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諾迴鄴城後不久,首先秘密見了郭嘉,跟他詳細說了宛洛之行的經過。又說到青州一事上,郭嘉讚許的點著頭,很顯然讚同陳諾遵袁紹之意迴青州,至於袁紹任命陳諾為督軍一事,郭嘉淡淡一笑:“督軍?聽著不錯,可以督管一州兵馬,可同樣,這也是個虛職,有督管之權而無實際領兵之權,哪裏有武功中郎將來得實在?袁本初給你‘督軍’,而同時割去你武功中郎將之職,隻怕就是想在這上麵做文章呢。”


    說起這個‘督軍’,有監督撫臨之意,其實也就差不多跟下麵朱靈等人的司馬之職一樣,有操演兵馬的權利,但若沒有陳諾命令,他們是不能直接調動的。陳諾早在這之前其實也已經考慮過了,袁紹此舉,不過是將他高高架起,想要掏空他的權利罷了。他聽郭嘉此時指出,也即笑道:“袁本初想要在這上麵做文章,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我的人馬豈是他能動得的?”


    郭嘉聽來,哈哈一笑,說道:“原來將軍是早有準備呀,如此,嘉也就放心了!”


    陳諾想到一事,沉吟下來:“這個,還有一事我想與奉孝你商量商量。”郭嘉一愣,沒想到陳諾此時神色如此厚重,非同兒戲,也即將身一直,拱手道:“有什麽嘉可以效勞的地方,還請將軍吩咐!”陳諾說道:“這件事……嗬嗬,我直說了吧,我的意思是想請奉孝你出山,到我帳下擔任軍謀掾一職,不知奉孝……”


    郭嘉微微一愣,沒想到陳諾話說得這麽突然,他一沉吟,說道:“將軍,嘉在幕後不是很好麽,要是這麽光明正大的走到台前,隻怕咱們多有不便吧?再說有些人也不許啊。”陳諾知道他口裏的‘有些人’自然指的是袁紹,他點了點頭:“我若向袁本初直接要來奉孝,隻怕不但不給,反而會徒增袁本初疑心,是必要一番刁難於我。隻是,現在不比當初,眼看我身邊人馬越來越多,戰鬥也越打越頻繁,所謂的虛名也越來越浮誇起來,早為他人所嫉。當此之時,奉孝你知道我現在最頭疼的是什麽嗎?就是有兵有將沒有智謀之士在我身邊為我出謀劃策,沒有智者為我理清思緒。雖然,在我身後還站在奉孝你,可是,奉孝你也想必懂得戰場之道瞬息萬變的道理,許多戰機都是稍縱即逝的,我若不能及時把握,則……”


    郭嘉看了陳諾一眼,點頭道:“將軍的意思嘉懂了,不知將軍想要嘉怎麽做?”


    陳諾讓鄒靚為參督軍軍事,意思就是要設立一個參謀處,讓他做一個參謀。既然有了參謀,自然要有更高一級的參謀處長,他讓郭嘉為軍謀掾就是這個意思。而他設這個參謀部,就是要將郭嘉從幕後請到台前。郭嘉總不能一直躲在他的身後,是必要拿出來曆練曆練。陳諾聽郭嘉這麽一說,也即點頭:“既然明著袁本初不會放手奉孝,那麽咱們也隻能來暗的。若想讓袁本初徹底死心,隻能是奉孝你先‘死’了。想來隻要奉孝你一‘死’,他才有可能死心。”


    郭嘉是個明白人,聽陳諾一說,眼前一亮,點頭道:“將軍的意思是讓嘉假死,然後再秘密轉入將軍帳下,是也不是?而一旦嘉脫離袁本初掌控,也就可以從此放心在將軍身邊,為將軍你隨時隨地分憂解難了。”陳諾點頭道:“隻是這樣一來,在我站穩腳跟之前,隻怕就隻能是一直委屈奉孝你了。甚至,甚至到時候你隻能是一直躲著幕後,不見天日。”


    郭嘉哈哈一笑:“有人在台前表演,就得同時有人在幕後工作,隻要能為將軍分憂,嘉在所不辭!”


