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觸即發的戰場,突然間有了轉機。


    聽到對方的喊話,張郃神色一變,示意弓箭手不得命令不準發箭,又讓一名士卒高舉起了旗號,搖了兩搖,他則站起身來,喊話對答:“冀州將軍張郃在此!”


    聲音傳到對方喊話人的耳朵,那人立即說道:“果然冀州軍,那就誤會了!”


    張郃眉頭一皺,喝問:“你們是什麽人?”


    那人迴道:“我們是黑山軍,並無敵意,請將軍放心!”


    張郃突然想到陳諾聯係黑山軍的事情,想必這夥人就算不是張牛角部下,也必是張牛角的盟友了,所以這才見到冀州軍完全沒有了敵意。


    張郃想到這裏,也就釋然,將軍隊拉出來相見。那邊叢林裏埋伏的黑山軍,也紛紛走了出來。但畢竟官匪有別,說起話來也十分小心,就算是當麵相見,那也各自提防著對方,不敢大意。


    那邊小頭目自報姓名:“鄙人王當,見過張將軍!既然張將軍說要去找張牛角張大帥,正好我也要去找他,如果張將軍不棄,我們倒是可以同路,而且我知道張牛角此刻在何地。”


    張郃立即笑道:“如此最好!”


    兩邊既然同意一起上路,這路也就好走多了。


    王當所領的人馬有一千餘人,再加他經常行走在黑山,黑山一帶其餘的大大小小頭頭多少給他一點薄麵,所以也沒有難為他。路走得十分的順利,不日間就到了井陘山附近的石邑,張牛角軍的駐地。


    張郃也終於鬆了一口氣,拍了拍陳諾的肩膀:“然之兄,我們到了。”


    是啊,到了,沒想到如此順利。


    陳諾苦笑了一聲,大概沒有人知道他的無奈吧。


    一個張郃已經讓他夠頭痛了,沒想到半路又殺出個王當。他第一次沒有逃脫成功,還想著張郃不熟悉黑山情況,多少還能拖延時日,說不定還有機會。可自從有了王當,他輕車熟路,將他們一路帶來,路上都沒有歇息,就更別說有逃跑的機會了。


    眼看著即將麵對張牛角,跟他對簿公堂,陳諾還哪裏能開心得起來?


    但他知道,不到最後一刻,他是絕對不能認輸的,所以他在張郃麵前,仍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跟隨著眾人一路乖乖進了張牛角的大營。


    在主人沒有出現前,王當倒是充當起了小主人,招唿著陳諾和張郃在大帳裏靜候。


    張郃跟王當客氣兩句,轉頭看了陳諾一眼,笑道:“然之兄,你很熱嗎?”


    陳諾舉袖揩去額頭上的汗珠,笑道:“是有點悶熱,怕不是要有一場大雨吧?”


    兩邊說著閑話,突然帳門一掀,走進來一人。人還沒有露麵,笑聲先到:“哈哈,讓諸位遠道朋友久等了!可惜張大帥有事不在帳中,就讓小弟褚燕暫時招待各位吧!”


    等進了帳門,陳諾這才看清楚,來人個頭不小,身子壯碩彪悍,腳步輕盈,一看就是個身手矯健之人。那人剛一進來,王當首先衝上前去,立即拜道:“褚大哥!”


    自稱褚燕的立即抓住他的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哈哈笑道:“多日不見,兄弟你壯實多了!”


    放下王當,走到陳諾跟前,仔細打量了他一眼,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冀州使者陳大人吧?”


    “不敢!不敢!”


    張牛角沒來,陳諾多少鬆了一口氣,他笑著站起身來:“久聞褚帥大名,如雷貫耳!”


    “賤名不勞掛念。”


    褚燕哈哈一笑,看到張郃,臉色突然一變,嘿嘿冷笑:“原來是張郃將軍,我們又見麵了。”


    陳諾去看張郃,卻見張郃神色有恙,難道他跟褚燕早就相識?


    果然,張郃也是嘿嘿一笑,語調有點怪異:“褚帥別來無恙吧?”


