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葉雲亭顧慮的,也正是他的顧慮的。若是葉雲亭認祖歸宗,恐怕要留在南越。“此事……還是等母親來了再商議。”李鳳岐遲疑了一會兒,隻能如此道。***大軍一舉踏平東夷,上京大慶三日。宮中亦設了宴,犒賞有功之臣。一時間整個上京都熱鬧了起來,坊間張燈結彩如同過年,大小官員們麵上也喜氣洋洋,得了升遷的更是設了宴,請同僚去吃。葉妄亦是其中一個。殷紅葉與葉知禮和離之後,母子二人就搬出了國公府,另尋了一處宅邸居住。那時候葉知禮還未因勾結東夷下大獄,而葉妄隻是個小小的百夫長,在外人眼裏,母子倆無異是主動斷送了大好前程,很是聽了不少紮耳朵的風涼話。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葉知禮被當朝捉拿,而葉妄隨軍出征方才好些。不過也僅僅隻是好些罷了,那些人倒是不再嘲諷母子倆斷送前程,開始陰陽怪氣說他們怕是提前得了消息才堅持要和離。說什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跑”得可真快。兒子在外打仗,殷紅葉不願出門聽那些夫人們陰陽怪氣的刺耳話,整日待在府中禮佛誦經,脾氣倒是比從前平和許多。她倒是沒指望兒子能出人頭地,隻盼著人能平平安安地迴來。卻沒想到,葉妄這迴立了個大功。禹州之戰時,東夷王的兩個兒子本是命人頂替自己,扮成了小兵準備趁機逃走,是葉妄瞧破了對方的身份,將之斬殺。後來打進東夷王廷,他亦奮勇當先,立功不少。等歸朝後論功行賞,李鳳岐沒有偏袒,給他封了個四品奮勇將軍,又賞賜了不少金銀。酒宴之上還笑言讓他在軍中好好幹,等他攢夠了功勳,便給他封個侯爵。要知道,這爵位可不是個個功臣都能得的,新朝之後,能被封爵也就是跟著皇帝出生入死的心腹。而如今得了皇帝一句話,隻要葉妄在軍中多磨練幾年,這爵位就是穩穩攥在了手中!而皇帝會如此說,多半是顧念長寧王的情麵,在給他弟弟撐腰呢。先前見葉妄帶著母親分府而過,官職也十分低微。一些慣會審時度勢的人便以為這對母子與長寧王的關係並不如何親近,落井下石說風涼話的人可不少,可如今看來,這哪是關係不好?分明是關係太好了!在齊國公府出事前和離,又在戰場上磨煉,屢屢立功,一步一個腳印走來。日後就是真封了爵,誰也挑不出錯來,那手中的權柄更是實打實的。總比一開始就草草給個爵位,卻沒有任何實權要好。別看葉妄如今隻是個四品武將,可日後的坦途,卻已經有長寧王給他鋪好了。於是曾經門可羅雀的葉府一下子又熱鬧起來,不少人上門拜訪示好,葉妄卻隻請了幾個好友同僚吃酒小聚。而殷紅葉這邊也是邀約不斷,經曆過磨難挫折後,她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心高氣傲,不拿正眼看人。先前那些難聽話她隻當沒聽見,梳妝打扮後,笑眯眯地應了邀約,之後就帶迴來好幾家適齡女郎的帖子來。和離之後她最擔憂的就是葉妄的婚事,葉妄年紀也不小了,正是該說親的時候。可沒了國公府做依仗,哪能說到好親事?如今她卻不用愁了,等葉妄迴來後,神神秘秘地將人拉迴屋裏,將挑選出來的幾家不錯的女郎的帖子指給他看:“這都是最近有意同你結親的人家,娘都仔細挑過了,這幾個家世相貌還有性情都不錯,你瞧瞧有沒有相中的?