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碧綠湖,湖如其名,楊柳倒垂,湖水漾出綠波,此湖連通碧河,水源匯聚於此,乃是京城盛景之一。春日遊湖,花紅柳綠之中一個個嬌俏的女子從其中穿梭而過,笑靨比花朵還要賞心悅目。隻是在這個時代的妙齡女子對林肅而言真的就是一個個小姑娘,雖是會繡花吟詩,但是還天真浪漫的很。畫舫從湖心劃過,林肅遠遠看著岸邊,當察覺了那遠遠而來的馬車時將腰間的笛子放在了唇邊,輕輕吹響,那音律像是順著碧波蔓延,直吸引的那岸邊對詩的姑娘們嘰嘰喳喳的看了過去。“這似乎是長笛的聲音。”“飄渺如仙樂,連教習師父吹的都沒有這般好。”有姑娘撩起了柳枝張望著,卻也隻看到那畫舫劃過,一個人影悠閑的坐在舫前,對著一池碧波仿佛將這整個春日的熱鬧都吹出來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小婉兒這是恨嫁了。”“別胡說!”嬉鬧調笑的聲音不絕於耳,女子嬌豔明媚,正襯這春景,若是往日見到,沈塘怎麽也要一起填個詞,但他現在站在車轅上眺望湖心畫舫,見到上麵雲字隻有心火中燒。“哎呀,有人來了,快走。”“快走,快走……”有女子喊道,竟是紛紛跑了個幹淨,此朝雖無女子不可見外男之說,但是彼此之間卻是要保持距離的。沒了那些嘈雜的聲音,笛聲便更加飄渺了,真正宛如從天下降落,隨循著山勢,逐著流水傳入人間。其音律之美不輸那晚的琴音半分,這店家倒是悠哉,還帶著樂師一同出行。“少爺,這近處並無沈家的畫舫,您得在此等一下。”小廝說道。“不用。”沈塘甚至都沒有下車,直接從車轅之上飄起,在一眾小廝緊張的視線中在那碧波上輕點幾下,直接落在了那極遠的畫舫之上。畫舫微微一沉,笛音卻連凝滯都無,人都已經到了這裏了,沈塘反倒不著急了,看著那坐在舫邊一腿彎曲,一腿自然垂落男子的背影有幾分思量。他猜是男子,卻沒想到是這樣一位與想象中不太相像的男子,樂坊樂師大多身量纖細,便是男子也自帶一種柔情,文人更是以飄逸為主,各個恨不得讓自己瘦成猴子。可此人隻看背影便知與那些男子不同,且雖是曲腿而坐,卻可見身量修長有力,跟一般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不同。不過也對,能彈出那般豪情音律的人也不該手無縛雞之力,是他狹隘了。笛音終結,卻仿佛還在碧波之上蕩漾,那人起身,翻轉笛子已經插在了腰間,轉身之時沈塘暗暗戒備,卻對上了一雙深邃的含著笑意的眸。這人生的倒是不錯,分明五官棱角分明,英俊到有些鋒利,卻讓人升不起太多防備的心思來,仿佛真是同那笛音一般從天上來的一樣。“沈少爺?”林肅朝他走了過去,不疾不徐,連那笛子上的墜子擺動都是同一個幅度。可他就是太淡定了,在到了近前的時候沈塘沒忍住後退了一步,在瞥見這人臉上加深的笑意時臉黑了:“素問公子還真是好雅興,你們店家呢,可否引路一番?”他這說話為何有色厲內荏之感?明明這人隻是個樂師而已。林肅從他身邊邁步過去,拉開了畫舫的門請道:“沈少爺隨我來。”那一瞬間沈塘遲疑了一下,不能怪他多疑,主要是之前諸般不順,此時又太順,總讓人覺得有陰謀一樣。而且這還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失策了。林肅瞧了他一眼,沒等他先進,自己先進去了,就留個打開的門在那裏,等沈塘跟上的時候人已經走了一段距離了。這人是想氣死他好謀奪他們沈家的財產麽?妄想!做夢!沈塘有些戒備的跟了上去,直到到了一處茶室一樣的地方,卻見剛剛的樂師在那裏烹水煮茶,除了剛才看到的小廝,並不見其他人的身影。“你們店家呢?”沈塘垂眸笑道,“莫非我這沈家的少爺也不足以讓你們店家出來見上一麵麽?”“我就是,”林肅將一盞茶放在了他的麵前道,“看起來不像麽?”沈塘:“……”他隻是覺得眼前的人不像表麵那麽簡單,卻沒有想到這人就是雲來客的店家。感覺自己好像被耍了。他沈塘經商多年,竟被著一介初出茅廬的小子給耍了。“這麽說你不是素問?”沈塘在他對麵坐下,直勾勾的盯著人問道,“沒想到雲來客的店家笛音也這般好。”“素問隻是代稱,”林肅對上他的目光毫不避諱,“在下本名林肅,久仰沈少爺大名,神交已久,不知可否以表字相稱?”“素問也是你啊。”沈塘與他對視不願認輸,可那雙深眸之中好像藏著無盡的深意,向來隻有別人避諱他的目光,如今這樣對視,隻覺得坐立難安,恨不得離開移開目光去。可他執拗勁上來了,隻一個勁的盯著,卻忘了接下麵說的話,直到對麵的人輕笑一聲別開了眸,他才像被人解了穴一樣迴神。真是撞了邪,見了鬼了!“那日景琛解的極好,堪為知音,”林肅笑道,“日後若是有新曲,可否邀你來聽?”沈塘對新曲是感興趣的,但他驚歎的是眼前人的厚臉皮,他都沒答應,這人就直接以表字稱唿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你的字是素問?”“不,是雁歸。”林肅輕描淡寫,沈塘卻是被口水嗆到,一口氣咳的停不下來,“你,你是那個…咳咳……”林肅坐過去給他順了一下背,等他咳嗽停下時又再次坐了迴去。沈塘笑意不達眼底:“雁歸先生,林兄還真是大才。”又會音律,又通字畫,一幅畫就讓雲洄崇拜不已,可若非他直言,誰又能知道那雲來客的店家,樂師素問,雁歸先生是同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