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六天的航行,從高密軍港出發的船對即將抵達長江口。一千多艘大大小小的船隻延綿百多裏,借著強勁北風,在大海中迎風破浪,向南行駛。在大船上空,灰色雲朵從天空之上疾飛而過。洶湧的巨浪威嚴冷漠的向大船瘋湧而來,轟然地砸在船壁之上。


    楊侗和平常一樣,站在頂樓甲板上觀看波濤洶湧的的大海,經過這麽多天的沒日沒夜的遠航,他已經習慣了驚濤駭浪的狂野之美。


    這時,他聽到身後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一迴頭,雙眼不禁一亮,卻見陰明月穿著一襲白色長裙,大風裹緊了她的長裙,凸顯出了高挑豐盈的身材。


    陰明月邁步而來,白皙如玉的臉蛋染上了一絲暈紅,愈發顯得嬌美動人,宮裏迴信,皇後她們已經接受了陰明月,並且和陰老夫人達成了共識,等到他們凱旋還朝,便會把陰明月迎娶入宮,這讓陰明月忐忑不安的芳心終於放下,勸說道:“迴房去吧,這裏風浪太大了。”


    “這可小多了。我們當年迴到附近的在長山島的時候,經曆過一次狂風暴雨,當時天黑如墨,巨浪卷起十多丈高,我們的五牙艦就像紙片一樣,那種感覺真以為下一刻就被魔鬼吞噬了似的。”楊侗見她挪步困難,上前伸手把陰明月攬入了懷中。


    想起那一次經曆,楊侗也是心有餘悸:“也幸好離島不遠,且是吹著西南風,把我們重新吹迴了長山島。和那一次比,現在是小風小浪。”


    “聖上放手,我自己會走。”陰明月閉目享受這擁抱帶來的溫馨,長久願望得以實現,她的臉上滿是甜美笑容。


    “怕什麽,又沒人敢上來。”楊侗懷抱美人,聞著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熏香,整個人不禁陶醉萬分。


    “公主呢,她可不管這些。”陰明月說著說著,臉如朝霞。


    “不管她。”


    說到楊沁芳,楊侗大是頭痛,昨天清晨,他們又被堵了一個正著,致使他和陰明月的關係暴露。


    “風太大了,容易把人卷入大海中,還是迴去吧。”陰明月現在像個陷入熱戀的女孩,溫柔似水,哪有巾幗英雄的半點風姿?


    “嗯。”楊侗漫不經心的迴了一聲,貼著她的臉,感受著比絲綢更加柔順千百倍的感覺,忍不住感歎道:“我現在都後悔,為什麽不早一點發現你喜歡的人是我呢?早知道這樣,或許我們的孩子都滿地跑了。”


    哪怕和楊侗有了夫妻之實,陰明月聽了這話,臉上帶著一抹紅暈,她覺得楊侗這句真誠的話,比甜言蜜語更加的讓她心動。


    迴到船艙,楊侗隨即走向了四層,隨著與江都的接近,這裏已經成了軍機處,房玄齡、杜如晦等參謀團盡皆移駕至此,大廳之中放著一架沙盤圖,諸多隨軍人員團團觀看。房玄齡全神貫注的思考著什麽。


    杜如晦臉色相當蒼白,獨自一人坐在窗前。


    “克明不暈船了?”楊侗笑著踏步而入。


    杜如晦是西北人,當初雖然也跟著遠征高句麗,但那一次也吐得半死,班師之時,他從陸路迴的鄴城,這一次也是吐得天昏地暗,但吐著吐著也似乎適應了,他有些難為情的說道:“這兩天好多了。方才微臣問了一下,張都督那裏迴信稱,傍晚即可抵達長江口,那裏應該沒有什麽大風浪。”


    “克明的臉色相當不好,先迴艙休息吧。”


    “船隻隨著大浪時高時低,導致一會兒頭上腳下,一會兒又腳下頭上,躺著更難受。”


    楊侗也明白這個道理,也不再多說什麽,走向了沙盤,問著想得入神的房玄齡,“玄齡想什麽這般入神?”


