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人!”


    張濟大營外,一條黑影急速竄了過來。眼看就要靠近,那據守在瞭望塔上的士兵立即舉火為號,下方的守兵也立即拉起弓箭,向著那個即將漂移到射程範圍內的黑影攢射而去,同時高聲喝道:“止步!再不止步就要放箭了!”


    嗖嗖!


    有兩支箭猛的向前射去,但很快被那條黑影躲過。眼看對方就要再射,黑暗裏的那人趕緊喝道:“不想死的給本將軍快開轅門!吾乃胡車兒是也!快開轅門!”黑影連唿著,連向著轅門靠近。


    “啊,是胡將軍!”


    那些守衛轅門的士兵立即鬆開了弓箭,沒有繼續攢射:“快!幫忙!”


    十數個士兵同時動手,將那轅門前橫著的拒馬努力往旁邊移動,幾乎也就在同時間,那胡車兒也已經跑到了近前。胡車兒根本等不及他們搬動,有了一隙之地,也立即竄了進去,噗出厚重的唿吸,向著左右急問:“張將軍此刻在哪裏?快告訴我?”


    胡車兒平時太過跋扈了,這些下級士兵哪裏敢輕易得罪,此刻聽他一問,趕緊迴道:“啊,張將軍他們此刻大概還在中軍大帳,不過胡將軍你怎麽會在這裏,張將軍他們……他們都找將軍你一天了……”


    後麵的話胡車兒根本就沒有心情去聽,不等他說完,胡車兒早已向著中軍大帳跑去。不過此地離那中軍大帳尚有一兩裏的路,幸好半路上胡車兒硬搶了一匹馬,飛身而上,望著中軍大營徑直飛奔。


    “什麽人,趕緊下馬!”


    營中無故是不得隨便騎馬的,更何況是胡車兒那般瘋跑的速度,立即有中軍大營的守兵衝了上來,想要攔住胡車兒。那胡車兒根本就不理會他們,猛地提韁,望著人堆裏衝去。那些守兵嚇了一跳,此時不管是誰,他們也斷然不能讓他人闖進去,裏麵畢竟是主將張濟的大帳,要是有個好歹……


    “啊!站住!”


    那胡車兒臉上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哪裏有功夫去理會他們,隻一個勁的往前衝去,倒是引得身後追兵如馬蜂窩一樣的湧了上來,緊追不舍。也就在這時,前方又有嗬斥之聲,十數個士兵拔出刀子,挺著長槍大戟,望著胡車兒的方向迎了上來。那胡車兒同樣嗬斥一聲,大叫道:“吾乃胡車兒,想活的不得攔路!”


    “胡將軍!這……”


    眾士兵猶豫了片刻,這胡車兒一天都不見了,此時突然和瘋了似的駕馬衝過來,不會有什麽企圖吧?眾士兵不敢大意,畢竟此地距離主將張濟的營帳不遠了,要是沒經過允許就放行隻怕不妥,更何況他此刻是這個樣子……眾士兵膽子一寒,再不猶豫,左右嗬斥一聲,往前來攔。那胡車兒怒從膽邊生,眼看眾士兵架槍挺刀將要攔了去路,他是怒喝連連,一提韁,往前不顧的猛衝。


    “帳外是什麽人喧嘩!”


    遠處的大帳帳門掀開,有將軍張繡聽到情況,在張濟的允許下,直接帶兵過來了。張繡突然看到胡車兒駕馬衝營,也是嚇了一跳,一天不見怎知他會變成這樣,他趕緊從旁人手中拿過一杆長槍,上前嗬斥道:“胡車兒,還不下馬,你想造反嗎?”


