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就在他落地的同時,曲長負已經算準了劉顯洋的位置,將長劍如同飛暗器一般,脫手拋出。劉顯洋連想都來不及想,急急提劍上撩,將劍鋒橫在自己脖頸與曲長負的劍刃之間,將這下攻擊擋過。但是,前方的危機剛解,身後突然悄無聲息地探出一隻手,平平捏住劉顯洋的劍刃,向後一勒。他自己的劍,瞬間架在了他自己的脖頸上。曲長負站在劉顯洋的身後,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捏著他的劍刃頂端,架在他的脖子上,微微笑道:“三招,夠了。”一滴冷汗順著劉顯洋的額角滑落,轉眼間,就成了白霜。直到這時,曲長負的劍從半空中打著旋落下來,斜插在雪地裏,小端過去撿起來,他也鬆開了手。周圍的喝彩之聲不絕。押運糧草的士兵也都是通習武藝的,他們走了老遠的雪路,又逢人前來找茬,原本士氣低迷,慌亂無措,卻沒想到能看見一場如此精彩的比試,頓時精神一振。更何況,曲長負明明是文職。曲長負接過小端雙手送還的劍,收入鞘中:“劉將軍,戰利品可以兌現了罷?”劉顯洋怔了怔,好半天才迴過神來,而後長劍倒轉,將劍尖衝著地麵,躬身衝曲長負行了一禮,然後一言不發,轉身帶路。劉顯洋果然對這裏十分熟悉,很快便帶領著眾人找到一處避風保暖的穀地休息。眼見這裏已經擠滿了人,負責押運糧食的軍官便來同曲長負商量,問他可否先令一半人返迴城中,剩下得一半則留在此地看守糧草。他們下不了山的原因主要是輜重難行,確實沒有必要讓所有的人都留在這裏受凍,曲長負道:“請將軍決定罷。”見他不反對,幾位運糧官商議之後,便將所有的人分成了兩部分,令一半人留在此地看守糧草,另一部分人輕裝簡行,連夜下山,第二天一早再領著人迴來接應大夥。小伍心疼曲長負身體不好還要在這裏守著,勸道:“少爺,您也先迴去罷,有我和端哥在這裏,不會出岔子的。”曲長負道:“喲,那你和你端哥可真是能幹。”小伍真是拿他沒辦法,性格又沒有小端那樣強硬,隻好無奈歎氣:“少爺。”曲長負道:“罷了,我人都在這裏了,迴去也是一樣奔波,不差這幾個時辰……”他說到這裏,忽然隱隱聽見外麵唿嘯的風中傳來了一陣聲音,於是話音一停。小伍道:“少爺,怎麽?”曲長負食指在唇間一比,做了個“噓”的動作。過了片刻,小伍也隱隱聽見,似是有一陣幽幽的笑聲在從不知道什麽地方傳來,迴蕩在山穀之間。在這樣的深山寒夜中聽了,簡直令人不寒而栗。他們此刻在山穀之中,頭頂上方的一側就是官道,這笑聲的位置正像是從他們官道上傳來的。在笑聲與風聲之間,還夾雜著如同歌謠吟唱一般的低歎和聲聲鈴響。“死了……死了……”聲音越來越清晰,過了片刻,除了曲長負他們之外,別人也都聽見了。在大家又困又乏的當口,這實在是有些過於提神醒腦,一時之間眾人僵坐在原地,竟誰也沒有出聲。寒冷而暗沉的夜色,就像是能夠化成實質的恐懼,纏繞在人們身上,一層層地裹住、勒緊、滲進骨肉。那聲音又漸行漸遠,不知道往什麽方向去了,過了片刻,曲長負的聲音才響了起來:“方才離開的那些人,是順著官道走的,還是順著小路?”他的語氣平靜一如方才,聲音也清冷冷的,倒讓人心中微定。一名運糧官道:“官道上結了厚冰,但是要近上許多,下官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去走……”曲長負道:“派一隊人追上去報個信罷,讓他們莫要下山,沿小路而行即可。方才的聲音像是什麽教派在活動,隻要不當麵衝撞,應是無恙。”他說的輕描淡寫,大家聽了心裏也就安穩了,當下派了一名腳程快的小兵去追趕離開的隊伍,其餘人就地休息。結果到了第二天一早,天色剛微微有些發白,便有人來接應他們了,隻是這人並非昨夜折返休息的軍隊,而是靖千江。見到王殿下親自前來,其他人未免受寵若驚,紛紛忙著行禮。曲長負卻是一怔,問道:“你怎麽來了?”靖千江的鼻尖都被凍的發紅,忙著把手中大氅披上他的肩頭:“我還想問你,自個身子不好,親自跑出來受凍做什麽。我昨日入宮,是到了醜時才聽說你昨晚上沒迴來,這才忙著上山來找你。”他將大氅的領子扯了又扯,幾乎要把曲長負的臉埋進兩側的風毛裏麵去:“下次有這事,你給我送個信,還不如我過來。要不然擔驚受怕的。”曲長負道:“不是這個,昨晚我們已經派了一撥人迴去報信,沒見到他們嗎?”靖千江也意識到事情不對,神色嚴肅下來:“沒有。我還奇怪,被風雪困在山上,怎不派人迴來說一聲。”他一方麵覺得蹊蹺,同時更加心疼曲長負奔波辛苦,稍一沉吟便道:“行了,你們先把糧草運迴去,我帶來的人多,這就撥一部分人去尋找他們說不定是迷路了。”他握了一下曲長負的肩膀,低聲道:“我也親自跟著去,你別擔心,啊?”曲長負嘴上從未說過,但他心中自然是對靖千江的能力十分信任的。然而從昨晚的笑聲開始,整件事情的走向便十分詭異,就算對萬事篤定如同曲長負,都難免感到了一絲隱憂。他頓了頓,反倒越過靖千江先走到了前麵去,淡淡道:“你若要去,便一起罷。”靖千江歎氣跟在後麵:“你就不能讓我拿你有一點辦法。”曲長負微微向後側了下身,說道:“你為什麽不把這種舉動理解成……我在關心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