    陳諾長歎一聲,說道:“奉孝你能這麽理解我,我很是欣慰。這件事情我想盡快安排下去,如果有可能,我將製造一場謀殺事件,將奉孝你帶走,不知……”陳諾沒有說完,郭嘉已是搖頭:“將軍恐怕不知,前次我與將軍秘密會晤之事不知誰人泄露了出去,袁本初那邊隻怕也已經聽到了一些風聲,隻是他一時不發作,有可能是因為時機沒到罷了。想來如果將軍你剛剛一迴來,嘉就遭遇了不測,隻怕會引起袁本初更大猜疑,到時嘉‘死’不成,勢必鬧出更大風波。”


    陳諾一愣,說道:“原來還有這件事情,隻是這些到底終歸是謠傳,還起不了風浪。不過奉孝你既然這麽說了,那這件事情看來也隻能是從長計議了。”郭嘉點頭道:“說起來,嘉身子本來羸弱,常有不適,這件事情也不是秘密了。如果嘉用兩個月時間慢慢‘沉屙不起’,以至一命嗚唿,倒也不是沒有可能。”“兩個月?”陳諾說著,眉頭皺起。


    郭嘉看到陳諾遲疑神色,便是有點不懂了:“怎麽,將軍等不及了嗎?”


    陳諾搖了搖頭,說道:“非是我等不及,而是……而是……”陳諾將壺壽來冀州,暗中聯合黑山於毒和匈奴勢力欲顛覆鄴城的事情跟他說了,他急著帶他走,就是怕這根引線隨時將鄴城引爆,乃至連累到郭嘉。郭嘉捋著胡須說道:“壺壽一事倒也有所耳聞,隻怕袁本初也是知道的。隻是袁本初對於這種既沒有根基又沒有勢力的人他是不會放在眼裏的。既然壺壽窘迫之下想到聯合黑山和匈奴勢力,這件事情也就有了變數,還指不定能成事。不過,就算成事也必威脅不到袁本初根基,你我也不需做其他事情,隻用靜觀其變罷了。至於壺壽,就算他最終能夠成事,兩個月時間那是萬萬不可能的。最早,最早大概也要等到明年開春,所以我‘沉屙’兩個月的時間也完全足夠了,不怕會去波折。”陳諾聽郭嘉這麽分析,方才放下心來。


    就在陳諾與郭嘉在鄴城秘密會晤,確定郭嘉將以久病兩個月之後去世的方式轉入陳諾帳下擔任軍謀掾的同時,許攸也已經快馬趕到了渤海,與袁紹迴合,將此前出使宛洛的事情向袁紹一一匯報了。


    袁紹聽來,心下一動,說道:“什麽?陳諾他居然私自去了長安,他這是想要幹什麽?而且還與天王寨一幫賊子勾結在一起,他難道是想要圖謀關中麽?”許攸一笑,說道:“袁公息怒,這些事情都是攸親眼所見,不得有假。不過,攸也已經查過了,陳然之之所以放下兵馬進入關中,非為別的,乃是因為他的父母在此之前被董賊給拿下了,他不得不獨自上長安去解救他父母。至於接連天王寨一事,也是有的,但他所為不過是為報恩,並非有其他圖謀,袁公盡快放心。”


    袁紹一向是信任許攸的,知道許攸萬萬不會為陳諾庇護,可這件事情到底牽扯太大,是以還不放心,有疑惑之色。許攸哪裏看不出來,立即在旁加了一句:“如果陳然之他真有異心,又豈會乖乖奉袁公之詔,半路趕迴來?這也不正好能證明他對袁公你是忠心的麽?”袁紹聽來覺得有理,一點頭,沒有說話。許攸眼睛一轉,又道:“還有,袁公不知,在攸去見陳然之之前,其實朝廷方麵就已經派騎都尉李肅來傳旨,欽封其為河南尹,總督洛陽以東兵馬大權,且還爵其為陳國亭候,想來這些陳然之都沒有動心,仍是乖乖奉袁公之詔,如何還有異心?”