    胡車兒駕著馬.眼看就要直衝而來,突然聽到張繡的嗬斥聲,身子一震,說道:“張,張將軍……”


    然而,胡車兒隻顧著說話,卻沒有留意兩邊狀況,加上沒有控製住馬速,居然被馬徑直衝向張繡。那張繡微微一愣,看胡車兒仍是馬不停蹄的衝來,趕緊是振臂撚槍,欲要阻攔。哪知那胡車兒眼看就要到了,突然胯下馬兩隻前蹄一折,屁股一撅,一聲慘嘶,直將胡車兒從著馬背上栽下來。那胡車兒屁股落地,又觸到了昔日沒好的傷口,頓時是痛得大汗淋漓,嗷嗷亂叫。


    原來眼看著胡車兒將近,那些士兵不敢讓胡車兒的馬匹衝撞了張繡,趕緊是趁著間隙在地上拉起了一根絆馬索,頓時就將那胡車兒連馬帶人給掀翻在地。那些士兵眼看著胡車兒栽下,也立即衝到胡車兒麵前,架著刀子,將胡車兒製住了。胡車兒想要起身,突然麵對這麽多刀槍,立即不敢亂動了,同時拿眼瞪他們,嗬斥連連說道:“廝等不想死的快些散開!”


    胡車兒雖然闖營在先,這些士兵捉拿他那也是職責所在。然而,胡車兒雖然今日犯事了,但平時積威尤在,聽到這聲嗬斥,也立即沒有了主意,刀槍向後撤了撤,同時看向張繡,等待張繡發話。


    “是何人如此放肆?”


    那張繡看了胡車兒一眼,正欲說話,身後有張濟走了過來。張濟走來,突然看到地上的胡車兒,趕緊嗬斥一聲,將左右人都喝退,同時伸手扶著胡車兒進了大帳。


    帳中,張濟左右打量了胡車兒一眼,隻見胡車兒全身狼狽不堪,也全沒有一個將軍的樣,倒像極了一個地痞。張濟搖了搖頭,說道:“胡車兒,你這一天都到哪裏去了?害得本將軍一頓好找。怎麽,你這一天不在,突然迴來就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是不把軍紀放在眼裏呢,還是憑恃著本將軍平時的袒護,就無法無天了起來,難道你就不怕本將軍治你大罪?”


    那胡車兒再跋扈,在張濟麵前還是很乖的。他突然見張濟落下臉來,也立即知道害怕了,趕緊拱手請罪,說道:“將軍,將軍!你聽車兒說,將軍趕緊做好準備,李傕就要攻打過來了!”


    胡車兒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倒是將帳中二張給驚住了。


    那張繡踏上前一步,說道:“胡車兒,你在胡說什麽?你昨晚一句話沒留到現在才迴來,已經是嚴重違反了軍紀,這件事情沒說清楚,你卻又在胡說什麽,什麽李傕要攻打過來,他不是昨晚受到刺客襲擊,被人刺傷了麽?他此刻重病在榻,自身都難保,何來襲營之說?”


    張濟也是不解的看著他。


    那胡車兒一聽,連忙搖著頭說道:“什麽刺客襲擊,全沒有的事情!那是李傕迷惑外人的把戲,其實李傕他根本就沒有什麽重傷!”


    張濟眉頭一鎖,立即問道:“你這又是怎麽知道的?難道你就在李傕軍中不成?”


    胡車兒連連點頭,說道:“是!車兒一直都在李傕軍中,便是他……”


    “等等!”


    旁邊張繡立即說道:“胡車兒,你又是怎麽會在他帳中的?”


    胡車兒聽他如此一問,眉頭微微起皺,卻是被他問住了:“對呀,我是怎麽會在李傕軍中呢?”他拍了拍腦袋,努力迴想,隻記得自己醒來時就是在李傕帳中的,至於如何進入的,卻是一點也記不起來了。旁邊二張互望一眼,心裏都似猜到了些什麽。那張濟走上前兩步,說道:“車兒,那你可還記得你昨晚上都做了些什麽?”


    “昨晚上?昨晚上?”