    褚燕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坐到了主人的位子上,命人上了飯菜酒水,說道:“各位遠路而來,一定餓了,先請填填肚子吧。”


    他親自陪著酒,跟陳諾隨便問了冀州的近況,語調一轉,看向張郃,說道:“難得張將軍還記得鄙人,萬分榮幸!記得上次我們相見,還是年前的事吧?”


    張郃放下酒盞,捋須說道:“是在年前,當時褚帥你帶著一路人馬直奔我冀州而來,想要從我黎陽經過,準備渡河和兗州北麵的黃巾餘孽會合。當時,我正好駐軍黎陽,自然不能放任你亂來,隻好全力阻擋。


    你我雙方數十個迴合下來,互有損傷,而褚帥你也不巧被我軍流矢所傷,這才退軍而去。隻沒想到,當時那一箭並沒有讓褚帥你丟掉性命,如今還是好好的坐在這裏。”


    聽張郃這麽一說,陳諾似乎有點明白了,怪不得他兩一見麵互相以話語譏諷對方,原來他們之間曾互為寇仇啊。


    褚燕嘿嘿一笑:“也許我的賤命跟我的名字一樣的賤吧,所以老天爺看不上,也就不向我輕易索取。倒是張郃將軍,我且不論當時一戰我們之間的對錯,我有點不明白的是,將軍既然擊退了我,自然立下了不少的功勞,再加shang將軍你為冀州多次出生入死,不有功勞也該有苦勞吧?可我聽說,將軍的職務到現在一直仍是小小的別部司馬,不知道韓馥使君為何待你如此之薄?”


    張郃臉色一變,但很快恢複正常。


    他看了褚燕一眼,笑道:“別部司馬雖然在軍中職位卑微,但他能夠單獨領兵作戰,不受拘束,像爾等若想侵犯我冀州,我便可以立即組織軍隊抵抗,擊殺來敵。這對我來說,已經很是滿意了。”


    “是嗎?”


    褚燕不置可否的一笑:“原來張將軍的誌向不過如此啊!”


    張郃低下頭去,臉色有點難看了。


    陳諾從他們的談話中多少了解了點張郃的事情,像他年前就曾以孤軍擊退褚燕,可謂立了大功的,他那時就是別部司馬了,到現在仍是原職不動,能說張郃滿意嗎?


    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張郃再怎麽想得開,也經不住別人的冷嘲熱諷啊。由此看來,韓馥還真是個不會用人的庸才,怪不得韓馥一倒,冀州大部分原來他的部下也就立即倒戈向袁紹了。


    張郃畢竟是張郃,他臉色一變,立即又恢複如初。


    他緩緩放下酒盞,說道:“我此次來可不是來讓褚帥你看笑話來了,更不是為了我們之間的私人恩怨。我隻問一句,我冀州跟黑山之間的約定,可還算數?”


    “約定?”


    褚燕嘿然一笑:“什麽約定啊?”


    遭了,終於說到正題上來了。


    陳諾偷眼去看張郃,張郃正拿眼睛看向他。


    陳諾趕緊笑道:“這件事情褚帥你可能還不知道,既然張大帥不在,我看還是等他迴來我們再行商議吧。”


    褚燕以手指輕輕敲擊著木案,想了想,突然笑道:“哦,我想起來了。我黑山跟冀州之間所謂的約定,可是冀州囑托我家張大帥團結黑山周圍勢力,以共同抗擊公孫瓚一事?”


    “就是此事!”


    張郃一拍案,陳諾胸口猛然一跳。聽褚燕話裏麵的意思,他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可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孫輕不可能聯絡黑山,他也沒有接觸過張牛角,條件都不成立,如何會有這個結果?


    陳諾可謂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隻見褚燕一笑,道:“原來是這事!這麽大的事情,我能不知道嗎?再說,張大帥自從集合了兵馬後,正日夜期盼著冀州方麵能夠來一兩個官吏,也好磋商接下來的事情。這不,你們正好過來,也省得我們再去請命了。”


    “???”


