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後,陸湘再想起當年的那些事情的時候,才知道有個詞叫做命運的無情,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命運,個人也有個人的命運,而一個人的命運總是隨著時代的命運漂泊沉浮。


    縱然有過抗爭,然而還是敵不過。


    照片上的女人笑意溫婉,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閃爍著光澤,男人俯身貼到她的小腹處,不遠處孩子在放風箏。


    祁玨在看照片的時候正是中途停戰的時候,萬首長走進來,目光落在他的臉上,言簡意賅地說了聲:“你跟我來!”


    戰爭形勢複雜,除了敵國軍隊還有恐怖分子武裝勢力的幹擾,身邊的兄弟也許今天還是好好的,但是下一秒也許就會命喪此地,他親眼看到子彈射穿他兄弟的顱骨。


    沒有人知道那天兩位指揮官之間說了些什麽,或許是表決心,或許隻是單純的不知戰略,但是那一刻祁玨想的是。


    如果他就此犧牲,一抔黃土掩埋了忠骨,也許以後他就是教科書上的人物,他的一生也就是教科書般的一生。為了國家奉獻的一生。


    舍小家,為大家。


    夜間的時候,他坐在書桌前,拿起筆和墨水,想了一會兒開始寫信。


    第一封算是家書,寫給父母的,無非就是讓他們保重身體,不要為自己擔心。


    男兒誌在家國,如果有一天他戰死沙場,為國犧牲,那麽也是一件令人高興驕傲和光榮的事情。


    他有無數的話要說,最後還是收了尾。  第二封信是寫給祁徴的,祁徴比他大幾歲,從小到大也是照顧他這個弟弟,作為哥哥祁徴的確盡到了自己的責任,但是作為兒子,祁徴卻偶有欠缺,他勸導祁徴放下當年的事情,生活還得繼續向前看


    ,如果大嫂還在人世,也不會希望祁徴沉陷過去,鬱鬱寡歡,還是會希望有個人來照顧他的生活的。


    第三封信是寫給祁菲的,小妹從小活潑伶俐,聰明可愛,他希望她和大哥能夠照顧好年邁的父母。


    祁家祖上都是在軍隊裏麵的,到了他這一代,大哥誌不在此,所以就由他來完成這個夢想,不為光宗耀祖,不為榮華富貴。


    就是隻為了心中的理想與責任。


    國家國家,如果連國都沒了,何來家。


    三封信其實沒有太多篇幅,言簡意賅,他停下筆,一時之間思緒萬千,他好像有很多話要跟陸湘說,但是話到嘴邊卻無從下筆。  他語文不好,情話也不會說,詩詞歌賦更是不會張口就來,初高中讀的那些關於愛情的詩歌他也忘得差不多了,現在想絞盡腦汁寫出幾句關於相思的詩句還真是難,最後他開啟了大白話模式,第一句


    想了好久,提筆寫道:陸湘,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


    一開始他對這句話很滿意,但是左看右看,開始不滿意起來,這寫的都是什麽啊,有點酸呢,但是鋼筆寫的字也不能擦掉啊,於是他就直接撕了,又開始寫新的。


    不過啊,不管怎麽寫,他都是不滿意。


    可能是紙短情長,所以他寫了好多話最後發現自己還有好多沒有寫完,整整三頁紙,還意猶未盡,從他們相遇開始,到相識相知最後……相愛了嗎?


    可能也是相愛過的。


    畢竟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陸湘也是很開心的,他會變著法子每天逗她開心,會為了她做飯,也不招蜂惹蝶她應該是開心的吧!


    祁玨寫到最後寫不下去了,他看著那封信,又看了看一旁的照片,忽然感覺到一陣心酸,一定是他太笨,不會說情話,太老實。


    最後他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信撕掉,扔在了一旁,當做沒寫過。


    情到深處,要是非要用語言表達出來,還真是難。


    …………


    陸湘孩子四個月大的時候,她約了祁徴見麵,她穿了件寬鬆的衣服,因為懷孕的原因,這次比之前水腫的厲害。


    祁徴見到她微微有些驚訝,坐下來點了東西之後說:“你最近是沒休息好嗎?”


    雖然化了妝,妝容也是精致,但是還是掩蓋不住那滿臉的疲憊。  “我懷孕了!”陸湘開門見山直接說道,果不其然話音剛落祁徴的表情瞬間就變了,縱使見過各種大風大浪的祁律師,在這一刻腦海裏麵也翻騰出了各種想法,話語在舌尖滾了又滾,最後聽見陸湘說:“


    是祁玨的。”


    一顆提著的心瞬間落了下去,祁徴深深唿了一口氣:“幾個月了?”