    袁紹微微一愣,這點倒是沒有想到,隨即道:“河南尹?這算什麽官職?如今朝廷就在長安,隻有京畿之地的太守才能配得上‘尹’之稱,天子封其為河南尹,這不是瘋了嗎?”許攸說道:“這也恰好證明朝廷對陳然之的重視,想來朝廷且如此重視於他,他都尚且歸袁公所有沒有二心,足可見得此人的忠誠了,袁公將青州托付給他,算是找對人了!”


    袁紹一想不錯,也就再沒有二話,把心思放在渤海戰場上。


    ……


    ……


    袁譚這個被他親生父親所表的青州刺史,如今就駐軍在清河首府甘陵。陳諾這次迴來,以督軍身份參與青州戰事,就是要幫助袁譚打下青州這片天下,受命於袁紹的同時,也是在兌現他當初與袁譚的承諾。


    陳諾迴了鄴城,與郭嘉一番思謀後,也沒在鄴城逗留,帶著人馬直接去了甘陵。陳諾去後不久,郭嘉本來羸弱的身體這次躺榻上起不來了。郭嘉其人出身寒門,沒有受到袁紹的重視,自然也就得不到別人的過多關注。不過,因為前陣子有關他與陳諾秘密會晤的消息傳開後,郭嘉因為此事一時風頭出盡,成為議論對象。當然,這件事情雖然傳到袁紹耳裏,袁紹因為沒有確鑿證據,自然也就不能拿他怎麽樣。那件事情還沒有完,如今郭嘉突然又傳出生了重病的消息,不免又要受到他人構陷一番。何則?因為陳諾此刻雖然不在鄴城,到底還在冀州之地,他人很是好奇,如今郭嘉生病了,陳諾會怎麽辦,他會不會棄下青州的擔子而不顧,專門迴冀州探望郭嘉呢?


    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袁紹耳裏,袁紹同時也想到了這一點,就等著陳諾借這個理由,然後向他告假迴鄴城。如此一來,先前有關郭嘉與陳諾之間秘密會晤的謠言也就得到間接的證實了。


    袁紹有點期待。


    然而,當過了一陣子後,陳諾告假的文書仍是沒有遞上來,袁紹有一日突然想到這件事情,心裏也奇怪了,難道外間謠言是假的?不對,所謂無風不起浪,或許陳諾還沒有來告假去看郭嘉,可能是因為他還不知其事。於是,他派人去甘陵,將此事的風聲放給陳諾,且旁敲側擊的要從陳諾那裏得到答案。然而,讓他失望的是,陳諾居然隻是笑笑,說這種撫慰臣下的事情應該是袁公來做,他不能越俎代庖。當話傳到袁紹耳裏,袁紹這才相信之前的傳言都是假的,如果是真的,想郭嘉都病重到將死的一步了,而到了這一步陳諾仍是連看望郭嘉的勇氣也沒有,足以證明對於郭嘉的生死在陳諾看來一點也不關心。袁紹在得到確信後,也就不再熱心此事,外間的謠言也是隨之不攻自破,至於郭嘉的生死,非袁紹所能關心的了。


    袁紹,在關心渤海戰場;陳諾,在關心青州戰場;郭嘉,就如孤兒一般,一直熬磨著歲月,沒有幾人真正關心。


    躺在榻上的郭嘉,瞥眼去看案旁的一盞燈,不由感觸:“我若是真的死了,那該有多好啊!雖然我自己看不到,但這死後的寂寞與淒涼我是知道的,可我又能奈之何?我來,還能響亮的哇一聲,可我死了呢,卻如小草,死於無名,可歎!可歎!”從這一刻起,他決定他一定要好好輔佐陳諾,幫助陳諾打下一片大大的天下,留名於青史,不至於死後寂寞孤寂了。