    陳諾腦袋裏一萬個問號,但現在還是保持沉默的好。


    但見張郃點了點頭:“他張大帥承認這個約定那就好,也就說明你們張大帥仍是願意聽從我冀州的號令的。”


    褚燕嘿嘿一笑:“那是當然!若不是有冀州作為號令,我家張大帥也不可能這麽快雲集了這麽多兵馬。隻是大軍集合了就要吃飯,就憑黑山這麽點積蓄那是根本不夠用的,所以你們冀州來了官員正好,這戰我們替你打了,這糧草的事情我們是不是可以坐下來商量一下了?”


    張郃眉頭一皺,說道:“你說得有理,可目下情況有變,冀州已經跟公孫瓚講和,答應退兵了,所以你們也不需要再去難為公孫瓚了。為此,冀州命令你們可以立即解散黑山軍了。”


    “什麽!”


    褚燕一聽,拍案而起:“冀州跟公孫瓚講和了?那我們怎麽不知道?你這不是在耍我們嗎?”


    張郃眉毛一軒,說道:“這是冀州跟公孫瓚之間的事情,跟你們黑山沒有關係,你們按照命令行事就是了。冀州說了,隻要張大帥退兵,立即加官進爵,仍是可以帶領原部人馬,隻要不生事端,可以不受官府拘束,任意出入黑山之地。”


    褚燕鼻子一哼:“是嗎?多謝了!可有句話叫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我大軍已經跟公孫瓚處於交戰狀態,你說撤就撤,有那麽容易嗎?”


    “什麽!”


    這下輪到張郃拍案了:“我冀州什麽時候讓你們擅自發兵了?”


    褚燕手按刀柄,麵對張郃的強橫絲毫不退讓,目視著他:“別給臉不要臉,我看得起冀州才是冀州,看不起什麽也不是!你冀州說什麽加官進爵,不過一紙空文,能有自立山頭,自己稱帥那樣來得實在嗎?還說什麽可以帶領原部人馬,難道我的人馬你們還想獨吞不成?再說,黑山原本就是我們自己的家,出入隨我們自便,什麽時候要你們冀州管這閑事?”


    眼看著兩邊針鋒相對,各不退讓,陳諾也不想他們新仇激起舊恨打了起來,就要站起來勸解。這時,帳外一人莽莽撞撞的闖了進來,大聲叫道:“褚大哥,不好了,張大帥誤中了賊人的奸計,被賊人圍困了起來,眼下十分危急。褚大哥,你要救他呀!”


    孫輕!來人居然是孫輕!


    陳諾以為自己看錯了,驚愕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孫輕,隻是他此刻身穿著鎧甲,滿臉都被鮮血糊住了,差點認不出來了。


    “張大哥!”


    褚燕乍聽到消息,全身一震,立即棄下張郃,就要往外跑去。


    旁邊王當竄了出來,攔住了褚燕,向他和孫輕拱手道:“褚帥,孫兄!既然張大帥有難,我不可坐視不管,請讓我帶領本部人馬也參戰吧!”


    孫輕看了王當一眼,難抑激動:“你小子什麽時候過來了?”


    王當立即道:“兄弟讓我過來幫忙,我能不過來嗎?我接到兄弟的信函,知道兄弟要聯合冀州對付公孫瓚,想那公孫瓚原也與我有恨,我正好新仇舊恨一起報了,焉能坐視不管?此刻張大帥有難,你不可因為我剛到便不許我參戰!”


    聽他們這麽一說,陳諾似乎又明白了點。


    看來這王當應該是孫輕的好朋友,這次是接到了孫輕的求助,故而趕來助拳的。怪不得像王當這樣的黑山軍,向與冀州不和,如何會跟冀州能夠和平相處到現在,卻原來是賣給孫輕麵子。


    再看孫輕,聽王當那麽一說,也隻好搖頭苦笑,算是答應了。


    孫輕沒有反對,褚燕也自然沒話說,再說他擔心著張牛角的安危,也是急著要帶兵去救人。但就在這時,旁邊張郃走了出來,問孫輕:“張大帥情況怎麽樣,你先跟我仔細說說。”


    孫輕不解的看了褚燕一眼,樣子有點不耐煩,都什麽時候了,誰還有心情慢慢跟他說?


