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女史大人,您肚兜收好


    翌日。


    歐陽戎早起,在甄淑媛、葉薇睞等女眷的披衣目送下出門。


    坐下的馬車,骨碌碌駛離了晨曦下的槐葉巷口。


    他今日準備去看望下小師妹和妙思。


    不過,在此之前,要先把正事幹完。


    歐陽戎先去了一趟江州大堂,處理公務。


    他在正堂與元懷民打了個照麵,挪笑了幾句差點遲到的“踩點司馬”。


    不多時,歐陽戎站起身,領著一份新送達的洛陽公文,去了一趟刺史府,公事公辦的交給了王冷然。


    二人之間,自然沒什麽多餘話講,若放在往常,肯定無言而散,隻不過這迴王冷然喊住了歐陽戎。


    “歐陽長史,女史大人情況如何了?”


    “女史大人正在江州大堂旁的醫署後院裏養傷,傷勢無礙,但距離康複出院,還需要一段時日。”


    王冷然皺眉,直接無視了歐陽戎尚包紗布的額頭與胸口傷勢,冷聲叮囑:


    “女史大人乃聖人禦使,宛若陛下親至,務必安然無恙,否則你我皆有罪責。”


    “好。”


    歐陽戎頭不迴的出門,離開了刺史府。


    話不投機半句多。


    迴到江州大堂,已經是巳初二刻,正好燕六郎趕來,帶來了最新的情報。


    “明府,卑職們還是沒有找到那群雲夢越女的蹤跡,也不知道是否還在城中。”


    歐陽戎擱筆,瞅了眼燕六郎。


    那日星子坊陳舊小院的變故後,雪中燭與同伴們便不見了蹤影,宛若深林之鹿影,驚鴻而過。


    她們趕在官府之人還有城外留守的折衝府士卒們到來前,離開了院子。


    倒也在歐陽戎意料之中。


    眼下,潯陽城內的司天監練氣士空缺,散布在江南道各處的司天監勢力已經迅速聚攏而來,暫時看護潯陽城。


    潯陽城戒備下,說不得雪中燭一行人已經離城。


    不過不管如何,還是得小心一點,那個雪中燭又輸了他一劍,想必心中定然不服。


    反正上次利用玄黃地龍之須土遁離去前,歐陽戎看見這位雲夢大女君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了他一樣。


    說真的,若是沒有緣起性空,外加類似大孤山或者陳舊小院那樣的天時地利人和,歐陽戎肯定幹不過她。


    八成要被揪小雞一樣,帶迴雲夢澤處置。


    所以還是小心點為妙,反正歐陽戎這幾日壓根就不敢打開那隻劍匣,雖然名叫知霜的雪白長劍已經“物歸原主”,但是保不齊雲夢女修對於鼎劍,還有什麽特殊鎖定的手段呢。


    歐陽戎搖搖頭,拿起燕六郎的最新情報,卷好,塞入袖中。


    “備好馬車。”


    “明府,去哪?”


    “看望下女史大人。”


    “是。”


    容真療傷所在的醫署,就在江州大堂不遠處的街尾。


    一刻鍾後,醫署後宅,某一間寬敞精致的病房內,有一位冰冷冷少女正穿著白色裏衣靠在床頭處,手指翻閱一份線報。


    她頸脖間披有一條淡淡白金色的長條狐裘,低頭垂眸閱覽之時,小臉就像是埋在了淡淡白金色的狐裘之中。


    披散在臉頰兩側的青絲秀發,烏黑亮麗,被白金狐裘襯托的如同最上等的漆黑綢緞。


    歐陽戎拎來一張有靠背的小圓凳,拉到床榻旁邊坐下,默默等待。


    此刻的他,轉頭看去,忽而發現視角之中臥榻的冰冷冷少女好像是一張狐兒臉。


    這不是那種美人標配的瓜子臉,而是下巴更尖翹一些,加上挺而翹的精致鼻梁。


    這雙眸子點漆一般,長久的注視人,就足以使人沉溺其中。


    上眼瞼彎曲而自然,內眼角卻尖銳修長,而她的這種外眼角,隻要挑起溫柔微笑,就能顯得細長優雅。


    這種類似狐狸的臉型,在歐陽戎見過的女子中倒是少見,隻要一笑,就能展現出一種無比魅惑與靈動。


    隻可惜,這位衛氏女帝親自派來的曾禦前侍奉的女史大人,沒有笑過。


    反正歐陽戎沒有見過。


    反而是成天板著一張冰冷冷臭臉,用前日妙思蘇醒後,聊天詢問時的話說,就是欠錢臉仙子。


    還真是貼切。


    “歐陽長史還沒看完呢?”