    胡車兒頭疼欲裂,腦袋空白,一點也想不起來了。昨晚上會發生什麽?記得昨晚上睡前跟那張縣令的小妾在榻上努力耕耘來著,可這之後呢?好像自己憑空就出現在了李傕的大帳之中來著,中間一點過度也是沒有。那麽,在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呢?胡車兒額頭上汗珠直滾,一時卻也答不上話來。


    二張兩人對了一眼,心裏麵都是一沉,看來這胡車兒是傻了。


    胡車兒扯去紛亂的思緒,又即想到重點上來,趕緊說道:“不,車兒一時想不起來了。不過,二位將軍,現下的情況的確很是緊急,二位將軍還是趕快安排下去,免得被李傕那廝偷襲了我軍大營……”


    張繡立即問道:“既然車兒你左一句李傕襲營,右一句李傕襲營,那麽你可以告訴我當時的仔細情況嗎?”


    想來這事不說清楚二張也是不會相信他,胡車兒連忙點頭,說道:“是這樣的……車兒先前醒來的時候,便發現不對勁。我當時睡的大帳根本沒有之前睡的寬大,便是被褥也是比原來的薄了好些,最關鍵的是車兒發生身邊沒有了那張氏小妾。當時我道自己怎麽會在這個陌生地方,隻剛剛想要起來看看,突然帳外傳來了兩聲急促的慘叫。”


    “這兩聲慘叫聲音雖小,卻在靜夜裏鑽入我耳中,聽來卻很是滲人,弄得人頭皮都不由的發麻。這兩聲後,我整個人也立即驚醒過來,還想要翻身查看,殊不知慘叫聲剛過,便有一道紅色身影如風一般的轉了進來,車兒我當時甚至來不及反應,那個紅色身影便已然定住了,立在我的身前。”


    “車兒這時才看到,進來的卻是個陌生的紅衣女子。那紅衣女子一進來就對我說,讓我不要亂動,她是來救我的。車兒當時不明所以,正欲詢問,這才發現肩膀被她輕輕一提,身子遽然一起,車兒甚至來不及反抗,就被她帶了出來,丟在了黑暗的帳篷後麵。隻車兒還想要問她怎麽迴事,她又突然間閃到了黑暗之中,把車兒丟在了當地。車兒當時正欲走開,突然聽到那身後大帳中有人說話,一聽這才發現自己已然身在李傕帳中……”


    二張聽到這裏,都是一愣。


    張繡問道:“如此說來,難道昨晚上胡車兒你不見了,卻是被李傕那廝派人給劫去的?可那紅衣女子又是什麽人,她為什麽要救你?”


    張濟眉頭一拉,說道:“先別說話,讓胡車兒把話繼續說下去。”


    張繡閉嘴,胡車兒立即接著道:“當時,帳中似乎有許多的人,隻聽一人說道,‘將軍,既然抓了胡車兒那小子,咱們為什麽不直接去找張濟質問,卻還自己裝起病來,授人以短?這不是更讓張濟那廝囂張嗎?’又一人冷笑道,‘你傻呀,有你這麽做的麽?想來張濟既然派出刺客了,那就決意與咱們鬧翻了,他此時就是在等著好消息呢,咱們怎能讓他失望!想來如果讓張濟他知道了我們抓了他派出的刺客,那豈不是打草驚蛇?而一旦張濟知道他們的行刺計劃失敗了,也必驚懼,勢必要直接鬧翻。而李將軍此時突然宣布他受了重傷,就是要迷惑張濟,好讓張濟以為奸計得逞。如此一來,他張濟也就不將咱們李將軍放在眼裏,也必很跟著掉以輕心,是可誅殺也……’”


    “等等!”


    胡車兒的話雖然複述得很是完整,但讓二張聽來卻是疑惑更甚,那張繡首先受不了,趕緊打斷胡車兒的話,問他:“車兒,這是他們的原話麽?他這話什麽意思?他說我們派出刺客刺殺他?這又是怎麽迴事?”


    張繡看著張濟,張濟更是無可奈何的皺起眉頭。這事情也太過蹊蹺了,他沒怪罪李傕將他愛將劫入他營中,對方反而栽贓起他來了,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麽紕漏,怎麽會讓李傕誤會至此?


