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們眼中早已忘了我們,我們對你們也是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秋月說得有些無奈,卻又很是誠懇,他既然知曉了朱芷瀲的身份,那麽不會不知道她能觀心辨偽,隱瞞她反而是個弄巧成拙的選擇。


    “殿下,我會把我們琉夏國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告訴你,可是你能不能也看在我們兩國的淵源和我們救了你的份上,幫我們一把?”


    “幫你們一把?我連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麽都不知道,怎麽能答應幫你們?萬一你是在騙我呢?萬一你們是想幹壞事呢?”


    朱芷瀲覺得既然已經被識破了身份,那便沒什麽好遮遮掩掩的,素日裏直來直去的性子又顯露了出來。


    秋月聽她這樣反問,不僅絲毫不以為忤,反而寬慰起她來:


    “殿下不要擔心。一來,我說的一切你都可以用觀心之術來觀我,若有半點虛言,你可以不幫。二來,我們已經失了國土,眼下隻是想尋條生路,並不會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如若有半分違背道義之舉,你也可以不幫。最後,我會把我的打算告訴你,你聽了之後如果不願意,我不會勉強,且還是會把你送到南華島上去保你無虞。說到底,一切都隨殿下的意願。”


    朱芷瀲聽著前麵幾條覺得還好,一聽到要把自己送到南華島上去,立時頭皮發麻起來,哼哼道:“能不能不要把我送到南華島上去啊,別的哪個島都行。”


    “不行,殿下如此貴重的身份,如果有了閃失,我會心不安的。要送,就送到柳總督那裏最為穩妥。”秋月心中暗笑,他已經察覺到朱芷瀲是死活不想和柳明嫣見麵,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拿這樁小事稍稍逼迫她一下也不算是違背了什麽道義,所以故意說得斬釘截鐵。


    朱芷瀲糾結了一會兒,歎了口氣:“好吧好吧,那我就先聽聽你們琉夏國和我們碧海國的淵源,再看看怎麽個救你們吧。不過我可說好了,我雖然是皇室中人,但管事兒的是我大姐和我母親,我的話可未必管什麽用,幫不上你們你也不能怪我哦。”


    秋月見她鬆了口,臉上有了喜色,忙道:“那是自然,我秋月實從來不喜歡逼迫人做事。這樣吧,夜深風緊,不如我們去船艙裏慢慢說來。”


    說完,右手在刀柄上一彈,刀身“叮”地發出清亮的一聲響,忽然一個人影出現在朱芷瀲的後方。


    “鷲尾,去艙內備上茶,我要與公主殿下邊飲邊聊。”


    “是。”鷲尾的聲音剛落,人影已不見了,好像根本就沒有出現過一般。


    小爐新煮,入湯生溫。


    秋月的居室之內,朱芷瀲目不轉睛地看著跟前的鷲尾一絲不苟地煮水烹茶。


    隻是方才這一會兒的功夫,鷲尾已重新換上了華麗的長袍,唇上一點深紅嬌豔欲滴,眼眸處俏眉生盼,很難想象甲板上如影隨形的鬼魅身影竟會是這樣一位的絕色妙人。


    她身子向前微傾,頸後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片雪肌,光潔如璧。耳後沒有垂下一縷青絲,每一絡都細細地抓出新月般的弧線再盤在一起,兩把小巧的鎏金骨梳左右一合,束成牡丹花大小的仕女髻。


    秋月見朱芷瀲瞧得仔細,也不去擾她,隻是笑了笑問道:


    “鷲尾,今日是什麽茶?”


    鷲尾手上的茶筅不停,輕聲迴道:“奴婢點的這一碗是小路千家的妙風之昔,入喉迴甘,請清洋公主殿下品嚐。”說完,手中茶成,將茶碗輕輕地推到朱芷瀲的跟前。


    朱芷瀲見碗深如盅,碗中卻隻入了淺淺三分的茶湯,湯色濃鬱似抹,翠深如潭,與自己飲過的茶大為不同。


    正細看間,鷲尾已是又點完了一盞,推到秋月跟前。


    “為大人所點的,依然是相國寺的三友之白。”


    秋月聽了,頗有些惆悵,歎聲吟道:“昨日落雪急,梅骨暗自香。今夜伏蟬懶,惟待碧葉黃。想起上次飲此茶還是在相國寺賞梅之時,轉眼便事過境遷了......”


    朱芷瀲端起茶碗飲了一口,隻覺茶液潤在齒間,起初有些苦澀,飲入喉中卻是說不出的香醇濃厚,尚在迴味時已是一陣甘甜返上舌尖,兩頰生津。


    如此好茶,她剛要道一聲謝,鷲尾已行了一禮,自退出去了。


    “你的這個侍女哪像是奴婢,倒像是一位富貴家的小姐。”朱芷瀲朝秋月嘀咕了一句。


    “她不是像,她就是。”秋月放下茶碗,似不在意地說道:“鷲尾是我國出了名的才女,她父親是彈正少弼,相當於你們的正四品官,官階雖不高,但家教是極嚴厲的。”


    “難怪她的舉止不似尋常侍女,我的侍女裏麵可找不出這樣的。”朱芷瀲忽然有些羨慕。


    秋月笑道:“你碧海國地大物博人傑地靈,還需要羨慕旁人麽?”