    郭嘉‘沉屙’榻上,垂垂將死的消息傳出去,可謂各種世態炎涼。如果說整個冀州是一塊冰鐵,無人過問,就連河北之主袁紹也不夠關心,那麽,遠在兗州的荀彧則是一塊熱心的烙鐵了。荀彧在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將消息報告給了曹操,並向曹操推薦了其人,說郭嘉有大才。曹操不明白荀彧的意思,荀彧這家夥莫不是瘋了麽,如何人家都要死了,還將他推薦過來?荀彧則不以為然,向曹操進言道:“曹公,你以為奉孝是真的病重麽?真的不能治麽?就算是病,那也是心病,非是不能救迴來。”當即跟曹操說了郭嘉其人,大稱其才,又道:“奉孝久留袁本初帳下,而袁本初待之如凡人,奉孝大誌不能得伸,如何能不久病?”隨即又勸曹操,“聽說華神醫就在徐州一帶,曹公不若一麵使人尋訪,一麵則派人偷偷將奉孝接來兗州,就算他是真病,尋到華神醫後亦可為其驅除沉屙。”


    曹操畢竟是個愛才之人,聽荀彧如此大力推舉郭嘉,心下也是一動,聽了他的主意,一麵使人去徐州尋訪華佗華神醫,一邊悄悄遣人去冀州接郭嘉。當郭嘉看到好友荀彧信中寫到舉薦他到曹操身邊做官,郭嘉其實也是好一番感激,畢竟這天下還有知道他的人,沒有將他徹底丟在旮旯。但他,既然決意相助陳諾,便不再理會荀彧,隻迴絕了一封書給荀彧,謝謝其好意。荀彧得信也是好一陣歎息,沒奈何將事情告訴了曹操,曹操也是因為慕其名而不得,好不悵然,但事已至此,也就隻能裝作灑脫,說道:“人各有誌,操不能勉強!”


    這且都是後話,話說陳諾帶兵去會袁譚,在路不止數日,終於到了甘陵之地。


    陳諾還沒有入城呢,就覺得不對勁,如何不見袁譚?他雖然名義上是協助袁譚,職在袁譚之下,到底以他跟袁譚的關係,他來,就算袁譚不出城相迎,也必開城相待。然而,甘陵城城門緊閉,城頭上巡邏兵往來不停,一看就覺出不對勁了。陳諾瞥眼就了典韋一眼,典韋立即打馬上前,向著城上喝道:“爾等睜大眼睛看好了,這位就是陳諾陳將軍,也就是這次袁將軍點名派來的青州督軍,還不把城門大開,速報袁大公子知道?”


    城上那些守兵互相嘰嘰喳喳議論了一陣,方才由一人開口道:“非是我等不開城門,實乃袁大人臨走前曾吩咐過,叫小心守護城池,不得放任何人進城,如將軍要找袁大人,可去貝丘!”


    陳諾眉頭一皺:“貝丘?袁譚不在甘陵好好待著,去貝丘幹什麽?”典韋看到陳諾皺起的眉頭,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扯著馬,唬著破鑼的嗓子向上麵喊道:“你家大人好好的去貝丘幹什麽?”這句話問的魯莽,不過也沒有人在意,仍由先前那人迴道:“今有公孫瓚所封偽平原相劉備率部攻打貝丘,我家大人聽聞後,於兩天前帶兵去增援貝丘去了!”


    “劉備?”


    陳諾輕輕一笑,眼睛一轉,也就知道怎麽迴事了。在來之前,他已經得到線報,如今與袁譚相持的正是劉備一支人馬。據說劉備的人馬以高唐為中心,輻射到了靈、鄃數縣,與袁譚毗鄰。至於貝丘之地,離甘陵不遠,如果貝丘也落入劉備之手,則甘陵也就有危險了,怪不得袁譚迴親自派出人馬增兵貝丘。他這邊也不囉嗦,叫迴了典韋,又即與趙雪等人商議道:“如今袁大公子去了貝丘兩日未有消息,看來是遇到大麻煩了。這樣,趙雪你率朱靈、陳榮等人押後,其餘諸將隨我帶領騎部人馬先行!”