若是有,就趕緊定下來。”還以為有什麽大事的葉妄:“……”他忽然一拍額頭,掙脫了母親的手臂急急忙忙往外跑:“壞了,我想起營中還有件差事沒辦,我得去看看!”說完一溜煙就跑的沒了人影,任殷紅葉在後頭叫也叫不迴來。第142章 衝喜第142天 身世大白上京城熱鬧了數日後, 便迎來了南越的使團。早先南越的使臣也來過,不過那時為了瞞住東夷的耳目,是私下來訪。但這一次, 卻是十分正式地遞交國書拜訪,且領隊之人更是叫北昭的官員意外之極,乃是南越太後賀蘭鳶。不少人都在猜測賀蘭鳶親自出使北昭目的為何。但猜來猜去, 都在賀家上麵打轉,卻沒一個完全猜到真相。賀蘭鳶此行, 為公也為私。私事是為了葉雲亭與賀家;公事則是為了兩國通商、貿易往來。在幽禁赫連靜之後,她已經決定了要認迴葉雲亭。那些支持她的大臣尚且不知道她與先帝曾有一個孩子,聽說赫連靜“憂思成疾”之後,便接連去尋她。說來說去,不過就是勸她留下赫連靜一命。這些年間, 赫連靜並未留下子嗣, 若他死了, 再從宗室裏挑人繼位也不是不可以,可目前合適的人選都已經年長了,萬一上位之後又是一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倒還不如就留著赫連靜,至少好控製。這些大臣的想法也不能說錯, 畢竟他們支持賀蘭鳶的前提是, 這南越還姓赫連。可賀蘭鳶卻不這麽想, 既然已經找迴了親兒子,她就不會再留下赫連靜這個隱患。不論葉雲亭最後願不願意迴南越繼承王位,她都會將他的身份公諸於世。從前那些年裏,因為她總有各種各樣的顧慮,沒能下定決心將人接迴來。兒子不僅要認仇人做父, 還在國公府中備受白眼。赫連煦更是至死也沒能見上這個孩子一麵,連臨走之時,都還在擔憂沒見過的孩子。如今她已經完全掌控了南越,索性拋掉了諸多顧慮,不再束手束腳的行事。葉雲亭若是願意迴南越,那他便是南越的王;若是他不願意,那她與南越也將會是他的後盾。抱著如此打算,在使團出發之前,賀蘭鳶對幾個心腹大臣透露了葉雲亭的身份。那些大臣聽聞後自然是驚疑不定,但賀蘭鳶既已經打定了主意,自然不會再理會他們的質疑,隻挑了兩個在朝中頗有威望的重臣,同自己一道出使北昭。是以這一次的出使隊伍格外隆重。抵達北昭之後,由鴻臚寺卿接待,一行人暫時在驛館休整。三日之後,葉雲亭與李鳳岐在宮中設宴,正式為使團接風洗塵。休整的三日裏,南越使臣在鴻臚寺官員的招待下,將上京轉了個遍,自然也趁機打探到了不少葉雲亭的消息。可這上京城裏,上到接待官員,下到市井百姓,幾乎都將葉雲亭誇到了天上去,沒有一句不好。幾個南越使臣聽著,覺得多半是太後早跟葉雲亭通了消息,故意安排了人在他們麵前如此演戲,好為葉雲亭認迴南越做準備。他們私下裏憂心忡忡,葉雲亭的身世之複雜都不說了,就單說如今人和北昭皇帝攪合在一起,說的好聽些是封了個長寧王,與帝同尊。可說得難聽一些,不就是帝王養在身邊的男寵麽?南越雖然還比不上北昭強盛,可也斷不能交給一個以色侍人的男寵!可話是這麽說,卻誰也沒敢開口拂了賀蘭鳶的意思。看她那態度,這個兒子恐怕是一定要認的。如今賀蘭鳶在南越幾乎是說一不二,這些大臣心裏再不滿,也不敢跟她硬嗆。隻能憋著滿肚子的牢騷,參加了宮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