    “那當然,單是你這些精巧的家具我就羨慕得很呢。”


    秋月眯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公主如果中意,我這船上有一些能工巧匠,日後將這些技藝教授給碧海的匠人可好?”


    “好啊好啊。”朱芷瀲剛拍手稱好時,忽然反應過來:“哪有那麽便宜的事,你準是又要我幫你忙了吧?”


    “看來我秋月的名聲在你這裏不太好,讓你這樣防備。”


    “你們這樣神神鬼鬼的,我哪裏知道你如此獻殷勤,會不會有什麽奇怪目的啊。”


    秋月歎了一口氣,道:“其實你又何須防備我。我的曾祖母還是你們碧海的皇室中人呢,我們本來就是是沾親帶故的。”


    “咦?我怎麽從沒聽說過?”


    “我琉夏國本來不是叫這個名字,百餘年前是叫琉夷。那時你們碧海國初建成,周邊的海邦小國紛紛朝貢,其中就有我們琉夷國。當時的琉夷國主年方二十,正是少年英姿風華正茂之時。開國明皇陛下見了他十分喜歡,便收做了義子,還將族中的貴女許配於他。除此之外,明皇陛下還賜了他國主的金印,又將自己名諱中的一個字賜予琉夷國做國名,以示殊榮,所以後來我們便改名為琉蘭國。”


    “琉蘭國?”朱芷瀲忽然想起了什麽,“這個名字我是聽過的。好像皇曾祖母確實有過這段往事,她老人家的名諱中有蘭淳二字,取了蘭字給了那國主,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便沒了後話。”


    “當時被賜婚的這位貴女就是我的曾祖母,她一生都用著七角蘭花紋,但也一直恪守著在花紋旁鑲邊的規矩,隻因她是旁係的血脈,所以我看到你身上的蘭花紋,卻聽你說是柳明嫣的妹妹,便生了疑心。”


    “原來如此……”


    “我曾祖母一生共生下十一位皇子,九位皇女,除去幾位未成年即夭折的也餘有十二位皇裔。這十二位皇裔分別襲了十二處封地的封號,並且獨立門戶,自成一姓。”


    “所以你的祖上便是秋月一族?”


    “不錯,秋月是築紫半島的由來已久的大姓,我祖父自入主築紫半島後,便改了這個姓,據說到這個古老的姓氏已有二十七代的傳承。”


    “二十七代,這還真是久遠。可你們皇室如此人丁興旺,如何忽然與碧海國失去了音信呢?”


    “這得從這十二皇族說起,這十二皇族中,除了我秋月氏,還有一族的實力不相伯仲,那就是林氏,與我秋月氏一樣都是數一數二的大族。林氏自立姓以來,處心積慮一直想要淩駕於我秋月氏之上,兩個家族紛爭了十幾年,都是親生的皇子,便是當時的國主也難以調停。後來國主崩逝,將皇位指定給了林氏的後人繼任。其實這其中誰也說不出是真是假,我秋月氏的封地雖然比林氏要大,但在國土的最北邊,而他們的封地就在京畿附近。國主的噩耗一出,我祖父即刻策馬趕往京城,不料趕到時已是遲了一步……”


    “你的意思是說,那林氏趁你們國主病危,把控了朝局?”


    秋月苦笑道:“這些事已是死無對證說不清楚了,總之據林氏所持的遺詔,皇位是傳於他林氏的。”


    “皇權啊,最是累人了。你看我們多好,我的兩個姐姐,一個好學上進勤於國政,一個無欲無求嫁作王妃,剩下我自在逍遙,根本不會有什麽勾心鬥角骨肉相殘的事來。”


    朱芷瀲雖然理解秋月的苦楚,但並不以為然,在她的心裏,姐姐便是將來的繼承人,這一點毋庸置疑。所以,碧海皇室裏的每一個人都隻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就好了。當然,她的分內之事,就是隻管自己開心。想到這一點,她又覺得秋月有點可憐。


    “其實我秋月氏也並沒有非要爭奪皇權的心思,我的祖父是個性子很平和的人……所以林氏即了皇位後,便也沒說什麽,隻是盡好做臣子的本分。不料林氏自從掌權後,對碧海國換了態度,覺得自己不該是被賜封的國主,而應是天授的皇權。後來林氏的國主派出了使節,與你們碧海國斷了交,又將國名中的蘭字棄了,改為琉夏國,以示與碧海國再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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