    說起來,陳諾赴長安之前,因為吞並了張濟等部,人馬數量空氣浩大,自不免要經過一番整合,這個任務交給了典韋等人。陳諾迴來後,騎部原有人馬經過去蕪存精之後,加上黑甲軍的百騎,最後得騎兵五百之數。這五百人馬雖然不多,但好歹都是精銳,陳諾很是重視。他這次為了支援袁譚,考慮到速度,自然是想到親自帶領騎兵先行。趙雪雖然不放心,但陳諾既然決意了,她也自不好再說什麽。


    在陳諾身後,自有假司馬潘璋,武衛長兼刺奸長典韋,以及部曲督高順等將,他們一上來,便如風馳電掣一般隨著陳諾望著貝丘席卷而去。


    貝丘城,此去不過百裏,在太陽落山前,他們也就趕到了。


    貝丘城外一連幾座大營,將貝丘城圍攻得死死的,正吃力的打著。陳諾一上來,左潘璋,右高順,中間他自己,帶著三股人馬望著敵人背後一陣來迴突突,直將將對方中軍大旗給砍了。城樓之上,在陳諾未帶兵來前,已是一陣顫栗。他後悔他親自帶兵過來了,他沒有想到對方將領居然是這般勇猛,一個綠袍大漢就能將他部將連砍三人,以至軍心不穩,不得已棄了城外營寨,迴營拒受。然而,沒有讓他想到的是,對方在將他城外營盤燒了後,又立即揮軍來打,組織人馬兇猛的攻城。眼看著,以對方的氣勢,隻怕用不了多久,他這小小的貝丘城就怕守不住了啊。他開始後悔,如果據守甘陵城,或許能夠跟賊兵熬殺上一陣,然而,如今受了個矮小破敗的貝丘,隻怕是守不了兩三日就可能被對方被攻破的。也正是他拔刀連喊,指揮人馬不利,手心都握了一把冷汗時,然而城下的情況突然有了改變。


    那突然從敵軍後方衝進來的人馬,皆是清一色的騎兵,他們分作三股,人馬不多,然而衝殺起來有如滔天之勢,隻殺得對方人馬丟盔卸甲,且大旗都被人給砍了,這在袁譚看來驚唿連連。隻他先還不知是哪裏來了這支厲害的人馬,猜疑不定時,見到騎兵手上大纛上中書‘青州督軍陳’,立即是眼前一亮,激動得差點跳了下去,向著左右叫道:“哈哈,是陳諾陳將軍,我就知道他一定會來助我的!”


    他興奮得過了頭,一時隻在城頭上叫著跳著,卻完全忘了做正經事,還是旁邊副將提醒:“將軍,救我們的人雖然因為突擊讓賊人措手不及敗了一陣,可他們人馬畢竟有限,而賊人又多,若是將軍不能速速派人馬開城接應,隻怕難以久持。”袁譚被提醒一聲也立即醒悟過來,趕緊是連連點頭,向著後麵叫道:“爾等隨我開城接應援軍!”


    “吱!”貝丘矮小破敗的城門隻差最後一道火候即將被賊兵的衝城車給撞破了,然後因為陳諾等人的及時殺到,使得他們逃命都來不及,還哪裏敢有人在城門前逗留,城內士兵一旦將城門打開,放出兵馬,那被火燒著的衝城車也是一聲‘吱嘎’,灰灰在地。


    “怎麽迴事!”


    綠袍將軍眼看著中軍大纛被人砍了,部下們驚走一團,他也是驚愣了。正是他氣惱不堪時,忽然又看到對麵奔來一個持槍小將,他是二話不說,舉著大刀突襲了上去,一刀砍下沒有砍到他,這才高聲喝道:“吾乃平原相駕下河東關羽關雲長是也,爾乃何人,速速報上名來……呃!”“羅唕!”高順被他偷襲了一刀,差點沒落下馬,此時又聽他囉裏囉嗦,便是心裏不爽,一槍對著他麵門直刺過去。關羽話沒說到一半,忽然看到一槍當胸刺來,倉皇間舉刀來架。


    刀槍相擊,關羽虎軀一顫,扯馬倒走兩步。高順持槍的虎口震出血來,心下也是駭然,雖然知道不是他的敵手,但他仍是沒有退意,扯著馬晃動長槍,又即朝著關羽當胸殺來。關羽虎目一瞪,手上一捋胡須,力舉大刀,哐的一刀往高順長槍砸下。高順這次吃了個大虧,虧在不該與關羽硬碰硬。刀槍再次相擊,一股大力朝著高順胸口直撞,幾欲將他撞下馬去,一口鮮血差點沒有吐出來。


    高順身子搖晃,被關羽一刀差點磕下馬背,那從後趕來的將軍潘璋,看在眼裏,由不得大驚。潘璋不及細想,扯著馬一路望著這邊衝來,迎著綠袍大漢直撞而去,口裏哇哇大叫:“綠袍賊,休得無禮,吃吾一刀!”