    “四個月了。”


    如果換做以前,這肯定就是一件好事,就算祁家再怎麽不同意,看在小孫子的份上,肯定會讓陸湘進門的,但是現在這祁玨又是聯係不上的。


    祁徴的目光忽然鄭重了起來,因為這還未出世的小侄子或者小侄女,他說:“你放心,祁家不會虧待你的,你有什麽需要,祁家都會幫你辦到,等祁玨迴來之後,我們幫你補辦婚禮。”


    陸湘咬了咬唇:“大哥,我這次找你是想讓你幫我聯係祁玨,我給他寫了封信,如果你有人脈可以幫我寄過去,還有我懷孕這件事,可不可以先不要告訴你們的父母親。”


    她其實是有顧慮的,她和祁玨還沒有結婚,算是非婚生子,而且祁家好像不是很待見她,祁玨現在也聯係不上,萬一……


    這個孩子可能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祁徴略微思索了一下說:“好,我明白你的意思。”


    陸湘頗為感動,她看著眼前這個成熟穩重的男人,抿緊了唇:“謝謝你,大哥!”


    “你肯叫我大哥,我自然是要幫你的。”


    祁徴多少聽祁玨說過陸湘的故事,在他弟弟的眼裏,陸湘就是一個堅強樂觀,熱愛生活追求幸福生活的充滿著正能量的女人。


    出身名門,又有一身設計天賦,雖然年輕的時候遇人不淑,又經曆了那麽多的變故,然而時光已經讓她足夠從容冷靜,不管發生什麽,陸湘都有足夠的強大的心裏去麵對。


    …………


    周末的時候祁玨迴了一趟家,小妹祁菲就在嚷嚷:“大哥,二哥他來信了!”


    祁玨和祁徴之間其實還有一個哥哥,但是那個孩子早夭,因此祁菲一直叫祁玨二哥。


    “真的麽,快給我看看!”


    “二哥那邊也不能打電話,就隻能來信,哎,他讓我好好學習呢,讓爸媽保重身體。”


    “那我呢?”祁徴問了句。


    “你呀!”祁菲眼珠子一轉說:“要你早點結束單身生活,實在不行找個男人也行,哈哈哈哈哈,哎……哥,我錯了,別打我。”


    祁菲這丫頭,平時跟祁玨無法無天,現在連玩笑都開到大哥頭上來了。


    祁徴那過信看了眼,正好看到祁夫人從樓上下來,她眼神示意了一下,祁徴明白了,他走上樓進了書房。


    老太太歎了口氣,她今年也不年輕了,快六十歲的人,想抱孫子想了十多年,到現在孫子影兒都沒看到,兩個兒子至今都還是打光棍來著。  “祁玨他一向聽我們的話,這次怎麽就這麽任性呢,說走就走,連個招唿都沒有打,前線那麽危險,我這心每天都提著,誰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就生怕哪天,他一個沒注意就交代在哪兒……嗚嗚嗚


    嗚!”


    老太太一邊說話一邊流眼淚:“我這都同意他和陸湘的婚事了,他爸嘴上不同意,其實過幾天也就答應了,他咋就,咋就那麽想不開呢?”


    祁徴沒法兒迴答這問題,實在其中曲折太多,他言簡意賅:“媽,太爺爺是軍人,爺爺是軍人,爸是軍人,他也是,軍人的職責就是保家衛國,國家需要他,他就會時刻準備好犧牲。”


    老太太也是軍人家庭出身,聽了自己兒子的話,頓時覺得羞愧,心想這話還是自己當年教導兒子的呢,這思想覺悟不但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有所提高,反而還下降了不少。


    她抹了一把眼淚:“媽也知道,媽就是難受,我就兩兒子,也沒孫子,哎……”


    以前的小姐妹們現在都開始帶孫子,兒孫繞膝,享受著天倫之樂,就她,孤孤單單一老太太,每次出去感覺都抬不起頭來。


    祁徴唇角動了動,最後什麽話也沒說。


    “老大,你也不小了,怎麽就不找個人過呢,我知道當年的事情對你打擊很大,但是都已經過去十多年了,該放下了,小媱她也不希望你就這麽孤單的一輩子啊!”


    祁徴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媽,我放不下。”


    一向溫和沉靜的他此刻忽然變得有點激動:“要不是我,她也不會死。”說完這句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過於反應激烈了,沉默片刻說:“我有分寸,如果遇到合適的,我會和您說的。”


    老太太捂著心口:“好好好,你喜歡就好。”


    母子兩個人之間繞開了這個話題說到別的地方去,這是祁徴心中的一道傷疤,不能輕易觸碰。  晚上的時候,祁徴仔細看了一邊祁玨的來信,然後把來信地址抄錄下來給陸湘發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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