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蟬思緒被迫從迴憶中抽離出來,臉上隱約有些不耐,又很快隱藏了起來:“陛下又怎麽了?”那內侍神情恐懼:“陛下正發脾氣呢。”韓蟬斂眸,隨著內侍往後宮行去。*太乾宮。宮女內侍匍匐在地,殿內一片狼藉。李蹤砸了所有能砸的東西,猶不解氣,又命人拿了鞭子來,拿兩個小太監泄氣。韓蟬到來時,那兩個小太監已經成了血人,崔僖正吩咐人將他們拖下去,他壓低了聲音交代:“迴去後去太醫署開些傷藥,能不能活,便看他們的造化了。”抬人的內侍麵無血色,忍著恐懼點頭。韓蟬走近:“崔常侍竟也會體恤下麵人。”“都是些命苦的人,也沒做錯事,就這麽死了,總是可惜。”崔僖似真似假地感歎了幾句,話鋒一轉,就直指韓蟬:“我可不比韓太傅,壞事做多了,心肝已經硬了。”他翹著嘴角,笑容嘲諷。韓蟬無意與他糾纏,擦過他的肩膀入了殿中。待看見滿地狼藉時,皺了皺眉,沉聲道:“陛下的脾氣該收一收,若是傳出去了……”“若是傳出去了恐怕不利朕的名聲?”李蹤不待他說完便道:“太傅總跟我說名聲名聲,可我看,這最沒用的便是名聲,”他眉目間一片陰沉:“若是朕不顧及名聲,直接殺了永安王,又怎麽會有今日之事?!”他現在最為後悔的便是太過顧忌名聲,沒在李鳳岐最虛弱的時候了結了他。才讓他有機會翻身。韓蟬垂眸:“陛下若殺了永安王,日後史官筆下,恐要背負罵名。殺他的法子有千百種,陛下何必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李蹤脾氣也上來了,狠狠拂袖直視著他:“後世罵名朕從未放在眼裏,明君昏君朕也從不在乎,便是擔了罵名又如何?隻要身前逍遙自在,哪管他身後洪水滔天種種罵名?”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吐露心聲:“朕就是太聽太傅的話,顧忌太多了。”他似一頭被激發了兇性的狼,終於開始掙脫被施加在身上的枷鎖。韓蟬隱隱心驚,麵上卻軟和了神色安撫道:“我知道陛下氣怒,但如今不過是一時之勝負罷了。天為地綱,君為臣綱,陛下永遠是陛下,而永安王,永遠也隻是永安王。陛下何必置一時之氣?”他神色越發柔和,從李蹤五歲開始,他便是他的老師,是他引導著李蹤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自然也最清楚他的軟肋:“陛下難道還信不過老師麽?”“太傅說的對。”李蹤似乎被安撫了,在榻上坐下來,垂首轉動著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垂下的眼睫擋住了眼底情緒,反複念叨著一句話:“君為臣綱,君為臣綱……”他閉了閉眼,抬頭笑道:“朕想明白了,老師今日也累了,先迴去歇息吧。”韓蟬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總覺得他今日有些不對。但李蹤坦然與他對視,卻又瞧不出問題來。他垂眸思索一瞬,便告退離開。韓蟬離開之時,聽見裏頭的李蹤說:“崔僖留下。”李蹤似想通了什麽,又恢複了慵懶神色,他斜倚在榻上,喚了兩個內侍給自己捶腿,目光瞥向崔僖:“上迴你說人找到了?”崔僖眸色一閃:“是,是一對雙胎兄弟。陛下可要去瞧瞧?”李蹤思考一瞬。便頷首:“將人帶來。”崔僖吩咐下去,人很快便被帶了上來。兄弟兩個跪在李蹤麵前,以額觸地。“直起身來,讓朕瞧瞧。”李蹤道。兄弟兩個忐忑地直起身,露出兩張極其相似的姣好容貌,其實他們並不是女氣的長相,疏淡的眉目十分精致,隻是神情太過畏畏縮縮,又穿著一身不倫不類的白衣,便有些東施效顰的滑稽感。李蹤皺了皺眉,道:“留下吧。”又道:“以後隻許穿青衣。”兄弟兩個聞言大喜,連聲謝恩。*卻說另一邊,李鳳岐出了太和殿,行至太和殿廣場,便有不少官員湊過來同他說話。這些官員慣會看形勢,眼見現在西風又壓倒了東風,便紛紛來示好,想方設法地同他搭話,李鳳岐對此嗤之以鼻,一律迴以冷臉。來示好的官員碰了壁,便訕訕離開。但也有鍥而不舍的人,試圖與他搭上話。隻是能說的話題前頭都有人提了,統統铩羽而歸,搭話的這位壽春伯是個活泛人,思來想去劍走偏鋒,竟提起了永安王妃。正巧齊國公就在不遠處,他笑嗬嗬道:“說起來王爺與齊國公如今也是姻親了,先前王爺養病不見客,我等也沒有機會上門討杯喜酒。”“……”他這話一出,四周靜默。這樁婚事從上朝到散朝,誰也沒敢提。就怕觸了黴頭。沒想到壽春伯竟然如此有膽量。眾人都放慢了腳步,偷眼把他瞧著。就連走在前麵的葉知禮都轉過頭,意味不明看了他一眼。但這壽春伯實在不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見李鳳岐沒有露出不耐之色,就覺得自己找對了話題,就繼續道:“司天台的監正果然有幾分本事,說要尋貴人衝喜,竟當真把王爺的病衝好了。”眾人:……他們恐懼地看一眼麵無表情的永安王,臉色陰沉的齊國公,再看看還在叭叭叭個不停的壽春伯,要不是沒膽子,真想撲上去捂住他那張嘴。真是說一句錯一句,還把兩個人都得罪死了。一般人都沒這深厚功力。有同壽春伯有些交情的官員,實在瞧不過眼,偷偷拉了拉他的袖子,想叫他趕緊閉嘴。哪知壽春伯還挺不樂意,將自己的袖子拽迴來,不滿道:“你好端端拽我做甚?”那人:“……”沒人再嚐試叫壽春伯閉嘴,都屏聲靜氣支棱起耳朵看戲。壽春伯好一頓吹捧之後,總結道:“改天我也要叫司天台給我看看命盤,興許也能尋個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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