    “啊?”


    歐陽戎立馬收迴目光,正襟危坐答:


    “不是,隻是想心事走了神,非有意打量,還望女史大人勿怪。”


    “本宮是說線報,你沒看完嗎,盯著看。”


    容真像是沒有聽懂他話一樣,平靜表情,將線報遞還給了歐陽戎,有些冷聲的問道。


    “哦哦。”歐陽戎當即接過,假裝剛剛關注的是線報,低頭假裝瀏覽了遍。


    眼見容真沒有再多問,事情揭過了一樣,他心中微微鬆口氣。


    可下一霎那。


    咚——!


    耳邊響起幾道沉悶的小木魚聲。


    扣功德了。


    線報遮臉的歐陽戎嘴角抽搐了下,忍不住看了眼容真。


    “看完否?”容真目不轉睛,平靜問道。


    “看完了。”歐陽戎肯定點頭。


    容真語氣公事公辦,直接下達吩咐:


    “這幾日城內戒備不要放鬆,繼續外鬆內緊,關於那日變故,本宮已經上書一封迴宮,司天監不日會派人來。”


    “還派人,派誰來?”歐陽戎不禁問。


    容真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臉上表情有些嚴肅:


    “有些事不得不防,現在城中就本宮與妙真看護大佛,還是不保險,情況已經呈上去了,看大司命的安排吧。”


    “好。”


    “怎麽,歐陽長史好像不太樂意。”


    “沒有,隻是擔心新來的上使,沒有女史大人這麽好說話。”


    “歐陽長史覺得本宮好說話?”


    “那是當然。”


    聽到這肯定的語氣,容真圍著淡白金狐裘的小腦袋忍不住抬了些。


    她瞧了眼床榻前坐在凳子上輕鬆自若的俊朗青年。


    其他人,包括江州刺史王冷然來到這裏看望她病情時,都不敢走到床榻邊太近,甚至在大廳裏噓寒問暖時,也站立恭敬,不逾矩。


    而這歐陽良翰,眼下直接抽了條凳子過來,直接不客氣的坐下,腰剛好一些的身子,還不長教訓的往後靠在椅子背上,僅用下方凳子的一根凳腿支撐著整個人與凳子重量,微微搖晃,也不怕摔倒。


    容真沒說什麽,挪開眸光:


    “但願吧。”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就算再派人來,也是與本宮共事。”


    “好。”


    歐陽戎點點頭,少頃又請示了一些城內戒備的問題。


    二人還討論了下前線秦競溱大軍的戰況……


    很快,該說的正事,好像全都說完了。


    二人之間,冷場下來。


    容真垂目,靜靜注視前方床簾不語。


    她話很少。


    平日裏的生活,如同漠北佛寺的苦修僧般樸素簡單。


    離開了公務,仔細一想,好像也沒有什麽話題能和歐陽戎聊。


    總不能互問吃沒吃吧?


    歐陽戎見狀,也沒多講閑話。


    氣氛寂靜尷尬之際,他站起身來,準備告辭。


    雖然容真並沒有出言趕人。


    “對了。”


    轉身離開前,歐陽戎表情像是想起什麽,從懷中掏出了一隻癟癟的小包袱,放在了還有些熱乎的木凳子上。


    “此物,是那天變故過後,下官在廢墟裏迷糊醒來時,於女史大人腳邊撿的……


    “也不知道是女史大人的,還是別人的,不管是不是女史大人的,您來處理吧,也可能是那賊人落下的,咳咳,下官先行告辭了。”


    “等等。”容真臉色奇怪,看了眼歐陽戎,有些不耐道:“本宮身子不便,是何東西,打開遞來。”


    “這……”


    “別磨蹭,快點。”


    歐陽戎隻好迴過頭,重新彎腰,猶豫間打開了包袱。


    他掀開包袱的一角,稍微露出裏麵一抹紫色,“嗖”的一下,歐陽戎隻感覺眼前一花,凳子上的包袱消失不見。


    他愣愣,抬頭四望,隻見床榻上原本冰冷冷注視他、有些趾高氣揚的狐裘少女,此刻整顆小腦袋都深深埋那條淡白金狐裘之中,她原本抱胸前被褥的兩手,也插入了被褥之中,似是再緊緊懷抱某物。


    歐陽戎沒有看清她剛剛的動作。


    額,怎麽變這麽矯健了?


