上唿出一團團白氣,熏糊了他的視線。章枕的手被輕輕反扣,他幹紅的眼中驀然流下淚來。茭白寫完掀了掀眼皮,他眼前的人扣著藍色帽子,口罩,醫用罩衣,腳套,體格瘦削了許多,鎖著川字眉無聲痛哭。美人已老。.茭白被章枕叫來的醫生一通檢查,又昏睡過去,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病房裏的人已經不是章枕,而是戚以潦。老變態真的成了老變態,不但老了,還透著一股子病氣。那一團雪白茸毛的金眼大貓又變成了血貓,斷開的脖子處傷口新鮮,血是流動的,它閉著眼瞳,血淋淋的身子很微弱地起伏。茭白心想,他在強撐,戚以潦也在強撐。那現在,他已經撐過來了,戚以潦也可以的吧。戚以潦前傾上半身,手臂壓著床沿,十指交扣,左手拇指的指腹磨蹭右手虎口,輕歎:“兩個月過去了。”茭白震驚得眼睛睜了睜。他躺怎麽久了嗎!“小白,”戚以潦看著他,口罩裏溢出沙啞的笑聲,“你再不醒,阿枕就要不行了。”茭白瞥了眼血貓。它流著血,對他虛弱地“喵嗚”。那雙金色眼睛微微撐開,眼裏晃著一片水光。接著,一滴淚從它的眼眶地滑下來。貓哭了。茭白蹙了一下眉心,怎麽還哭了啊草,是疼的,還是怎麽著?“你需要養傷,我建議你休學一年,明年再迴學校。”戚以潦將被子上的褶皺撫了撫。茭白迴神,不是吧,我都做好你給我辦休學的心理準備了,怎麽還沒辦?“我跟校長交涉過了。”戚以潦道,“手續等你自己去補辦,畢竟這是你個人的學業問題。”茭白抿嘴,成。病房的窗簾拉上了,亮著燈,四處明亮,很安靜。茭白的眼皮往下沉,又被他撐起來,他繼續看著床邊的戚以潦,和那隻對他哭的貓。戚以潦問道:“沈氏的記者招待會直播,要看?”茭白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