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源客棧可以說是富安城最好的客棧,如果按照蘇末從前的性子,肯定要訂最好的天字號房,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他早已經懂得賺錢不易,就算現在有錢了,也不會肆意揮霍。地字號房雖說不豪華,卻也幹淨舒適,蘇末對趙武的辦事能力相當滿意。


    一夜好眠,他心情頗好,優哉遊哉地準備下樓吃早餐,隻是這份好心情沒有持續多久——任誰一大早就看到有人對你笑得“不懷好意”,也不會高興。


    客觀一點來說,李煒照舊是一身貴公子的裝扮,那笑容在別人眼裏怎麽著也稱得上溫文爾雅。


    “小末,真巧啊,你也住這家客棧!”


    李煒三兩步迎上去,極是熟稔地招唿道,任誰也不會想到他們隻見過一次,甚至不能稱之為朋友。


    “真巧……”


    蘇末不想搭理他,如果說住同一家客棧是巧合,畢竟這是富安城最好的客棧,可這人住自己隔壁,那就是居心叵測——像李煒這樣的富家公子,即便是出門在外,也會選擇最貴的天字號房。


    “小末……你這是要去吃早飯吧?正好我也餓了……”


    李煒俊朗的麵孔倏地閃過一絲不悅之色,又很快恢複如初,笑眯眯地和蘇末並肩走出門。他昨晚休息的不太好,主要是床太硬,床褥太粗糙……現在還要“討好”蘇末,這心頭火嗖嗖嗖地直往上躥,好在想象著那人知道以後的反應,這才勉強壓了下來。


    對於這樣的家夥,蘇末有些著惱,卻沒有出口趕人,仍舊不疾不徐地在街上逛著。


    清晨的富安城街道處處透著生機,兩邊各種買賣的生意人已經開始討價還價,包子鋪熱騰騰的大包子冒著熱氣,燒餅攤上剛出爐的大燒餅沾了芝麻,金黃香脆……


    蘇末看似淡定,實則也餓了,隻是為了惡整後麵跟著的家夥,他始終沒有停下腳步。


    李煒跟在後麵,盡管肚子差點兒就咕嚕嚕叫,他還是沒有放棄的打算,打定了主意要和蘇末耗到底,他就不信自己還比不過一個“小家夥”。


    一股風吹過來,遠遠地,蘇末就聞到熟悉的香味,眼睛不由一亮,腳步也快了幾分。


    拐過街角,一家不大的店鋪出現在眼前,香味正是從這家店裏飄散出來。蘇末細細打量了一下,店麵雖小,好在裏麵很衛生,開飯的夫妻兩個衣服舊了點兒,卻也洗的很幹淨。


    李煒也跟著走進店裏,坐在了蘇末對麵,隻是這報的菜名,他還是頭一迴聽說——鹵水粉腸、酸菜豬肚湯……


    等菜上了桌,李煒更是傻眼,這碗裏的東西,他還真沒見過。


    店老板看著李煒一身錦衣還帶著玉冠,掂著大勺兒有些猶豫,到底沒給他盛,反而吞吞吐吐道:“這位公子,一看您就是吃慣了山珍海味的,這豬下水您還是——”


    “什麽是豬下水?”


    李煒悄悄吸吸鼻子,真香啊,這人還囉嗦個什麽,怎麽不趕緊上菜?雖然這麽想著,隻是看到對麵兒蘇末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還是有種不妙的預感。


    店老板麻溜兒地道:“豬下水就是豬肺豬肝豬肚……總之就是豬肉以為的雜碎。”


    李煒聽完臉色都有些變了,他從來不知道,那些東西是可以吃的,光是想想都覺得倒胃口。麵前的食物仍舊冒著誘人的香氣,他卻一點食欲都沒有了。


    “就算是這些,普通老百姓一月最多也就吃幾次,比不得李公子你這樣的高門大戶。”


    蘇末慢條斯理地夾了粉腸,吃的津津有味,這“李公子”其實是被誤導了,這豬下水若是處理的好,比那些珍饈美味絲毫不差。偶爾一瞥他憋屈的神色,蘇末隻覺得胃口更好了。


    “……”