    “聖上!”房玄齡這時候才意識到楊侗到了,拱手一禮道:“微臣在考慮邘溝旁邊的江陽倉。”


    邗溝是人類曆史上第一條人工開挖的運河,乃是吳王夫差在公元前486年開鑿,它溝通長江、淮水兩大水係;大業元年三月(公元605年),楊廣征發河南、淮北諸郡民夫百餘萬,開鑿通濟渠。自洛陽西苑引穀、洛二水入黃河;又自板渚引黃河水入汴水,疏通莨蕩渠故道使水入淮,到達山陽。又發淮南民十餘萬疏導吳王夫差所開的邗溝,引淮水南至長江;大業六年再開京口到餘杭的江南運河,自此,隋朝大運河南北貫通,江都的交通樞紐地位得以確立,而李密的江陽倉就設在長江以北、邘溝以西的江陽縣城之內。


    “江陽倉是李密最大的糧倉,周長約有十五裏,之前的情報上說,倉城糧食足有兩百多萬石,還有大量兵甲帳篷等物資,源於南方丹陽郡、毗陵郡、吳郡、餘杭郡、會稽郡的糧食通過江南河也全都運抵江陽。江陽倉目前到底有多少糧食,不得而知。如果我們能夠奪下這座糧倉,就能在江南站穩腳跟,殲滅李密之後,不管是向西邊的林士弘向兵,還是向南方的孟海公用兵,後勤問題將不再成為我軍的問題。而對於李密來說,一旦失去這座糧倉,意味著鍾離李密軍、江都全椒單雄信、淮北七郡王伯當和徐世績都將陷入無糧可食的危機,對於偽魏政權是一個致命的打擊。”


    房玄齡看了看楊侗,總結性的說道:“所以微臣認為江陽倉戰略地位之重、影響之大、價值之高遠比江都城大得多。”


    楊侗走上前去,目光也看向了沙盤上的江陽倉。房玄齡已在上麵插上了一麵紅旗,房玄齡指著江陽倉,又說道:“江陽倉其實是一座城池,周長約有十五裏左右。按照這個規模,駐軍最多隻有四五千人。”


    楊侗問道:“江陽縣的長江碼頭離江陽倉有多遠?”


    “約有五六裏左右,其實它就修建在長江邊,我們的船隊停泊在江陽碼頭,既可以進入邗溝,再從倉城的漕河入城;也可以直接從長江邊的江陽碼頭入城。”


    “隻有四五千名駐軍的話,沒必要興師動眾。為免打草驚蛇,幹脆不走漕河,也不走邗溝,幹脆讓精擅刺殺之道的玄甲軍和修羅衛上岸,夜襲江陽倉,在不驚動江都城守軍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的拿下江陽倉。”楊侗直接作出了決定。


    深知玄甲軍和修羅衛厲害之處的房玄齡聽了楊侗的決定,又說道:“李密不會料到我軍從海路直襲其後,而江陽倉遠在後方的後方,難免有懈怠之心,若是玄甲軍和修羅衛出馬,完全可以在不驚動江都城守城的情況下,拿下江陽倉。等到江陽倉城平息,隨後利用它為誘餌,引江都守軍出城,來他一個半途而擊,另外一部則埋伏於城外,趁機奪城。”雖說帶來了大量攻城器械,但如果能夠不用攻堅,房玄齡自然樂見其成。


    “偽魏之軍以戰鬥力而論,計有四種,一是仿效驍果軍創立的內軍,人數隻有兩萬餘眾,但是經過多年的戰損和補充,其戰力遠不如我驍果軍;二是十二萬精銳之師,徐世績四萬、王伯當兩萬、李密兩萬、單雄信兩萬、江都城守張童仁一萬,第三種則是編自沈法興、李子通的匪兵,第四種是新征之兵。據我們獲得的情報,江都城內的兵總計兩萬,也就是說,張童仁可戰之兵就是他的一萬精銳而已,另外一萬人乃是新征之兵,不足道哉。”對於魏軍的情況,房玄齡如數家珍。


    楊侗也覺得這辦法確實不錯,笑著問道:“諸位以為如何?”


    “和江都的魏軍相比,我們十萬之師占據著絕對的優勢,為免夜長夢多,臣認為同時執行為好。”杜如晦簡明的說了自己的主張,他一向是思緒清晰話不多,但字字句句切中要害,這才有了杜斷之名。


    “臣附議。”


    “臣附議。”


    “……”


    岑文本、虞世南、馬周等人紛紛讚同。


    相處這麽久,楊侗也發現隨軍司馬都是難得人才,但能力不盡相同,房玄齡、杜如晦是全方位的人才,兩人皆長於戰略軍略上;岑文本和馬周偏向於後勤內政,而虞世南之所長則是在於文教方麵,所以作軍作戰方麵,更加倚重房杜,稍一思忖,便說道:“那就兵分三路,一是以玄甲軍和修羅軍奪江陽倉,一萬海軍接應;二以兩萬驍果、一萬海軍半路攔截救援之師;三以四萬驍果軍奪城,剩下兩萬海軍和工匠們守船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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