    潘璋也是持刀,一刀匆忙拍出,往關羽揮刀手上砍來。關羽已經是砍出第三刀,這一刀照著高順後腦門拍來,算準了高順就算能接下,也必被他這一刀的巨力給震下馬背。然而,他刀出一半,忽然感到旁邊風壓之力,心下大駭,趕忙撤馬收刀,往後轉去。潘璋這一刀就是要迫使關羽收刀,他這邊一擊得逞,哈哈一笑,反是攆著關羽殺來。


    關羽何人,乃偷襲老手,一刀不行,二刀再上。他故意後走,等到潘璋殺來,他是猛的一扭身,扯著馬,舉起大刀對著潘璋腦門轟殺而下。潘璋出手太過匆忙,又輕敵於關羽,今又冒然追擊,已是身陷絕地而不知。遠處高順卻是大駭,匆忙間不及細想,棄了槍,扯出弓箭,唿的一箭對著關羽射下。然而,此時不論高順射箭的速度有如何的快了,是否能夠趕得上關羽出刀的速度。反正,等他一箭射到時,人家關羽手上的一刀,哐的一聲,啪的對著潘璋頂門砸下。


    那遠處,典韋保護著陳諾,砍了對方的大旗後,一路望前衝殺。剛才關羽將高順逼退的一幕陳諾和典韋都看到了。典韋是心下一驚,同時為能遇到這樣強勁的對手而雀躍不已,心癢難耐,連連說道:“啊!主公,那綠袍賊是誰,如此經打,韋也真想過去跟他好好打上一架。”對於這位綠袍賊經典的打扮陳諾是不陌生啊,當下一笑,正欲說出,突然愣住。


    典韋同時大叫:“啊,潘將軍有危險!”


    “篷!”


    關羽的大刀一刀砸下,望著潘璋頂門砸落。潘璋坐下馬首先受不了這股大力,慘嘶一聲,望地上就摔。馬背上的潘璋,其實再怎麽反應遲鈍,在關羽一刀砸下之前,也已經匆忙間架出了自己手中的一把刀。然而,人家關羽氣力何其之沉雄,加上又是甩頭一刀,集萬千氣力於一刀,一刀轟殺而下,勢必見血不可罷休。而潘璋匆忙間架出的一刀,雖然因為事急而力舉泰山,但卻又因為倉促而就,加上氣力本不及關羽雄渾,被他這一刀當頭磕下,有如滿頭星鬥當著他腦門狂砸而落,使得他氣力不濟,首先大叫一聲,狂噴一口鮮血。


    關羽一刀將潘璋轟下馬背,雖有千鈞之力,但他好像眼睛不好使,或者說反應也足夠遲鈍的。他一刀下去後,眼看著潘璋隻是落馬,還想著要再補上一刀。然而,他是勇猛有餘,機警足,完全忽視了當胸飛到的那支箭矢。等到關羽反應過來,早已經遲了。篷的一箭,當胸摜下。


    當然,如果沒有出現差錯,這一箭下去也足以讓關羽落下馬背。然而,這摜胸的一箭到最後關頭卻是出現了偏差。關羽雖然沒有來得及抵擋這一箭,但他的手臂已經揮動起來,揮到這裏,無意間吃了這一箭。