    李煒餓著肚子,本來就心情不好,不曾想還被小了自己幾歲的蘇末教訓了。


    蘇末心滿意足地吃完了早飯,看也不看對麵的人,徑直向外走去。李煒這樣的人,不足畏懼——家世好,腦子也不錯,可惜不夠狠,這是指對他自己,連這樣一頓飯都吃不下去,更不用說像韓信那樣忍受“□之辱”了。


    可惜的是,這樣的人,偏偏常常自高自傲,自以為是,哪怕翩翩公子的表相再完美,也掩蓋不了事物本質。


    所以,當蘇末發現自家馬車後麵跟著一輛超級豪華大馬車的時候,很淡定。不管李煒有什麽目的,目前看來都還沒有達成,這家夥絕不會輕易放棄。


    “小末,看樣子你是要去京城吧?正好咱們同路,不如到我這馬車裏喝杯茶?”


    李煒故意將華麗的珍珠簾子撩的大開,笑容裏熱情不減,蘇末越是反應冷淡,他就越覺得人有意思,完全是大男人征服欲作祟。


    “……”


    蘇末默默地看過去,這家夥其實是在顯擺吧,僅僅是透過簾子,也能大略看到馬車裏的擺設。鬆木車廂裏鋪著虎皮地毯,椅子臥榻披繡著大朵的牡丹,一顆夜明珠懸掛正中,足足有鴿子蛋大小。


    這家夥,是來炫富的吧,也不怕被打劫!


    事實上,李煒還真有幾分刻意,據調查蘇末出身農家,想必眼界也高不到哪裏去,那什麽見鬼的“豬下水”絕對是他故意惡整自己,那麽自己索性就讓他見識見識什麽是真正的富貴,不相信蘇末不動心。


    在李煒看來,自古以來這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從前連豬肉都吃不起的蘇家能教養出什麽清高兒子?無非是籌碼多少的問題。


    見蘇末不說話,李煒心裏有一絲小小的得意,忽略了內心深處小小的失望,他已經開始幻想把人弄到手後,怎麽羞辱那個讓他討厭的家夥。


    “李公子,我勸你要低調,這樣顯擺是要倒黴的。”


    雖然李煒嚴重那抹輕視藏得很好,卻仍舊被蘇末瞧的清清楚楚,他有些搞不懂這家夥真實的想法,既然瞧不起自己,怎麽又巴巴地湊上前搭訕?不要以為他看不出來,從酒樓開始,李煒就在刻意接近他。


    想著被這樣一個高端的“神經病”盯上,蘇末的心情更加不好了,說話也就更加不客氣。


    李煒臉上微微的得意還沒有斂去,聞言麵部表情有片刻的僵硬,他這是被拒絕了?


    “小末,為兄可是一片好意,你這樣可太讓人傷心了。”


    李煒沒有動怒,盯著蘇末的目光,猶如一條劇毒的眼鏡蛇盯上了青蛙,之前所有的偽裝,便在這片刻間瓦解。什麽翩翩公子,風采照人,全都是假象。


    蘇末不說話,狀似隨意地倚著馬車,渾身卻已經戒備起來。


    “啪啪啪——”


    李煒優雅地舉掌連擊三下,周圍立刻跳出來十幾個黑衣人,根本就是事先在這裏埋伏好的——“小末,現在你肯同為兄走麽?”


    這一聲小末叫的格外親昵,仿若真的是在招唿身邊親近的人。


    蘇末冷冷一笑,一張好看的麵容似覆蓋了一層冰雪,越發顯得他如同冰雕玉琢般精致——“你這是要強人所難?”


    李煒本來以為,麵前的少年會害怕,再不濟也會慌張失措,看他的反應,卻是十二三歲沒有的沉著。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裏有些懊惱,實在是蘇末太不識相,逼得自己不得不對人用強。本來他的打算裏,也沒有這一項,現在倒是騎虎難下了。


    他還不信了,自己這麽多手下,還治不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蘇末……


    “小末,乖乖跟為兄走不好麽?隻要你聽話,為兄保證不會為難——”


    李煒用了十分耐心,試圖最後挽迴一下,隻是話還沒說完,就給人打斷了。


    “我可沒有這麽惡心的兄長!”


    蘇末一臉厭惡地道,不自覺地,又想到某人,心情更加惡劣了。


    而他心情不好,注定有人要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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