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一早就涼意襲人,讓人深切感受到——秋天是真的來了。


    “妞妞,迴屋去吧,衣服要淋濕了。”


    蘇末撐著油傘走到院子裏,把蹲在雞窩旁的小家夥兒給拉了起來。


    “……”


    妞妞也不吭聲,一雙烏溜溜大眼睛瞅著小舅舅,瞳仁兒似乎沾染了雨水,帶著一點濕氣。


    “那就再呆一小會兒,然後就要迴屋了,知道麽?”


    蘇末無奈,屈服與她濕漉漉的小眼神兒,把油傘往一旁偏了偏,盡量不讓她被小雨淋到。


    “噠噠噠——”


    一連串的馬蹄聲,由遠而近,一行人匆匆地朝著這邊奔了過來,約莫有十幾個。


    蘇末有些吃驚,這樣偏僻的地方,連牛車都少見,更不要說數量如此之多的馬。到底是什麽人,弄出這樣的陣勢?


    “好漂亮的馬!”


    一匹火紅色的馬風一樣地從院門前掠過,驚的雞窩裏老母雞咕咕叫了起來。


    馬的主人也是一襲黑衣,蘇末沒有看清他的麵孔,隻是單從那挺直的背,也能感受到一份肆意和張揚。


    他還在感歎著,一匹穩健的黑馬跟著進入了視線,馬上的人還是他認識的——常昊,他不是早該離開了麽?


    蘇末隻是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去,把視線投注在妞妞身上。


    打招唿麽?沒有必要,他們之間的交情,還沒有那麽深!


    “怎麽了?”


    華飛宇騎著一匹白馬跑過來,發覺好友速度慢了下來,也跟著拉了啦馬韁,白馬頗有靈性,步伐漸漸慢了下來。


    “沒事。”


    常昊淡淡地道,心裏卻有些不確定,剛剛他看到的身影好像是蘇末……應該不會這麽巧……


    再看看那匹紅馬,早就跑的沒影兒了,他立刻一夾馬肚子,飛跑而去。


    “喂,等等我——”


    華飛宇在後麵不滿地大喊,這一個兩個的,仗著自己的馬好,這不是欺負人麽?


    不過,相爺的心情他也能理解,所愛的人因為誤會遠走,然後一直杳無音訊,像是從此消失——如果是自己,怕是早就瘋掉。


    “你說,沈神醫會跟相爺迴京麽?”


    和黑馬保持一個馬身,他忍不住詢問常昊,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麽容易解決啊!


    “不知道。”


    常昊簡單地道,如果他不迴答,身邊這家夥會一直說下去……


    “真無趣。”


    華飛宇覺得,再這麽下去,自己一定會憋到內傷。


    “駕——”


    黑馬在主人的示意下,撒開四蹄飛奔而去。這次,常昊是連迴應他都懶。


    在他看來,相爺和沈神醫之間怎麽樣,完全是他們自己的事,外人無需置評。


    下午,雨漸漸大了起來,蘇末撐著油傘,緩步走向竹林。由於雨水的緣故,地上一片泥濘,再加上雜亂的馬蹄印,變得更加難行。


    離竹林還有不算短的距離,他的心卻懸了起來,那些馬蹄印,一直蜿蜒下去,最終通向的方向是——竹林。那些人,是來找師傅的?


    先前,師傅一直在躲什麽人……糟了,會不會出事?


    “師傅——”


    蘇末急喘氣努力平複唿吸,跑到竹樓門口,就看到幾個人把小樓守的嚴嚴實實。


    “讓他進來!”


    沈清河的聲音帶著一絲惱怒從樓上傳下去,守衛的人立刻讓開了路。


    蘇末稍稍放下心來,這些人既然能聽師傅的話,應該不會對他造成威脅。


    “他是誰?”


    剛踏進門,就聽到一道沉沉的聲音,蘇末下意識抬頭看,竟然是早上從家門前經過的黑衣人。


    這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算不上多英俊,卻會讓人在第一眼就無法忽視。他就像是一把經過歲月凝練的利劍,鋒芒外露,耀人眼目,不容人抗拒。


    “關你什麽事?”


    沈清河冷哼一聲,態度可以說是非常惡劣,躲了這麽久,還是被魏恆這家夥找到了。


    “他是我師傅。”


    蘇末被那冷凝的目光給盯的受不了了,主動地道。反正,就算不說,這男人也有辦法查清楚。


    “哦?除了常昊那小子,居然還有你看得上的人?”


    魏恆一挑眉,看向刻意和自己保持距離的愛人,倒是有些意外。


    “魏恆,我不會跟你迴京,你走吧。”


    沈清河被那有些戲謔的目光看得著惱,以前這家夥就喜歡用這調調逗弄自己,隻是,他們卻已經迴不到從前了。


    “你先出去吧,我和你師傅有話要說。”


    魏恆聞言,三兩步走了過去,長臂一伸,就把沈清河給攬到了懷裏,然後扭頭對目瞪口呆的小孩兒道。


    “魏恆你個混蛋,放開我!”


