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徽道:“父皇目前還在昏迷,但禦醫說至多再過一個時辰他就會醒來。我知道你一定想去找有瑕,趁著這個機會快走,否則你不好脫身是小事,耽誤了救人,隻恐又出變故。”靖千江道:“若我離開,皇上不會不知道是你私縱。”齊徽道:“你不用懷疑我的用心,現在你是這般處境,我若是想落井下石,用不著使用這種方法……我欠了他那樣多,就算因此受責,也是我應該為他做的。”他停了停,又低聲說道:“其實我並不想成全你,但若我去,這層身份隻會給他添麻煩,我也不是他想見到的人。”齊徽深深一閉目,歎息道:“罷了。”一句“罷了”,像是出自肺腑深處,帶著兩生兩世的遺憾、自責與不甘。他在逐漸學會如何去愛一個人,可是終究沒有誰會在原地等他。靖千江沉默權衡片刻,而後道:“謝了。”說完之後,他再不猶豫,幹脆接過那套東宮侍衛的衣服換好,在臉上做了簡單易容之後,隨著齊徽混出王府,帶著他的手諭一路馳出京城。第79章 鐵蹄翻南風饒是曲長負再怎麽神機妙算、料事如神,也絕對不會想到此時此刻的京城究竟發生了什麽。隆裕帝因為想要利用靖千江,故意瞞住了他曲長負的消息,反而害的自己差點被掐死,說來也隻能被罵上一句活該。但不管怎樣說,利用赫連英都的襲擊掩人耳目,一方麵將黑鍋甩到了他頭上,另一方麵也成功擺脫了其他幾方勢力的跟蹤和追殺,曲長負終於可以做他自己想要做的事了。他之前告訴那些手下們,他們此時的目的地,並非是前往南戎,而是奪迴被西羌占領的濮鳳城。目前西羌一共占了郢國兩座邊城,正好把宋太師的軍隊夾在中間,濮鳳城正是其中一座。宋太師與其長子宋鳴廊暫時下落不明,宋家軍嚴守不動,與西羌相互牽製。如果能夠將濮鳳城奪迴來,那麽這個三角形的包圍圈便可以破解,宋家軍更可以直接派兵去尋找和接應宋太師等人。這自然是大功一件,但問題是,一座城哪裏是那麽好搶的?更何況曲長負手上隻有二百人。若不是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看上去非常嚴肅,一定會被人認為是失心瘋了。當曲長負把基本情況和目標講完,已經有人忍不住說道:“大人,這……這太難了吧?”曲長負看他一眼:“你怕死嗎?”那人鼓起勇氣說道:“我站在這裏,就已經做好死的準備了。我不怕死,但是也不想白白地送死。”曲長負道:“說得好。你不想死,我也不想,可如果咱們就這樣到南戎去,全無談判的底牌,最有可能出現兩種結果,一個是卷入南戎目前分裂的爭端之中,另一個就是被南戎交給西羌。隻有在郢國占優勢的情況下,我們成功的可能性才愈大。”他的目光一一掃過每個人的麵容:“雖然隻有二百人,但如果二百人悍不畏死,團結一心,我相信,總能找到闖出生天的辦法。就像我們總以為西羌人兇悍善戰,這次也可以反過來利用他們一樣。”之前他提出要主動泄露行蹤給赫連英都的時候,大家也是滿心忐忑,但現在所有的人都成功脫離了險境。因此曲長負這麽一提,就沒人出聲了。“我領你們走上了這條路,也必然盡全力保證各位的安危。”曲長負頗為自傲地一笑,豪情滿懷:“如果失敗,大不了一死,如果功成,你們的人生中將不會再有輕蔑和排擠,那些想看到你們死在出使路上的人,將會用驚訝的目光見證所有榮耀。”他手中馬鞭向前一指:“濮鳳城就在前方,眾位可願意隨我一試?”禁軍們聽的熱血沸騰,轟然迴答道:“願意!”小伍和小端站在曲長負的身後,對視了一眼。大概在場的人裏,除了曲長負以外,腦子最清楚的人就是他們兩個了。他家少爺真是難得煞費苦心地說了這麽多話,其實打的主意,不過是想忽悠人去給宋家解圍。但是這番話說出來,真是讓人半點也沒有拒絕他的餘地啊。*在郢國的曆史上,甚至要把其他國家也一並算入其中,曲長負大約可以算得上是最不聽話的使臣了。被派出來的時候,人人以為他身不由己,遭到利用和陷害,但如今詐死、改變路線,甚至拐到別的戰場上去收複失地,實在是放縱自由地過了頭。最可怕的是,他手下那一幫禁衛軍也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獨立思考的能力,居然全無異議,還都乖乖跟隨在他的身後,一起行動了。自然,曲長負可不是打算帶著這二百個人硬去攻城,就算是他兵法超群,這些禁衛軍每個人也都擁有逆天的武功,怕是這場仗也很難取得勝利。曲長負已經想好了另外一套更加迂迴和周密的計策。此時濮鳳城雖然已經被西羌占領,然而因為此地氣候幹旱,土地貧瘠,道路又四通八達,一直是依靠往來客商提供生活用品和發展經濟,所以西羌並不可能采取將這裏徹底封鎖起來的措施。雖然對於隨身攜帶的物品和進城人數控製的十分嚴格,但濮鳳城還是允許人出入的。這也是曲長負相中這座城的原因之一,他不需要太多的助力,有腦子就行了。他已經得知,目前西羌留下來看守濮陽城的官員名叫車敕兒,是西羌皇帝一名寵妃的親弟弟,驍勇善戰,但為人好大喜功,而且極為喜愛來自中原的各種精巧之物。他在來到這裏之前,特意準備了整整十大車的雨絲緞。此時派人探查到車敕兒的長相之後,曲長負又找了位巧匠,令他用黃金和鑽石粉雕刻了一座半人高的塑像,扮成綢緞商一並運入城中。他隻帶了小端小伍以及另外四個商戶出身的禁衛軍,七人沒帶任何武器,拿著偽造的路引請求進城。守城的西羌士兵仔細搜查了他們所帶的東西,連身上的衣服夾層都不放過,當看見那尊金光燦燦的雕像時,簡直連眼睛都直了。曲長負笑著用西羌語解釋說:“小人想在這城中販賣絲綢,但是因為來的晚了,尚未找到合適的買家,因而怕是需要多盤桓幾日。特地打造了這座金像獻給車敕兒大人,希望能夠得到通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