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千秋萬代,真正能夠留下的,不過一捧良知,一點執念而已。他生來命途波折,無數次被人蒙騙謀害,也反過來用盡手段,坑了不少人,但無論做過什麽,他始終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上一世或者這一世,他努力尊重和保全正直的官員,關注百姓的生活,為沙場上的將士們提供支援和後盾,盡全力衛自己的個國土。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並不為誰,但無愧初心。一個人活著,若是失了信念,那路是走不下去的。赫連耀的神情由驚訝到動容,他沉默了一會,起身衝著曲長負行了一禮,低聲道:“學生謹記。”他直起腰來,頓了頓,而後又是一拜:“……對不起。”等到赫連耀走了,靖千江才說道:“他為何要向你道歉?”曲長負道:“因為前一陣一直嚷嚷著要把我關起來罷。”靖千江忍不住笑了:“其實我應該生氣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又覺得有點好笑。”赫連耀對著曲長負叫囂了半天,最後什麽都沒幹出來,為他勞心勞力,還白搭進去了一句對不起。這世上真是誰都拿他沒有法子。可是笑完之後,想起曲長負方才的話,心裏又不知道是什麽滋味。靖千江半支起身子靠過去,隔著桌子抱住曲長負,在他肩背上輕輕拍了拍。曲長負衝著靖千江伸出手,手心向上:“可有受傷?”這話靖千江剛進來的時候他便已經問過了,此時又重複一遍。靖千江笑著將自己的左手遞到他掌中,小臂上赫然有一道已經結痂的刀痕。曲長負看了一眼,隨手給他上了點藥包好了:“就這點皮肉傷啊?”靖千江道:“我怎麽覺得你還挺失望似的。”曲長負道:“我這是體諒你這一陣子幾處連戰,奔波辛苦。若是受的傷再重些,很多事就不用管了。”靖千江一怔,從曲長負玩笑的語氣下感覺到了他的認真。他說道:“你在擔心?”曲長負道:“我覺得西羌那邊的舉動有些古怪。他們跟郢國打,本來也沒占多少上風,要是再加上個南戎雙線作戰,豈不是更加要被拖垮?這麽簡單的道理,對方卻似乎並不是特別擔憂,你說是不是很奇怪。”靖千江道:“赫連素達竟然如此殘暴,不是連咱們也沒有料到嘛。或許蕭造隻是被他氣昏了頭擅自行動,又沒想到會遭你算計,碰見赫連耀。他的行為,並不代表西羌整體的作戰策略。”曲長負道:“所以我才會要你去圍堵蕭造,有部分原因也是想看看西羌那邊會如何反應。但總歸不可掉以輕心。”“哦,是這樣呀。”靖千江摸了摸曲長負的頭發,眼神溫柔,低笑道,“那麽你還是盼我點好吧,隻要有你在我身邊,就是被刀紮成篩子我也倒不下去。”曲長負心裏還是有種若有若無的不安之感,漫不經心道:“喲,那你可真厲害。”靖千江笑了:“聽了你方才對赫連耀所說的話,實在叫人內心觸動,可惜對我來說,這一生早就已經別無所求,隻要你好好活著,活得開心就好。剩下的要什麽良心理想堅持,隻要人活著才能有後話。”曲長負道:“人是這麽簡單就可以滿足的嗎?”靖千江點了點他的鼻梁:“當然啦。”他突然想到,曲長負活了這兩輩子,不是纏綿病榻,就是殫精竭慮地自保和謀劃,大概都沒有多少真正輕鬆快樂的時光,不覺一陣心疼。如果能一直這樣活下去就好了,一起輝煌過、努力過,實現了所有的理想,再讓生活慢慢趨於平淡,每一天都開開心心度過,相守著變老。曲長負道:“你這樣看著我幹什麽?”靖千江在他唇上吻了吻,說道:“我在想,真奇怪,你從小到大一直都這麽好看。”他的吻又順著唇角滑上去,親了親曲長負的鬢角:“不過我還想看,等你到了而立之年,到了白發蒼蒼時的模樣。一定也是風姿逼人的。”由於從小身體不佳的緣故,曲長負早已習慣了多活一天,就努力多做一天的事,也根本就不去想未來如何。如今隨著靖千江的話,他竟然忍不住地想到,如果當真能夠一直活著,活到老去,那似乎也是真的不錯。以前他拚了命地想完成任務,想要延長壽命,隻是憋著一口氣,覺得不甘心。但如今他想活下去,卻是因為,他自己想要留在這世上。曲長負不覺有些失神,靖千江纏綿地親吻著他,曲長負的手被對方攥著按在胸口上。兩人唇舌糾纏,一生一死的酸澀中,又夾雜著絲絲甜意。曲長負的頭半仰著,感到靖千江的手在自己的臉上輕輕拂過,又順著脖頸線條滑上鎖骨,繼而扯開了他的衣帶。衣襟敞開,露出線條單薄卻又緊實優美的胸膛,長發散在肩頭,更顯的膚色白皙。其實曲長負往往被人一眼看到,就有一種清冷逼人之感,主要是因為他的氣質,單論相貌卻是偏於俊俏秀美的。若不板著臉或嘲諷冷漠看人的時候,他這個人便會真正顯出幾分貴介公子的倜儻貴氣來。兩人第一迴在一起的時候太過倉促,可如今靖千江的動作卻是越來越熟練了,竟然在椅子上就亂來。曲長負的唿吸很快急促起來,本能地向座裏靠去,又難以躲開。他越是撐不住,越要皺眉故作冷淡,掩飾道:“胡鬧,別亂碰我!”靖千江又是憐愛又感無奈,暫時將動作放緩,捏了捏他的臉道:“碰都碰了,你說晚了。”他的聲音中也有幾分不能自控的沙啞,熾熱的氣息拂過耳畔,連同著接觸部位的體溫,都如此清晰。眼中看的,心裏想的人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