    沈清河使勁兒掙紮,無奈力氣不如人,怎麽也掙脫不開。


    “……”


    蘇末看著這兩人“親昵”的情形,心裏升起一個念頭——師傅和這個叫魏恆的,是一對戀人?男人和男人?這個世界已經這麽開放了麽?


    腦子裏轉著亂七八糟的想法,雙腳卻下意識地往書房走去,小廳和師傅的房間太近,萬一聽到什麽不該聽的……


    “小東西,被嚇到了吧?”


    華飛宇盤腿坐在席子上,笑眯眯地看向神遊過來的小孩兒,意味不明地道。


    “你們怎麽在這裏?”


    蘇末這才迴神,就看到一向屬於自己的書房裏多了兩個人,桃花眼和常昊。


    “不在這裏,難道要在外麵淋雨?”


    難得有人和自己聊天,華飛宇心情還不錯,這竹樓隻有書房離內室比較偏遠,免得聽到什麽不該聽的。


    “那個魏恆,是什麽人?”蘇末直覺這人不簡單,單看那十幾個守衛,還有他的談吐氣度,就知道非富即貴。


    “當朝丞相魏恆,也是,你們這窮鄉僻壤的,沒聽說過也正常。”


    華飛宇不在意地道,當初魏恆拒絕皇帝賜婚,那是多大的事兒啊,要不是沈神醫躲在這犄角旮旯裏,早該知道了!


    “你就不怕他傷害沈神醫?”


    華飛宇繼續道,看小東西的樣子,還挺放心。


    “要不是師傅讓著他,兩個魏恆加起來也不夠看。”


    蘇末撇撇嘴,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也就懶得再搭理他,徑自拿了一本書在窗邊看了起來。


    “喂,你還沒迴答我呢,看到你師傅和男人在一起,肯定嚇到了吧!”


    華飛宇湊過去,鍥而不舍地問,語氣裏有著他自己也不曾發覺的堅持。


    “師傅喜歡就好。”


    男人和男人,具體怎麽樣他也不明白,但分桃斷袖他至少是懂的……


    不過,一想到魏恆害得師傅那麽傷心,蘇末就很難喜歡他!


    “……”


    華飛宇突然陷入了沉默,喜歡就好?真要是這麽簡單就好了。到底是小孩子啊,哪裏懂得其中的厲害關係。


    少了某人的聲音,書房裏一下子安靜下來,隻有雨點有節奏地敲擊著窗欞,伴著偶爾翻頁時的沙沙聲。


    蘇末很快沉醉在書裏,將外麵的世界給拋諸腦後。


    常昊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拿著隨身帶的賬冊看了起來,隻是心思卻不在賬冊上。


    從小孩兒進來,自己就莫名地期待著,想要看到他對著自己笑,和自己說話——可是,他和飛宇說了那麽多句,卻始終沒有同自己說上一句。


    等蘇末從書的世界裏出來,已經過了快要兩個時辰,書房裏隻剩下他和常昊,至於華飛宇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再看看常昊,貌似睡著了?嘖嘖,還真有人坐著也能睡,估計是太累了吧!


    這人,就連睡著的時候,表情也是淡薄的。


    蘇末揉揉有些發麻的雙腿站起來,猶豫了一下,把一件袍子披在他身上。這袍子,還是師傅前幾天拉在書房的,正好派上用場。


    就這麽睡著,不著涼才怪!


    耳邊是淅淅瀝瀝的雨聲,常昊睡醒了,沒有一般人剛睡醒時的迷茫,大腦一派清醒。他記得,自己在書房裏看賬冊,然後——睡著了!


    小孩兒安靜地坐著看書,自己在一旁看他,氣氛難得的靜謐安逸,緊繃的神經不知不覺放鬆了下來……


    他從來沒有在有人的時候睡著過,就算再忙碌再勞累,也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


    想到這兒,他倏然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單薄的小身子佇立在窗子旁邊,仰頭望著外麵的雨,不知道在想什麽。動了動,後知後覺地發現身上披著的袍子,想來也隻有這孩子會如此做,心裏不禁升起一股暖意。


    嘴角勾起一抹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的弧度,小孩兒還挺貼心!


    “你醒了?”


    察覺身後的動靜,蘇末迴過頭,發現書房裏太過安靜,沒話找話道。


    “謝謝。”


    常昊將袍子放到一邊,身上陡然一涼,不由有些眷戀剛剛的溫度。


    蘇末沒說話,隻是笑笑,迴頭繼續看向窗外,那一片月下美人在細雨中看起來也別有一番風味。


    接下來,兩個人都沒有再試圖找話說,書房裏又恢複了之前的靜謐。常昊彎腰撿起掉落的賬冊,認真地查看起來。


    他發現,自己喜歡和這孩子呆在一起——前所未有的輕鬆,就連一路奔波的疲累似乎也消減了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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