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


    洛陽城南,當陳諾一腳踏進了這個地下室,也終於頓釋了之前的疑惑。


    想來,他每次派人來查探祝融紅衣等人的行蹤,卻總是在關鍵時刻找不見,原來他們是躲進了這裏麵。陳諾環視了地下室一周,陰暗潮濕,但裏麵卻有床榻被褥,還有飲食用水等,看來,這裏倒是個很好的臨時避難之所。


    陳諾進來了,卻發現沒有人跟上來,正自疑惑時,有一紅一青兩色衣服的女子走了進來,向陳諾納頭叩拜。


    陳諾微微一愣,這才看清楚,這紅衣女子是祝融紅衣,而青衣女子,卻是蘇離。


    她兩人倒是攜手來了。


    陳諾看來這裏,嗬嗬一笑,倒也不奇怪,將身坐到了軟榻上,掃視著二人,說道:“怎麽,今日你二位攜手前來,是有什麽事情要告訴我的麽?”


    祝融紅衣與蘇離相對一眼,然後走上前來,向著陳諾請起罪來。陳諾嗬然一笑:“我沒有聽錯吧?你們兩一個在偃師戰場救了我一命,一個又及時發兵助我擊殺賊子,皆有功於本將軍,不知二位何罪之有?”


    是啊,何罪之有呢?


    偃師城下,蘇離拚死護衛陳諾,祝融紅衣則領著麾下藤甲兵及時出現,射殺張濟,重創張繡、胡車兒,這才將僵持不下的局麵徹底扭轉開來。偃師之戰能夠順利取得成功,實在跟此二位剝離不開。他們當然沒有罪。


    而偃師戰場上,當時張濟被亂箭射殺後,張濟所部人馬也頓時混亂不堪,各自奔走。想來,若非是張濟侄兒張繡平時積威,努力挽迴頹勢,帶了一部分人馬望著陳留方向敗去,隻怕就要全軍覆沒了。而張繡,帶走的這支殘兵不過千餘人,他一路望著陳留而去,卻還想著依靠陳留所在的老巢召集殘部,以企圖東山再起。陳諾當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他一麵會同祝融紅衣的藤甲兵,緊追張繡不舍,一麵則通知駐守轘轅關的周昂所部動手。


    周昂,早在此之前聽說偃師有難,就從陽城起兵屯紮轘轅關了。想來,要不是陳諾派出潘璋讓他勿要妄動,也早已帶兵與陳諾會合偃師城下了。而如今,陳諾留周昂所部屯紮轘轅關的價值也就立即顯現了出來。張繡之敗,陳諾立即派出人抄小路通知了轘轅關周昂所部。而周昂,立即按照陳諾的請求,親自帶兵直伊水一線,在伊水東岸提前埋伏,斷住了張繡的後路。而張繡,後有陳諾追擊,前有周昂所部阻擊,最終落得兵敗山倒,其人也不知所蹤。另外,除了在偃師戰場找到了張濟的屍首,其愛將胡車兒卻也跟著失去了蹤跡。


    這一戰,陳諾打得酣暢淋漓,與周昂會師伊水東岸,然後隨即收兵迴了鞏縣。當然,此戰後,那陳留、潁川一帶或多或少的留有張濟、郭汜等三家餘孽,但陳諾並沒有急著要去鏟草除根。陳諾做的,派出此戰中三家降卒,讓他們去這一帶招降那些人。還別說,這三家餘孽留在陳留、潁川的加起來也有兩三千人馬,他們在聽聞三家將軍都戰歿偃師的消息後,頓時是人心不安,悄悄散去者不少。


    隻是,他們其中畢竟多為西涼人,平時在此一帶作威作福慣了,也得罪了不少的人,他們要是散走,心知多半會被此地人殺光,故而有所顧忌,不敢亂動。他們還想著要迴歸關中,奈何西去長安的道理被阻,他們又不敢硬闖,不免是終日惶惶。也就在這種境況之下,陳諾派出去招安的人馬,也頓時收到了效果,降者大半,有千餘之數。


