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長負的官職雖然不高,但如今已經是隆裕帝十分寵信的臣子之一,此時他正坐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如果是他的話,他一定會選赫連素達,因為目前來看,明顯赫連素達那邊的怨氣更重一些,但他的頭腦也相對簡單,容易操控。先平複他的怒氣,再引起他的同情,而後挑撥他與赫連英都爭鬥……這種手段簡直輕車熟路。別說僅僅是在南戎生存下去,禍害的他們翻個天都不算難事。至於赫連英都,他想要的東西陸越涵根本就拿不出來,相對來說又沒那麽容易挑唆,選他就是自找麻煩。可惜,以陸越涵的性情,怕是不會同他想到一處去了。果然,陸越涵咬著牙猶豫許久,眼看皇上都已經不耐煩了,知道自己再哀求無用,隻能選了個脾氣看起來好一些的:“臣……與忽韓王的關係較好……”赫連英都鬆了口氣,雖然因為這事很赫連素達鬧翻了,有些得不償失,但畢竟最後他不至於一樣都沒落到手,還好還好。他自然不喜歡男人,但等到去了南戎,陸越涵名義上是“他的人”,如果依舊不肯說出跟畫中之人的關係,那他可就有的是手段了。赫連素達臉上的得意之色一下子僵住,怒聲道:“你說什麽?”他霍然站起身來,指著陸越涵,這話說的倒是真心實意:“我就當真比不上赫連英都?姓陸的我警告你,你可想清楚了!我是大君的第一個兒子,我的母妃是金帳王妃,身份不知道要比赫連英都高出多少,你竟然不識抬舉?”陸越涵哭死的心都有了:“王爺,我隻是同您還不太熟悉……”和我不熟你還勸我娶曲蓉!赫連素達冷笑,咬牙切齒地道:“沒關係,跟本王去了南戎不久熟了?你現在選了跟我,我讓你熟!”赫連英都道:“赫連素達,都是大君的兒子,你當著我的麵搶人,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隆裕帝很滿意這種效果,連他們的失禮都不計較了。眼看雙方又要吵起來,他便道:“好了,既然這是陸大夫自己所選,博俊王便不要再爭了,朕會另擇姿容秀麗的……”他本來想說女子,突然記起方才赫連素達說他是斷袖,便改口道:“……姿容秀麗的男子賜婚於你。”這話一說,在場的年輕臣子們看著陸越涵的慘狀,無不覺得心裏頭一顫,害怕極了。好在赫連素達頗要麵子,沉聲道:“多謝陛下,但不必了,除了這姓陸的,別人不要!”真不知道應該說那出戲的效果好,還是赫連素達這個人上道。曲長負抿了抿唇,拿起茶盅,連著喝了兩口水。宋繹坐在他身邊,覺得曲長負仿佛在忍著什麽似的,有些擔心,便低聲問道:“蘭台,怎麽了?”曲長負說:“感動。”想笑。宋繹忍不住笑了:“確實,沒想到博俊王還有幾分非君不娶的執著呢。”*最後,陸越涵以和親大臣的身份隨赫連英都迴到南戎的事情已經板上釘釘,無可轉圜,隆裕帝還封了他一個郡王的虛銜,使得這場聯姻更加體麵。等到眾人散去,陸越涵失魂落魄,步履沉重地向外走去,半路上差點撞到人。他抬起頭來,就看見曲長負站在自己麵前,臉上帶著可惡的笑意,說道:“郡王,小心。”陸越涵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麽,咬著牙問道:“是不是你?!你報複我?”曲長負好整以暇地撣了撣衣袖,說道:“郡王在說什麽,長負聽不明白,但我隻知道有句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說錯了,應該是求仁得仁。”他拱了拱手,儀態從容:“恭喜了。”陸越涵看著曲長負的眼神像是見了鬼。之前朱成欒剛剛出事的時候,他在家裏破口大罵曲長負,聲稱一定要給他教訓。當時便有人和他說,千萬不要跟這個人作對,就算是想要報仇,也得從長計議,徐徐圖之。當時陸越涵並沒有聽進去,甚至後來他想害曲蓉的事情被宋彥那個廢物給暴露了,靖千江找上門收拾了他一頓,朱成欒還覺得這事就算是過去了。他現在發現,自己簡直太單純,太愚蠢。他動了讓曲長負的妹妹嫁到南戎去的念頭,曲長負竟然就有本事把他給嫁過去。這幾天沒有聽到宋彥的消息,但也沒再見過他,估計也已經完蛋了。陸越涵簡直後悔到想要拿頭撞牆。*這件不大不小的風波到此為止,總算是過去了,而陸越涵這次沒有猜錯,宋彥付出的代價也極為慘重。宋鳴風心裏並不好受,行動的時候卻雷厲風行。他第二天就以最快的速度將宋彥從族譜上除名,並以“人品低劣,不堪為官”為理由,去吏部辭去了宋彥的官職,派人將他押往宋家在鄉下的莊子。他下了嚴令,更何況宋彥害的人又是曲長負和宋繹,因而整個宋家雖有不忍,卻無人為他求情。整個過程當中,根本就沒有宋彥反抗的餘地。直到被押往鄉下的路上,他才找到了機會,劃破腰帶,將裏麵藏著的蒙汗藥拿出來迷暈了宋家護衛,倉惶逃跑。宋彥知道自己跑不了多久,宋家護衛的本事可不能小瞧,現在唯一能庇護他的,隻有齊徽。好在這幾日齊徽並未在宮中居住,而是去了京城郊外附近的別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