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百萬,可能跟金主給薑焉的分手費不能比,連零頭都沒有。但那也是一筆錢。兩百萬不是兩塊,關鍵時候是能救命的。茭白借給薑焉那筆錢,不過是報答他給自己那些英文書籍,還有書裏的筆記。那晚茭白就遇到了一個詞是薑焉注解過的,他記下了,念出來了。茭白是個恩怨分明的人。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活得明白又清醒。.那天之後,薑焉真的沒有再出現過。茭白做好了半夜被戚以潦“請”上三樓的心理準備,沒想到戚以潦要出國一趟。戚以潦臨走前給茭白帶了個輪椅,就是章枕坐的那個。在冬日的暖陽下,戚以潦將茭白推到前院,讓他置於四季盛開的花叢中。茭白戴著口罩跟帽子,坐在輪椅上看花,看藍天白雲,看拱門前那位高雅深致的男人。別的不說,戚以潦沒有折磨病患的嗜好。“外麵的空氣好不好?”戚以潦沒看茭白,他在看灰牆上的小蟲。“好啊。”茭白唿氣吸氣,“跟屋裏不是一個級別。”“所以說,健康多重要。”戚以潦低笑了聲,和和氣氣的嘮家常一般。那小蟲子終於爬到自己的小窩。迴家了。一隻手伸過來,捏死了它。很小的屍體落在了地上,何其脆弱。戚以潦俯視了片刻,皮鞋踢了點土,將那小屍體埋起來。卻在下一刻,碾了上去。泥土跟屍體全都在他鞋底碎爛。他拿帕子擦拭手指,聲音既溫和又淡:“你恢複的很好,下個月就可以做一些活動了。”茭白知道自己的情況,戚以潦給他安排的理療師很厲害。“小白,”拱門那裏傳來戚以潦的喊聲,他說:“給叔叔讀幾頁書吧。”這太突然,茭白隻來得及看一眼吊著脖子的白貓,什麽話都還沒說,剛才不知站在哪的章枕就送了書過來,眼神還特複雜。“好好讀。”章枕很小聲地叮囑完就撤了,他頭上的紗布已經撤了,留了個疤,美感倒沒有被破壞,就是多了幾分粗糙滄桑的性感味道。茭白一看書就想變成蝴蝶飛走。媽得,是佛經。抄經體。有些年頭了,紙張泛黃發黴,不知道是什麽字體,就好像全都認識,又好像一個字都不認識。茭白隔著口罩捂住嘴,悶掉了幾聲粗口:“戚董,這經書我很多都看不懂。”“第一眼不懂,那就看第二眼,第三眼,”戚以潦凝視著牆上的小蟲,看它堅強地順著牆縫往下爬,“用點心。”茭白縮在毛茸睡衣袖子裏的手伸出來幾根手指,捏住經書,從前往後翻,都是小孩子字跡,跟他讀過的英文書籍手抄版很相似,像出自同一個人之筆。卻又有一點不同。英文書籍像是長大了幾歲寫的,經書要更早。歪歪扭扭。茭白瞥了眼戚以潦,對方手上沒拿戒尺。這裏不是佛堂,應該不會有訓誡課。茭白打量戚以潦的頭像。白貓不知道什麽時候把胡子清理得很幹淨,金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表情又高冷又呆萌。一陣風吹來,花叢朝茭白點頭,茭白讀起了經書,他讀了幾句就遇到了不確定的字,靠猜讀了出來。“諸。”戚以潦道。茭白於是改正,重讀:“於諸善根無增無減。”戚以潦不會是把他想別人讀的書都背下來了吧?茭白被這個猜測整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前院的花園裏隻有一個誦經者,一個聽經者。章枕等人都在外圍守著。“枕哥,聽說先生出國,是為了他大哥私生子的消息。”一弟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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