    至此,陳諾經過偃師一戰,以及隨之而來的一係列小型戰役,總共收攏三家人馬萬人,去蕪存精後,得步卒五千,騎兵兩千,共計七千,加上自己所部的三千餘眾,人馬數字也就達到了空前的萬餘人。不過,這還沒有算上祝融紅衣手上的那支千數的藤甲兵。


    兵是有了,這是其次,最關鍵的是,陳諾他達到了此來宛洛的最大目的。他在決意選擇偃師作為戰場以吸引三家人馬前,就已經做好了‘殺龍之局’。而如今,在斬殺了張濟三人後,也算得是大功告成了。當然,此‘龍’也並非是指天子,隻不過是對於此戰的一個代號罷了。


    其實,要說起來,他們跟‘龍’還真是有點關係。畢竟,他們所亂者,正是漢家江山,漢家天子。想來,董卓之後,張濟、郭汜、李傕這三家人馬在西涼諸將中異軍突起,成為了一股亂匪勢力,對漢室打擊不可謂不大。這且不說他們焚亂西京,淫.亂宮闈,且在天子東歸時,那可是作威作福,三家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攻堅,旁者遭殃。有今日裹挾天子的,有明日脅迫公卿的,可說是混亂不堪。至於天子想吃一些好的,居然給天子以腐肉,所做惡事那是罄竹難書。


    而‘天子東歸’,也正是獻帝劉協最痛苦的數年。這痛苦,也恰是李傕這些西涼諸將加在天子頭上的。當然,陳諾之殺李傕等人,為排除後患是為公,而私心則是壯大自己的同時,為西去鋪平道路。目下,‘龍’已殺,三家塵埃落定,他現在就可以放心的將人馬留在偃師一帶,他人則趕往西麵,爭取早日到達長安。


    長安,那裏有他的便宜父母,他們落在董卓手上,他不能不去。更何況,因為此事,還連累了趙雪失蹤,他就更加不能繼續在此一帶逗留了。他,在鞏縣呆了數天,收攏了人馬,與周昂別後,也即帶著人馬迴了偃師。偃師城,陳諾留下朱靈,潘璋等將總領人馬,隻帶了十數騎就上路了。當然,此時典韋臀部的傷雖然是差不多好了,但考慮到這次戰果太過豐碩,怕朱靈二人消化不了,也將典韋留了下來,一同攜手處理留營事宜。而跟隨他的,則是蘇離等親衛。


    至於祝融紅衣,她則早在之前先迴了洛陽城南,以處理城內她的族人。她不跟去,畢竟她得留下來統領藤甲兵。至於這支藤甲兵,便是早在先前陳諾與張濟大戰屍鄉時突然在伊闕關一帶出現的那支人馬。說來,當時祝融紅衣就已經悄悄幫助上陳諾了,加上這次,她都前後幫助了他好幾次了,而蘇離也在戰場上替陳諾擋了胡車兒一刀,要說起來,她們都對陳諾有過莫大的幫助,又怎會有罪於陳諾呢?


    既然沒有罪,何以要雙雙,此時出現在了陳諾麵前?


    陳諾嗬然的看著她二人,等待著她二人的解釋。


    首先,祝融紅衣伸出手來,抓住了旁邊蘇離的小手,向著陳諾說道:“這個罪,便是我們隱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陳諾微微一愣,掃視了她二人一眼,輕哦道:“原來是這樣!不過,祝融紅衣你別告訴我,你不是祝融紅衣,而你身後的那些故事也是編排的,那我……將如何履行當初的諾言?”


    祝融紅衣搖頭笑道:“我,當然是祝融紅衣,我身後的故事也是真實的,你不用懷疑。”


    “哦,那麽……”


    陳諾眼睛一掃,看向蘇離。蘇離小臉一紅,低下頭來,喃喃道:“是我,我不是蘇離,我其實是……”


    “她是我妹妹,祝融青衣!”