    張濟趕緊又按了按手,示意張繡不許再插話,讓胡車兒繼續說下去。


    胡車兒此時腦袋倒是很清楚,將聽到的話一字不落的繼續轉述出來:“是!當時這人話音剛剛落下,他人都是紛紛附和,又有一人說道,‘既然這件事情李將軍你不想將他擺到明麵上來解決,大概也是有了自己的打算。不知將軍有何妙計,準備如何對付他們?’這人話一說完,帳內倒是一下子靜了下來,隻聽一人大笑了起來,說道,‘如何打算?想來他張濟尚且沉寂在成功的喜悅裏,他此刻得到我被刺重傷的消息不知有多高興呢,隻他此刻不行動,也不知他是準備等著我重亡的消息傳出來後再動手呢,還是迫不及待的正準備著?不過,我想張濟他礙於我部兵力的強大,他們是一時不敢動手,勢必要看看風頭。他既然想等,那就讓他等去好了,不過我可沒這個耐心。有所謂先下手為強,他不出手,也隻好我先出手了。本來,我是準備等拿下偃師後再行解決張濟這小子的,既然他迫不及待,那好,就讓我先解決了他,再收兵對付陳諾!傳我命令,令!三軍連夜做好準備,準備隨時跟隨本將軍夜襲張濟大營,務必要將其一舉潰滅,以洗前恥!’……”


    胡車兒將話轉述完,看向二張,那二張中張繡早已經對李傕‘大言不慚’的話語破口大罵,進行口誅了。那張濟眉頭皺得拉不開,他看了胡車兒一眼,確定胡車兒此刻是清醒不過,好像也並非是胡說,又即問道:“想來那李傕大營之中守衛不少,車兒你能夠有幸聽得這等機密已經很是難得了,隻不過車兒你又是如何從他大營之中逃了出來,這隻怕……車兒你也別怪本將軍說話難聽,隻怕憑借車兒你的一身本事,要想從容脫困也未必那麽簡單。”


    胡車兒趕緊說道:“是!將軍說得對,當時李傕大營之中來往守衛森嚴,車兒要想從李傕中軍大營那邊出來,隻怕沒有走幾步就會被守兵發現。隻胡車兒能有幸從李傕大營之中逃出來,卻是得了那個紅衣女子。當時車兒我聽了好些時候,情緒激動,便是想要衝出來和他們大打一場。隻恰時有巡邏士兵經過,差點就要撞上,幸得那個紅衣女子及時出現,並帶了車兒我逃出了李傕大營……”


    “又是紅衣女子?”


    張濟問他:“出來的時候你就沒有問她是何人,她為什麽要救你嗎?”


    胡車兒聽來,連忙說道:“車兒問過了,隻是她說,她讓我隻用知道她是在幫我就行,別的不需多問。然後就突然一轉身走了,我還要問她,她卻提醒我趕緊將聽到的話傳迴來,不然張將軍你可能就有麻煩了。我當時聽了她的話,聯係到營中所聞,自然不敢怠慢,也就一路跑了迴來。隻可惜半途沒有馬匹可乘,方才這時才到。至於車兒先前莽撞之舉,實在是因為心裏著急,也顧不了那麽多,方才沒頭沒腦的闖了進來。隻沒想到會將全營弄得一團糟,實非車兒本意,還望將軍恕罪則個。不過,不管怎樣,還請將軍你一定要聽車兒的,李傕他們很可能隨時殺到,將軍你不可不防啊!”


    話到這裏,二張也是沉默了一時。


    張繡首先開口,說道:“這件事情太過迷糊了,這李傕為什麽突然說我們派人刺殺他,而那個陌生的紅衣女子又為什麽要故意將胡車兒帶到李傕的中軍大帳,讓胡車兒你聽了那些話,她的目的到底何在?叔父,我看此事其中乖巧太多,可不能因為一著不慎,成了他人棋子。”


    張濟心裏一驚,抬眼去看胡車兒,沉吟道:“可車兒畢竟是在李傕帳中發現的,又是為紅衣女子所救,如果紅衣女子要害車兒的話,自然不用她來出手李傕自可對付他。看來,這件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張濟想到這裏,立即轉過身來,向帳外喝道:“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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