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一張精美的雕花臥榻,連帶著素色錦緞褥子被子等一整套,由常家商團的夥計恭恭敬敬地送了過來。臥榻自然是擺在書房裏,就放在蘇末平日看書的窗戶旁邊。


    “這是——”


    蘇末可不敢自作多情,認為這是給自己的,雖然這張臥榻確確實實占了自己平日裏看書的地方。單看那臥榻的材料和做工,就知道價值不菲……


    “累了的時候,可以休息。”


    常昊放下手裏的賬冊,走過去坐下,仰著頭淡淡地解釋道。


    “哦。”


    蘇末有點兒尷尬,他不是不知道臥榻是用來休息的,不過看這人的舉止,原來是買了自用的。


    “你打算在這兒呆很久麽?”


    蘇末手裏捧著書,眼神兒卻在臥榻上流連,看著就很舒服啊,不知道坐起來的感覺——


    “不會。”


    常昊心裏微微升起一絲不舒服的感覺,小孩兒是嫌自己在這裏礙事麽?隻是,他素來冷淡慣了,外人看起來情緒根本沒有任何波動。


    “有錢人真奢侈!”


    蘇末脫口而出道,說完有點兒不好意思,畢竟這個有錢人就在自己麵前。不過,隻是呆幾天就要買臥榻,他還真是講究。


    嗬嗬,這人離開的時候,應該不會把這些東西也給帶走,倒是便宜了自己。想到這裏,又覺得奢侈真心不是什麽錯!


    “……”


    常昊默了,這還是第一迴有人說他奢侈,雖然自己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但那都是家裏下人準備的,有時候趕路住在荒郊野外,他也不覺得有什麽。


    “每天花這麽多時間看賬冊,不覺得無聊麽?”


    不知道為什麽,自昨天之後,兩人的關係很詭異地有了那麽一點兒發展。


    蘇末看著端坐在自己對麵的少年,認真的表情隱隱透著一種成熟,一時之間居然移不開目光。


    “不會。”常昊頓了一下,怕小孩兒覺得自己迴答的太簡單,又補充道,“賺錢是我的樂趣,看賬冊可以讓我知道我有多少銀兩。”


    “……”


    自從來到這兒,蘇末就一直想要賺錢,不過這隻是迫於生計,他的內心對於這件事並沒有什麽喜歡或者不喜歡,隻是必須去做。


    把賺錢當做興趣,他覺得有點兒難以想象,不過這樣挺好的,興趣和工作兼顧了。


    見小孩兒不說話,常昊也沉默了,這樣的迴答是不是太市儈了?不知怎麽,在那雙澄澈的眼睛注視下,大實話就這麽說了出來。


    “你做的很好,常家商團在全國都很有名。”


    那人在榻上坐著,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可蘇末神奇地感受到他周遭所圍繞的低氣壓,想也沒想地安慰道。


    “我隻是把祖上的基業擴大。”


    常昊的心情一下好轉,難得謙虛地道。事實上,常家的生意,真正得到發展,靠的全是他。


    “哼,臭小子,根本就是掉到了錢眼兒裏。”


    沈清河在書房門口站了有一會兒,本來是好奇某個悶葫蘆也會“聊天”,這時候冷哼了一聲開口道。


    “清河,你還真是記仇!”


    魏恆尾隨其後,想起幾年前愛人碰的冷釘子,真是忍俊不禁。


    “我早就忘了,再說我現在收的這個徒弟比他強百倍。”


    沈清河臉微紅,仍是硬著頭皮道,強百倍什麽的隻是信口說說。死混蛋,就愛看自己出糗!


    “是,是……”


    看到愛人這幅神態,魏恆恨不得立刻就抱在懷裏狠狠親兩口,隻恨現在還不是時候,萬一再把人嚇跑了可怎麽辦?


    後來蘇末才知道,常昊差點兒做了自己的師兄,不由感歎命運的神奇!


    “你們到底什麽時候迴去?”


    沈清河瞪了那兩人一眼,有些惱羞成怒地道,他這裏可不歡迎閑雜人等。


    “隻要你跟我一起走,隨時都可以。”


    魏恆張揚的個性遇到了沈清河就施展不開,此時再次舊事重提道。朝廷裏事情多的很,皇帝已經寫了幾封加急文書催促他迴去。


    “……”


    沈清河不再說話,他心裏也明白,魏恆耗不起——在他的心裏,始終裝著廟堂和皇帝,魏相爺絕絕對對是個忠臣。


    “我說常昊,咱什麽時候走?”