    褚燕也是拿眼瞪視著張郃,你不懷好意的吧,嘴上沒有說,但眼睛已經明白的告訴了他。


    眼看氣氛僵硬起來,陳諾趕緊起身出麵,跟孫輕說道:“孫兄,張郃將軍向有謀略,他之所以這麽問,一定是想多了解了解情況,這樣也便於救人。你不相信他,但可以相信我吧?”


    孫輕心裏一直焦急著張牛角的安危,又忙著跟王當見麵,自然沒有注意到陳諾的存在。


    眼看陳諾突然出現,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及至看到陳諾就活生生的立在他麵前,他是立即抓住他的手腕,激動萬分的說道:“當然相信,當然相信!恩公,你還好吧?”


    陳諾有許多話要問孫輕,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也不想當真別人的麵問,所以他隻是點了點頭,跟他簡短的說了兩句,然後麵向褚燕,說道:“褚帥,救人要緊!張將軍都願意出來為大家想辦法,你也應該暫棄前嫌才是。”


    褚燕說道:“你太小看我了,我褚燕雖然跟張將軍往日有一些過節,但在大事麵前我豈可含糊?既然張將軍願意站出來,我還有什麽可說的?”


    張郃點了點頭,再次向孫輕問清楚張牛角跟公孫瓚兩邊的兵源情況,以及戰場地勢,還有張牛角如何中計,因何被圍。在一一了解清楚了這些後,張郃點了點頭,卻沒有立即開口。


    旁邊急壞了褚燕,手按著刀柄,說道:“你若想不出來,也便罷了,可不要耽誤大家時間!”


    陳諾眼看張郃嘴角微微一動,知道他主意有了,也就勸住褚燕不要急躁。


    果然,張郃開口說道:“根據孫輕兄弟分析,張大帥雖然落入賊人的圈套,但他若能依靠周圍山地防守,一時也不會有危險,所以大家不必要著急。倒是公孫瓚遠路圍困張大帥,距離他的營地太遠,隻怕前後難以唿應,隻有攻打此處,則此圍必然可解了。”


    陳諾莞爾一笑,這家夥是想來圍魏救趙。


    隻聽他繼續說道:“為今之計,可分頭行事。褚帥和王當兄弟你兩帶領主力人馬出擊石邑城,這樣公孫瓚他必會迴軍,你們就可以迎頭痛擊,剩下的就隻用交給孫輕兄弟,我相信他定能救出張大帥。”


    “不行!”


    褚燕立即站了出來,說道:“別的事情都好商量,但解救張大帥的事情必須由我親自去辦!”


    張郃臉色一動,沒有說話。


    陳諾還道張郃不答應,從旁說道:“張將軍,就讓褚帥去救張大帥吧。還有,你還沒有安排我呢,我既然來了,遇到這種情況豈可坐視不理?我願隨褚帥一同前去解救張大帥,張將軍你不反對吧?”


    張郃臉色又是一變,立即道:“褚帥他願意去哪一邊我無權過問,但你的事情沒有商量餘地!”


    陳諾一愣,想了想說:“你是擔心我的身份會被公孫瓚看破,到時破壞了冀州與公孫瓚之間的和平?”


    張郃道:“你知道就好。”


    陳諾一笑:“但我可以脫下這身衣服,他公孫瓚還哪裏認得出來?”


    張郃堅持不讓,奈何陳諾堅持要去,張郃也是無奈,隻好點頭同意。這樣,陳諾與褚燕一組去救張牛角,孫輕跟王當一組去搗公孫瓚老巢石邑。計議已定,也就各自分頭行動了。


    等到眾人都先後出了大帳,張郃突然叫住陳諾:“你先等一下!”


    他則借著帳內的筆墨,一提筆在一段白絹上寫了些東西,然後放到一個錦囊裏麵,交給陳諾:“記住,情況緊急時方可拆開!”


    陳諾一楞,手上接過,看了張郃一眼,張郃怎麽也玩起了錦囊計?


    他也沒有時間去想,將錦囊放入懷中,也就稱謝下去找褚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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