    祝融紅衣代她說了。


    陳諾又即輕哦一聲,點了點頭。


    祝融紅衣眉頭輕輕一蹙,說道:“將軍,我說她其實不叫蘇離,蘇離是她的化名。她其實真實的身份是我妹妹,叫祝融青衣。”


    陳諾點頭道:“是啊,你剛才說了。”


    “你這人……”


    祝融紅衣一急,說道:“你那什麽表情,你難道一點也不吃驚麽?或者你應該表現得很是啞然才對。可是你,你現在……”


    “啊,原來你二位是姐妹呀!恭喜,恭喜!”


    陳諾站起來,誇張的拉著她二人的臂膀,搖了起來,又是將手作揖,把個蘇離和祝融紅衣弄得哭笑不得。最後祝融紅衣告饒的看了陳諾一眼,幽幽說道:“原來將軍你早就猜了出來……”


    陳諾嘿然一笑,一時沒有說話。


    那蘇離看了陳諾一眼,說道:“陳哥哥,我沒有老實,最後還是騙了你,是我不對!想你當初在偃師時做得很對,你應該把我這個隱瞞身份的小丫頭攆走才是,可陳哥哥你既然懷疑到了我,最後為什麽又要留下我?”


    陳諾假意咳嗽了兩聲,說道:“咳咳,在你問我之前,我想,我是否可以問問你們?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蘇離瞥了祝融紅衣一眼,祝融紅衣輕歎一口氣,說道:“若我說是我因為害怕將軍你不接受我的請求,而故意做的兩頭安排,將軍你會相信我嗎?”


    “相信!”


    陳諾毫不猶豫的說了出來,隨即說道:“想來你們謀劃的是大事,若一邊不能成功,自然是需要兩邊齊頭並進,共同協力的了。隻是,你們最後為什麽又要暴露了你們之間的關係呢?你們不說,我其實也不想知道。更何況,要是我到最後突然反悔了,你們完全是可以讓蘇離……哦不,讓祝融青衣暗地裏出手,那時你們的把握豈不是更大一些?”


    祝融紅衣說道:“不瞞將軍,我們是有這樣想法。不過,我們商議之後,最後一致覺得,我們既然合作就要開誠布公,不需隱瞞。更何況,將軍你既然答應了我,那麽就是然諾如山,絕不會反悔的了。至於我跟青衣的關係……自然也就沒必要隱瞞下去,還是坦誠相待,早日與將軍說清楚的好。不然,若是讓將軍你哪一天自己發現,豈不是以為我們不夠誠實?那反而傷了大家的感情。”


    陳諾哈然而笑:“是這樣!那麽也就是說,蘇離她……青衣她與典韋的偶遇也是事先安排的了?”


    祝融紅衣笑道:“這倒也不假,當晚上我得到將軍你起兵往東的消息,就知道將軍是要趕往偃師去了。本來,我安排青衣在半路上,準備是讓將軍你親自施以援手的,隻是沒有想到會巧遇了典韋那愣小子,也就隻好讓他帶著上路,讓他牽線與將軍你相見。不過,想來青衣的突然出現你大概覺得很是突兀,便是接下來將軍你也及時安排了耳目在山裏查訪,而我也因為事先做好了安排,你自然也就沒有查出什麽破綻。可是,讓我不明白的是,將軍你為什麽又突然要趕青衣走呢?”


    陳諾看了青衣一眼,從袖子裏摸出一支蛇鏢,遞給了她。祝融紅衣接到手上,眉頭一凝,看向祝融青衣。陳諾嗬然一笑,說道:“要說起來,若非是青衣她太過善良,我或許不會繼續懷疑到她。當晚上,我與張繡在城外一戰,隻我當時太小看了張繡那小子,沒有將他放在眼裏,太過輕敵了,也就不免吃些虧。想當時,他暴起一槍,若非是青衣她及時打出了這一支蛇鏢,隻怕我當時就已斃命了……”


    祝融紅衣點頭說道:“我明白了!你當時或許會想,青衣救你不假,但她為什麽不敢承認,而且為什麽要隱瞞自己的身份,所以你覺得不安,這才決定要攆她走,對嗎?”


