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失望地坐在迴廊階前,望著月色下空蕩蕩的院子發呆,身後的房門卻突然開了。


    「你在幹什麽?」


    背後傳來一個冷淡的聲音。


    我倏地站起迴頭,果真見到他一襲素淡白衣站在門前,臉上依舊傷痕遍布,眸光冰冷,看著我的眼神銳利警覺。


    咦。原來他的眼睛是好的麽。


    我遲疑了一瞬,隨即迴過神來,欣喜地將懷裏的人參遞給他:「你受傷了,這是藥。」


    他看著我,並不領情,反而戲謔道:「誰讓你進來的?」


    我一愣,不解他這話的意思,隻好訕訕道:「可你不是被關在這裏的麽?」


    沒想到他的語氣倒輕描淡寫:「誰告訴你我被關在這裏了?」


    我瞠目結舌,他卻完全不以為自己被軟禁了,神色從容,隻淡淡道:「被命令遠離這裏的是你。被關在外麵的人,也是你。」


    我稀裏糊塗,又覺得他說的好像確實有點道理,一時抿了抿唇,又抬起頭看他,禁不住詢問道:「你臉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他沒有迴答,隻是伸手拿起一支我懷裏的人參,淡淡地笑了,笑容冷淡:「你拿這麽多人參有什麽用?」


    我誠實答道:「夫子說人參包治百病。」


    「過來。」


    我愣了愣,他的臉近在咫尺,一雙墨眸漆深幽暗,微涼的吐息落在我臉頰,癢癢的。


    「禮尚往來。」他的聲音溫柔冷淡。


    猝不及防的,一個吻落在我的唇上。


    我瞪大了眼睛。


    那個吻涼涼的,柔軟極了,壓在我的唇上,卻一觸即離。


    咦。好像真的一樣。


    我不是在做夢麽?


    混混沌沌的,我有些糊塗了,明明過去小郎君從來沒有親過我,怎麽會做這種夢。


    難道這就是話本子裏說的春夢麽?我本想睜開雙眼,可這個夢卻如此安心,令我掙紮著不願從中脫身。


    夢裏我試圖努力留住這樣真實的觸感,睜大了眼睛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院落裏空無一人。


    次日,我醒得極早。


    唇上仿佛還留有昨夜夢裏的觸感。我難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這迴的確是醒著了。


    雖已是白天,我卻依舊提心弔膽著。來除掉我的人隨時都會出現。甚至當衛泱來敲我的窗時,我淚雨滂沱地還以為是死期到了。


    衛泱著實被我嚇了一跳。他來是有事要與我說,約我在長宮外殿圍牆見麵。


    外殿城牆上空曠得很,沒有守衛戒備,從這裏視野開闊,可以一覽無遺不遠處整個永安城的盛景。


    衛泱在這裏等我。


    我見他頂著兩個青色的眼圈,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白了我一眼,隻道是昨晚蘇瀾命他們守夜,警戒了一宿。


    我對他道出那天在池子裏見到字條一事,沒想到他卻嗤之以鼻:「不過是小股叛軍,成不了氣候。」


    我瞪大了眼睛,這可和蘇瀾告訴我的不一樣,難道他故意詐我!


    「永安城內的叛亂已基本平息。」他看著我,仿佛是為了讓我放心,接著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另外,我已經前去清明殿看過了,裏麵空無一物,根本沒有所謂的浮世珠。」


    我點點頭:「我會轉告沐沐的。」


    又踟躕了一會兒,我終於下定決心,緩緩開口道:「……我收到命令,讓我殺了他。」


    衛泱幾乎是下意識地瞬間握緊了劍,迴過神後,才緩緩鬆了手,腥紅的瞳仁閃爍著銳利的光澤,他皺著眉看我,聽我繼續說下去。


    我有些沮喪:「但我殺不掉他。」


    衛泱閉緊了唇許久沒有開口。


    「昭國要派人來殺我了。」我說。


    這註定是一個我無法完成的命令。


    半晌後,衛泱突然挑了眉:「衛晞,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他的樣子似在開玩笑,我卻猝不及防地睜大了眼睛,無數思緒一時糾纏在一起。


    我張了張口,卻有什麽融融落在我視野裏,觸感微涼,映得所見之處一片惝恍迷離。


    我摸了下眼瞼,原來是雪。


    緩緩的,我扭過頭去,隻見無數雪絮飄揚在空中,聲勢浩蕩,籠罩在整個永安的上空,降下一層白茫茫的寂靜。


    秦國下了第一場大雪。


    我愣愣地看著這場突然而至的大雪,視野逐漸朦朧了起來。


    永安的冬天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蹂/躪又做錯了什麽!!!!


    「人參」,即蘿蔔。沒錯女主抱著的其實是一捧大蘿蔔。


    第12章 前塵11


    秦國的冬季格外長。


    過去我在昭國從沒見過這麽大的雪,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也跟著雀躍了起來。


    迴殿之後,我很是認真地思索了一番衛泱的話。


    按我從話本子裏得來的經驗,若一本書是以「一個殺手潛伏在異國皇宮裏」作為開頭,則此書的結局斷然悲慘得不能再悲慘。


    自然地,作為潛伏在長宮裏的一介臥底,我早已是半截入土,又能談什麽喜歡呢?


    何況蘇瀾還是個身有隱疾的!


    聽聞今日大臣又上奏勸婚,蘇瀾照舊以那衛薑公主的由頭推拒了。宮女們都說,那公主大約早就歿了。


    我興致勃勃地迴想著她們的談話,全然忘卻了手中該翻頁的書。直至旁側一道狐疑的視線向我投來,我才遲遲迴過神,發覺蘇瀾正注視著我。他不悅地皺起眉,顯然看出了我的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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