    關羽大叫一聲,看著一箭摜到他臂膀,他是痛得大汗淋漓,同時怒視著高順。


    高順沒有什麽,倒是趁機收了弓箭,取了長槍就要來殺關羽。而本來關羽趁機揮斬而下的一刀,最終因為揮到半途手臂被高順一箭給射中,也使得他手上一頓,刀路一窒。也就在這一個頓、一窒之間,潘璋噴血落馬後,立即身子一滾,向著旁邊滾去,這才險險的躲過了關羽手上那奪魂的一刀。潘璋爬起身來,身子一晃,又是狂吐了一口血,臉上氣色那是差多了。等到氣息平穩了,立即是搶步上前,欲要再戰關羽。


    馬背上的關羽沒能一嗬氣將潘璋轟殺,反而被高順當胸一箭給差點射下馬背,他也是氣急敗壞,臉上血色猛漲。一咬牙,喉嚨裏轟出炸雷般的聲響,別手就將射在臂膀上的一支箭杆給折斷,丟擲在地,迎著高順拍出一刀。高順也許是吃過硬碰硬的虧,這次他也學了乖,將手中一杆長槍左右撩撥,就是不跟關羽對轟,使得關羽是有力無處使,隻能是哇哇的狂叫著。而這時,氣息平穩過來的潘璋,因為高順纏住了關羽,也是舉起刀來,直砍關羽胯下馬腿。


    一攻其上,一擊其下,關羽再厲害也是慌亂了。他把手中一杆刀亂揮,一會兒防備上麵高順的長槍,一會兒防備下麵潘璋的大刀,頓時處在了守勢,根本就沒得機會再恣意砍殺了。再說,他現在手臂上還帶著斷箭,流著血呢,有力氣也使不出來啊。


    高順兩個聯手,倒是迫得關羽沒招了。


    陳諾看見,不由的挑起眉頭,迴頭看了典韋一眼,問道:“典君,你要不要也上場去玩玩啊!”


    說實在的,典韋手早已經癢了,恨不能立馬衝上前去。但那是因為高順、潘璋二人不利的局麵下,他才有的衝動。而如今,高順兩個已經聯起手來了,雖然不至於壓住關羽,卻足以在數十合內處於平穩之勢了,現在若他一加入戰團,似乎有點以多淩少的意思了。便是勝了,也是勝之不武了。典韋嘿嘿一笑:“這個,主公,韋雖然特想與那綠袍賊過過手,可現在,現在殺上去隻怕不好吧?會不會……”


    陳諾當然知道他心裏所慮:“會不會勝之不武,是不是?”還沒等典韋點頭,陳諾就罵道,“虧得你小子在我身邊呆了這麽久,難道兵不厭詐這個道理你還不懂嗎?這是在戰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有什麽勝之不武的?隻要能殺了對手,那就是強者,其餘都是狗屁!再者,你可別小看了那綠袍賊關羽,他現在一時奈何不了他們,一旦他喘過氣來,高順二人又豈是對手,你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高順二人被關羽給轟殺了,你才出手嗎?你呀……”


    陳諾的話突然頓住,因為他已經發現了不妙。


    關羽下盤一個不利,被潘璋一刀砍了一隻馬腿,關羽身子不穩,當即是狼狽至極的跟著丟身下馬。就在潘璋砍了關羽坐下馬馬腿時,攻打關羽上頭的高順也跟著出手。他手中槍並沒有因為關羽的落馬而跟著凝滯,反而在關羽落馬的那一刻手中槍如一條惡蛇一般,吐出猩紅的長信,擊到關羽麵門。落馬的關羽這次到底保持了警惕性,在落馬的那一刻就已經有意無意的防備了上路高順的攻擊,在高順攻到的那一刻,身子連連後退,同時一矮。


    雖然他的動作是夠快的了,但最終還是難逃被對方一槍‘蛇吻’的局麵。嚓的一槍,槍尖雖然沒有擊到要害,卻是擊到了他的肩膀上。而且,這一擊仍是關羽的右臂,且距離先前那個箭創不過數寸的距離。關羽肩膀被‘蛇吻’吻到,那是仰頭一聲慘唿,聲音淒慘至極,有如殺豬。這次,關羽是徹底怒了,不顧肩膀上狂飆的鮮血,他是如惡虎一般,受了一槍,立即向前一撲,撲向傷他之人。


