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壓低了聲音問:“可有發現那些暗哨都藏在哪?”說到這個,季廉更得意些,他湊過去,跟葉雲亭挨著頭小聲匯報查探到的成果:“一共有四個人,都藏在正院的老樹上麵,東南西北各一個。至於其他地方我都找過了,沒有人。隻有兩三個年紀大的下人住在後麵的倒座房裏。”隻有四個人守在正院裏,倒是比葉雲亭設想的情況好些。他又問:“那兩個婢女呢?你在府裏時可有看到?”季廉迴想了一下,搖頭:“她們應該不在府裏。”眼下天都黑了,若是在府裏,肯定會點火燭,但他一路走來,除了倒座房,沒見哪裏還燃了火燭。婢女不在府裏……葉雲亭垂眸沉思,猜測這兩人原本不是王府的婢女。隻是卻不知道是誰派來的了。一旁季廉見他愁眉不展,把粥碗往他麵前推了推,催道:“少爺先吃粥吧,不然該涼了。”葉雲亭迴過神來,端起碗來正要吃,陡然想起裏間還有個人。遂又起身又去找了個幹淨的小碗分了一碗出來,他自己匆匆喝完一小碗粥,便端著剩下的大半碗粥去了裏間。他邊走邊思索著,也不知道後廚的米糧能撐多久,看來他得想辦法多弄點銀錢,再買些米糧迴來了。裏間,李鳳岐自葉雲亭離開後,便一直聽著外麵的動靜。他耳力好,主仆兩人壓低聲音的交談他也聽得一清二楚,因此也更加驚訝,這位大公子倒是越來越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甚至於在葉雲亭端著粥碗朝他走來時,他還在思索如此出眾的相貌和處變不驚的性子,葉知禮是得了失心瘋才把這麽個繼承人往火坑裏推。就葉妄那個紈絝子,葉知禮難不成還指望著他能扶上牆?李鳳岐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葉雲亭已經放下粥碗走近他,將他身上的薄被掀開,一手扶著他的後背,一手穿過了他的腿彎。李鳳岐:???他微微皺眉:“你做什麽?”一迴生二迴熟,葉雲亭熟練地將他打橫抱起來,與他臉對著臉,道:“這裏冷,我抱王爺去床上。”他語氣平淡,神情比語氣更平淡。若不是被抱在懷裏的是李鳳岐自己,他都不會覺得有絲毫不妥。他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有些無力道:“罷了。”非常時候,非常行事。不必拘泥這些。他在心中努力說服自己。葉雲亭沒注意他變幻不定的臉色,將人抱迴床上,又蓋好被子,才端來熱粥喂他喝。李鳳岐垂眸喝了一口粥,又想起方才聽到的話:“李蹤連你們的飯食都克扣了?”聽他直唿皇帝的名字,葉雲亭也沒多驚訝,又喂他喝了一口粥,才道:“嗯,可能是我今日得罪了宮裏來的內侍,才沒了飯食。”畢竟上一世果腹的飯食還是有的。“你膽子倒是不小,”聽他說得罪了宮裏的內侍,李鳳岐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葉雲亭笑笑,沒與他多說白日的情形:“說了幾句實話,那內侍不愛聽罷了。”李鳳岐也沒有在這事上麵糾纏,而是又問道:“若是李蹤一直不讓人送飯食,你們準備如何?”“後廚裏還有點米糧,”葉雲亭倒是沒有太過發愁:“我手裏也還有點銀錢,到時候換些米糧也能多撐一陣,不過……”他目光掃過李鳳岐平靜的麵容,試探道:“不過馬上到了冬日,要是沒有炭火,估計撐不過去。王府裏的東西都被搜刮一空,王爺可知這府裏還有哪裏藏著值錢物件?”他說完,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李鳳岐,注意他的表情。既然上一世李鳳岐沒有他的相助,亦能解了奇毒渡過難關,甚至後來帶兵殺迴上京奪位。葉雲亭不信他這個時候當真就一點後手都沒有的任人宰割。用兵如神的永安王,便是栽了跟鬥,也不至於爬不起來。然而李鳳岐在他的凝視之下神色絲毫未變,他舔了舔幹裂的唇,仿佛完全沒有聽出他的話外之意:“我常年在北疆,這王府裏本就沒有什麽值錢物件。怕是要叫你失望了。”說完頓了片刻,又道:“這門婚事非我本意,你若是有膽量,便趁夜帶著仆從逃吧。要是不知去哪兒,可往北疆去尋朱聞,就說是我的意思,他會給你們一個安身之所。”葉雲亭聞言眸光一暗,心想李鳳岐還是不信任他。不過很快他又釋然了。如此也正常,永安王才遭此大難,怎麽可能輕易就把底牌告訴他這個認識不過一日的外人?若是如此,那他就不是永安王了。他搖搖頭,道:“我不會走的。”也走不了。從他進了王府起,他與李鳳岐就綁在了一起,李鳳岐死,他死。若李鳳岐還未死,他卻逃了。麵臨的必定是宮裏和齊國公府的雙重追捕。他帶著季廉,出了上京便人生地不熟,又沒有盤纏和通關文書,是逃不遠的。與其逃走後又被抓迴來落個淒涼下場,不若賭一賭。他賭永安王這條大船不會沉。李鳳岐見他聽到“逃走”二字時神情沒有絲毫動搖,眼中便帶了幾分讚賞。不僅不蠢,還很清醒。他斂眸藏起眼底情緒,喝完了粥,便借口休息,不再與葉雲亭搭話。葉雲亭見狀自去外間放了碗,又和季廉摸黑去後廚燒了些熱水洗漱過後,才滅了蠟燭,在裏間的貴妃榻上歇了。被褥是從偏房尋來的,幹淨暖和,雖然貴妃榻窄小了些,但也能睡。其實王府這麽大,四處都是可以歇息的空房。但眼下形勢不明朗,葉雲亭怕離得遠了,出了什麽事都不知道,便情願都在正房裏將就著,擠一擠總比悄無聲息地出了事還無人知道要好。夜越來越深,葉雲亭累了一天,想著前世的事便混混沌沌地陷入了夢中。窗外的夜梟長一聲短一聲地叫著。床榻之上,李鳳岐睜開眼,口中發出三長一短的應和聲。外頭的夜梟靜了靜,隱約聽見林間翅膀撲扇騰空的聲音,片刻後,又響起兩短一長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