    “女史大人的傷勢沒事吧?”他嚐試問。


    “閉嘴!”有女子嘴裏拚命擠出了幾字。


    歐陽戎瞧了瞧,隱隱見到她綢緞般烏發下露出的小耳尖紅的嬌豔欲滴。


    “既然沒事了,那下官先行告辭了。”


    “等等……此物為什麽如此整齊幹淨?”


    “額,是下官讓女眷清洗過的。”


    “為什麽前日不立馬交給本宮?”


    “下官是怕其它人誤會,當時女史大人還未蘇醒,東西就在腳邊,容易不清不楚,下官隻好暫且收起,後麵假裝是自家女眷的,防止玷汙女史大人清名。”


    “誰、誰說是本宮的了?你別瞎說。”她語氣有些兇巴巴的威脅。


    “好好好,不是,不是女史大人,那、那女史大人處理下吧,上麵可能有賊人線索也不一定……”


    “伱閉嘴。”


    歐陽戎頓時噤聲。


    某位女史大人埋臉狐裘。


    二人之間再度冷場。


    氣氛沉默了會兒。


    容真未抬頭,牙縫裏好不容易擠出了幾字:


    “你……你打開看了?”


    歐陽戎搖搖頭:


    “沒有,當時迷糊撿到的,僅大致瞧了眼,但沒有攤開細看,也沒有過多觸碰,很快就交給了當時趕來看望下官傷勢的女眷處理。”


    “你沒騙人?真沒細看?”


    歐陽戎不語。


    容真忍不住,埋臉之餘,眸光透過縫隙,朝一側瞥了眼。


    隻見歐陽良翰目光坦蕩,毫不避諱與她對視。


    容真頓時無話。


    歐陽戎默然,他除了第一次匠作帶迴來時,拿到了手上,瞧了眼外,這些日子以來,私下裏確實沒有細細打量過這家女兒家的肚兜兒。


    容真盯著他看了會兒。


    就在歐陽戎欲解釋一句之際,病榻內傳來一道細微小聲傳:


    “謝……謝謝。”


    “沒事。”


    歐陽戎眼神有些意外,不過還是轉身離開了病房。


    他走後,後方的病房中,容真不知何時起,抬起了小腦袋,一張小巧精致的狐兒臉滿是滾燙紅霞,她怔怔注視他離開的挺拔背影。


    “算是個君子……”


    不像那個蝶戀花主人,是個實打實的淫賊。


    容真確實相信歐陽良翰沒有打開細瞧,至於原因……


    她默然的從被褥中掏出包袱,打開後,取出了一件失而複得的淡紫色肚兜。


    眼睛盯著某一行小字看了會兒。


    容真發呆。


    少頃,她鼻尖微聳了下。


    洗得發白的紫色肚兜兒上,隱隱有一股皂角清洗後的清香,應該是歐陽良翰所說的,被他女眷清洗過。


    雖然被這番清洗過後,上麵很難再留下蝶戀花主人的氣息痕跡,難以溯源。


    但是對方畢竟是好心幫她掩蓋,容真也不好說些什麽。


    若是那日被院子內趕來的州兵捕快們發現這件肚兜,現在難免作為證物,被下麵一群人古怪打量。


    容真鬆了口氣。


    不過眼下,這件關於紫色小肚兜的事,算是她與歐陽良翰之間心照不宣的共同秘密了。


    容真忍不住看了眼某位正人君子離去的背影……


    “好家夥,怎麽又漲一大筆功德。”


    醫署院門口,歐陽戎忍不住迴頭,多瞧了一眼,耳邊一連串的清脆木魚聲讓他有些啞然。


    他不禁目露思索的嘀咕:


    “真是個好地方啊,真得常來……這位女史大人要是晚點出院就好了。”


    歐陽戎頗為感慨。


    其實他也有些奇怪容真的信任態度。


    不過……能被人信任,特別是被美人給信任,不說其它,確實是一件心情舒暢之事。


    而且歐陽戎也沒有撒謊,他到手後,確實沒有胡亂翻動女兒家的肚兜兒,沒有去做什麽奇怪猥瑣之事。


    君子慎獨。


    但是,他心裏還是稍微有點愧疚,畢竟相比於歸還紫色肚兜兒,終究還是昧下了一枚名為“方相氏”的黃金兇麵。


    歐陽戎搖了搖頭,驅走雜念,眼見正午,他轉而登上馬車,溫聲吩咐:


    “去潯陽王府。”


    半時辰後,馬車抵達潯陽王府,歐陽戎來到了小師妹的閨院。


    很快,他在院中看見了某道躺在秋千上晃來晃去、四仰八叉曬太陽的儒服小女冠身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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