    華飛宇趴在桌子上,無聊地轉著茶杯,人家相爺跑來是追“老婆”的,他還窩著做什麽?好吃的好玩的,什麽都沒有,自己都快悶的發黴了……聽說江夏城風景秀麗,美人也多……


    經好友這麽一提,常昊也覺得自己呆的時間長了點兒。一開始是擔心魏恆和沈清河會鬧出什麽事兒來,看現在的情形也該放心了。


    往常巡視商團,他在一個地方從來不會超過半月,更何況張管事是個人才,把一切都經營的很好,這裏根本就沒有什麽值得自己費心的。


    可是,看到不遠處拿著水瓢正在給瓜苗澆水的小孩兒,他淡淡地道:“商團裏種植寒瓜的進度一直停滯不前,如果他真的能成功……”


    常昊一向是個謹慎的人,對於蘇末的情況已經派人了解的很清楚,理智告訴他成功的可能很小,但情感卻占據了上風——說不定小孩兒真的能成功呢?


    “那你也沒有必要親自看著吧?隨便找個人就行。等真的成功了,你再來也不遲。


    華飛宇手一抖,茶杯差點兒轉到地上,好友什麽時候這麽不開竅了?他一直不走,就是因為這個?


    “可是——”


    拒絕的話差點兒就要脫口而出,可是什麽?他根本沒有留下的理由。


    他很忙,商團裏等著自己處理的事情很多,馬上快要十五了,到時候會更忙——家族的祭祀從去年開始就由自己主持了……


    “師傅,你是不是要離開了?”


    蘇末一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中的玉人,上麵的穴道他已經了然於心,即便是閉著眼睛他也能說的絲毫不錯。


    “不會。”


    沈清河先是一怔,然後微微笑了起來,他這個徒弟平時看起來挺灑脫,在乎的事情也不多,但如果真的把一個人放在心上,就說明那人對他已經極其重要。


    “哦。”


    蘇末也就不再問,就算那個丞相魏恆看起來很霸道,隻要師傅決定留下來,他是沒有辦法的。相處的這兩天,他充分地了解到,即使魏恆的手段有千千萬萬,但絕不會使用一種在師傅身上。所以怎麽說呢,魏恆在師傅麵前就是一隻紙老虎。


    “這世上的路有許多條,為什麽要選最艱難的那一條呢?”


    蘇末不知道師傅究竟經曆過怎樣的磨難,才讓他人未老,頭先白,選擇在這裏避世,那樣斷腸裂肺的感情,即便是他上一世也沒有經曆過。他隻是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說出自己的看法。


    “因為隻有那條路的盡頭才有你想要的東西。”


    沈清河望著竹林外的月下美人,輕聲地道,即便是傷心難過,他也從來沒有後悔過。


    “這條充滿荊棘讓師傅遍體鱗傷的路,你還打算走第二遍麽? ”


    就算蘇末能夠把《關雎》倒背如流,他也不懂得愛情,盡管被傷害的這樣深,但看得出來師傅對魏恆並沒有真正的死心。現在的他,還在猶豫——


    沈清河沉默了一陣,心中充滿了迷惘,最後隻能道:“我不清楚……”


    他想要原諒,想要重新得到幸福,但又怕再次受到傷害。


    “就算這條路充滿荊棘,隻要和你一起走,我就不怕傷害。”


    魏恆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同樣望著那片月下美人,無比堅定地道。他們之間的誤會,傷害的不僅僅是沈清河,在這幾年裏,自己也陷入了無盡的痛苦之中。


    可即便是這樣,他也無法放手,隻有和這個人在一起,他才能得到幸福。


    “感情真麻煩。”


    蘇末搖搖頭,這兩個人迴憶過去都一副痛苦的樣子,可要他們分開,又好像更加的痛苦。


    “你還小,不明白……”


    小徒弟難得有這樣一臉困惑的樣子,沈清河嘴角微勾,帶著一絲笑意道。


    “我不——”


    蘇末想要辯解又無從說起,他能說自己其實已經二十大幾了麽?會被人當成瘋子的。


    “遇上了,也就身不由己。”


    看到心上人開心,魏恆的語氣難得的緩和了一些,他這人心防重重,今日竟也將真心話講了出來。


    “……”


    蘇末無語,他怎麽覺得,魏恆說著“身不由己”的時候,心裏還挺愉快?


    還有,這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好像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另外一個世界,旁人根本無法介入。這種無形的融合,讓他有些——“羨慕”?


    “小孩子不要為這種事煩惱。”


    魏恆走上前,在那張小臉有越來越皺的趨勢前,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唔——”


    蘇末吃痛,瞪了這人一眼,他們沒有這麽熟吧,捏臉神馬的……


    不過,他說的也對,自己這身體就算要成親也還要個*年,現在煩惱這種事不是杞人憂天麽?於是,在之後的好幾年裏,感情這種東西就被蘇末疊巴疊巴,束之高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都不懂愛情的絕緣體,怎麽來電?愁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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