    高順整個人表情錯亂了,他哪裏想到關羽不退反前,手上一槍雖然有準備的揮了出去,但他心裏同時一悸。揮出長槍的同時,他能清晰的感到臀下猛的下沉。他甚至剛剛有了這個念頭,還來不及去做好任何的準備,整個身子如石頭一般,往下墜落。


    關羽拍死了潘璋的馬,潘璋砍了關羽的馬,關羽砍了高順的馬。這下好了,三個人的馬都被對方下死手給打沒了,三將隻能是站在平地上打鬥。雖然在平地上打鬥手中使用的長兵要失去不少的優勢,然而,也正是因為三個人高矮相等,倒是誰也占不到誰的便宜了。關羽馬沒了反而開心極了,因為他不用一隻手照顧馬上馬下,弄得慌亂不堪,現在一旦沒有了這種窘迫之境,殺起來也是酣暢淋漓。


    關羽一刀將高順馬腿砍下後,又是一刀抬起,還想著趁高順滾落慌亂之際,將他一刀斬殺當地。然而,旁邊的潘璋不是吃素的,眼見關羽暴殺了高順坐騎,他也是立即侵身而前,防備關羽接連傷人。關羽意圖被潘璋猜到,自然不好再冒然進攻,轉而一刀斜砍而去,砸向潘璋,喉嚨裏同時高吼了一聲:“死!”


    死字出,怒雷滾。關羽那斜刺一刀,雖然被潘璋僥幸躲了過去,最終還是砍得潘璋兩眼冒著精花。那一刀,削在潘璋半個肩膀上,有如刀削豆腐,一片血霧跟著撒出。他這一刀出,若非潘璋反應得快,將腦袋及時別了過去,隻怕就連腦袋也給削了;他這一刀出,若非潘璋穿著厚實的鐵甲,隻怕連肩骨都要削沒了。不過,這一刀,最終還是將他肩膀上的鎧甲連同那一片磨破的血肉削了一片,撒起了一片血霧。


    “啊!”


    潘璋慘唿一聲,幾乎要給痛暈過去。


    關羽沒來得及對潘璋下死手,他接下來一刀又不得不揮向高順。高順在被拍下馬背後,此時也已經在驚魂中醒了過來,眼看著關羽直迫潘璋,他立即是怒吼一聲,在坐下馬尚未徹底倒下之前,身子一縱,槍一甩,砸出一團槍花,直接迎著關羽的麵門殺來。關羽鼻子一哼,一刀斜走之後沒能殺了潘璋,立即收刀迴來,對著高順狠狠的砍出一刀。


    刀槍再次相擊,砰然一聲,火光四濺。


    高順臉色一沉,心裏大叫:“糟了!”手中槍未及收迴,對方那雄渾無匹的力道就如大江大河一般洶湧而來,望著他手臂直走,向著他胸口轟去。感受到這股力道,高順來不及撤迴手中這槍,整個人如同敗葉一般,被大刀一卷,向著後方倉皇飛出,同時口中鮮血狂噴。


    關羽一刀削去潘璋半個肩甲,又一刀將高順磕飛而出,狂吐鮮血,氣勢也跟著上來了。他此時哪怕是肩膀帶著數處創傷,卻是渾然給忘了。這上來的一股氣勢,有如大江大河,奔騰不止。眼看一刀磕飛高順,旁邊不遠處潘璋臉色慘白,他是毫不猶豫,再接再厲,準備一鼓作氣將潘璋給轟殺了。


    然而——


    然而也就在這時,那遠處飛奔來一騎馬,馬上人向著他雷吼一聲,有如雷霆之怒:“休要傷害潘將軍,吃吾一戟!”典韋人在馬背,距離關羽尚遠,來不及去救,隻能是反手拔出一支鐵戟,將著鐵戟一甩,唿的一聲,崩騰砸向關羽,阻止關羽進一步傷害潘璋。同時,奔跑中的馬匹在典韋胯下像是追不上典韋了,居然被典韋甩在了後麵。而典韋,從馬背上往前一撲,一縱,兩腳踏地,健步如飛,又拔出另外一支飛戟,轟向關羽。


    擦擦,兩戟先後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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