    陳諾一笑:“或許對吧,畢竟當時我也無法確定是否是她射出的這支蛇鏢,所以我在此之後,故意攆她走,給了她兩大考題。一,讓人假扮匪徒劫殺她,試探她的武功;二,在半路上故意留給她一匹馬,以證實她會不會騎馬。隻是讓我沒有想到,青衣你在此險境之下,居然仍是引而不發,並且成功通過了我的兩大考題。當時不覺得,現在想來卻是讓我很是訝異。”


    祝融青衣別了別嘴巴,說道:“那能怪我嗎?隻能怪陳哥哥你當時請來的那些匪徒也太不專業了。真的匪徒哪裏有想他們那樣的?若是匪徒,自然是劫財,或者劫色。而他們呢,色自然是不敢劫,就連財也不搶奪。餘下的‘殺’吧,嘴巴上喊著,手上卻遲遲不動,匪徒裏哪裏有這般的覺悟的?看到這樣的匪徒,陳哥哥你以為我還用得著真的跟他們動手?而至於馬匹,那就更是好笑了。想我被追殺時,居然半路上恰好有無主的馬匹等著我,這,有這麽巧麽?想來其中有這麽多破綻,還想讓我青衣上當,也太不可能了吧?”


    “噓!”


    陳諾輕吐一口氣,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這些家夥簡直是群飯桶,連演戲都不會!”隨即抬起頭來,說道,“這且不說了,隻是,有件事情你還是得給我解釋解釋。想來當天,在我攆走你之前,曾故意送來一條蛇時,你居然裝得那麽像,看起來很是害怕的樣子,以至於讓我一口確定你不是那個使鏢的人。你這麽會裝,你老媽知道嗎?”


    “……我……”


    祝融青衣尚未開,紅衣已經上前一步,笑道:“嗬嗬,這你就太冤枉我妹妹了,想我妹妹從小就怕蛇呀蠍的,平常見到都是大驚小怪的,這有什麽?不過,我想知道的是,將軍你為什麽用蛇來判定她是不是使鏢的人,難道她袖子裏打出的是蛇鏢,她便不怕蛇麽?”


    陳諾搖頭笑道:“當然不是!不過有句話叫做杯弓蛇影,我因見姑娘你身懷靈蛇,不免將之往姑娘身上去想,更何況,當時姑娘你可沒有向我表明身份,咱們敵友不分,自然要謹慎小心些。”


    祝融紅衣笑道:“原來將軍你那時就將我妹妹聯係到我身上啦?怪不得你會急著要將她攆走呢。那為什麽最後你又不這麽做了呢?難道她是通過了你的兩道考題,哦不對,應該是三道考題,所以你就留下她來,不再懷疑她了?”


    陳諾搖了搖頭:“沒這麽簡單!話已至此,也不妨都說了,我留下青衣她,除了當時我疑惑稍解外,則是將她放在身邊以做監視。這樣一來,就算她身份可疑,也不怕她會不利於我了。”


    祝融紅衣聽來,重重的點了點頭,將蛇鏢還到陳諾手裏,說道:“將軍能說到這一步,足見將軍你的心胸,也不枉我與青衣二人將身份公開出來。將軍且請放心,以後我與妹妹就留在將軍帳中,在大事未了前,任憑將軍差遣,絕無二心!”


    旁邊祝融青衣亦是重重的點了點頭,向陳諾宣誓。


    陳諾聽來,哈哈一笑,擊掌說道:“著啊!將來紅衣你仍可統領藤甲兵,而青衣你則繼續留在我親衛營中,隨時在我周圍護衛,有你二人,我心無憂矣!”


    隨同祝融氏姐妹出來,陳諾迴了大帳,入帳休息。臥榻上,卻一時難以成眠。紅衣親口承認蘇離是她妹妹青衣,然而,他記得先前時她曾親口告訴他,她有一個姐姐叫祝融綠衣,又說她是祝融綠衣的唯一妹妹。這個唯一……既然是唯一,那又為什麽突然出現了一個青衣呢?難道,他們是表親?也有可能。不過,青衣給她的感覺,不免讓他聯想起蘇墨。他曾一度覺出,蘇墨跟蘇離會不會真有關係呢?但是,如今聽到蘇離親口承認她是祝融紅衣的妹妹,那麽大概也就是的了。


    不要想了,明天,明天還得繼續上路呢。


    長安……目標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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