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小經過嚴格訓練,身手不凡,但這迅疾無比的一鞭竟然被人徒手給抓住了。那人卷著手一繞一拽,柔韌的馬鞭竟從中間斷成了兩節。同時,人從樹後走出,瀟灑揚手,將斷鞭丟在一旁,輕描淡寫地拱手笑道:“見過大人。”小端一提馬韁擋在曲長負的轎子前,隨即看清對方相貌,皺眉道:“你是……易皎?”曲長負坐在馬車裏向外看去,隻見靖千江換了一身玉色常服,身後竟還背了個包袱。他道:“自然,端侍衛應當也不至於數個時辰不見就忘了在下是誰。易皎特來投奔曲大人,盼大人收留。”曲長負來了興致:“你這是犯了什麽事?也穢亂軍營了,還是殺人了?”他的口吻仿佛還十分期待。靖千江搖了搖頭:“讓大人失望了,我是個慫人,那種沒道德的事情是做不出來的。隻是大人現在升官調離了軍營,我沒了靠山,飽受孤立欺壓,今早更是被人將行李扔出帳子驅逐”小端翻了個白眼。靖千江歎了口氣:“實在走投無路之下,想到大人心善,便厚著臉皮來投奔於您了。”靖千江也是能耐,說了這麽多句話,也就“厚著臉皮”四個字是事實,難為他情真意切,麵不改色。曲長負卻是熟知靖千江的個性。他雖然在熟人麵前會稍微活潑一些,但從來不是一個喜歡閑著沒事開玩笑的人。他想住進丞相府,肯定有他的目的。曲長負斜睨了靖千江一眼,說道:“真是口齒伶俐,盼你進了相府,也能一直這般會說話跟上罷,易皎。”第22章 寒水碧於天見曲長負就這樣輕易地答應了對方,小端欲言又止。對於他來說,絕對不能容忍任何可能威脅曲長負安全的人存在。麵前這個易皎,怎麽看都跟他形容出來的可憐處境不太搭配,讓小端難以信任。他本想勸說,可又微妙地感覺到,曲長負與易皎兩人談話之間,似乎有種難言的默契,外人根本無法介入其中。他們的關係,似乎並無表麵上看起來那樣簡單。小端看了看兩人,終究還是把話咽了迴去。*曲長負帶著靖千江迴府,令管家在自己院子裏給他安排了一間幹淨向陽的廂房。但因是仆役所住,廂房布置簡素,不算寬敞。他坐在旁邊喝茶,瞧著靖千江將包袱打開收拾東西,裏麵換洗衣物一應俱全。都是最樸素的粗布衣裳,上麵連個花紋都沒有,倒是晾洗的非常幹淨平整,一件件疊做一摞。靖千江甚至還拿了束軍營之外野地裏的幹花出來,找了一個空酒壇子插進去,擺在窗邊,轉身時往曲長負麵前放了個油紙包。曲長負道:“什麽?”靖千江雖然易容,那雙杏目中笑意卻是一如往昔:“烤栗子,以前常吃的,方才在街頭瞧見了,就買了一包。還熱著,你要嚐嚐嗎?”曲長負手指在栗子包上敲了敲,感慨道:“這跟我說話的語氣,像是王殿下變迴來了。殿下,臣敢問,王府裏的高床軟枕,是不如丞相府中的仆役居所舒適嗎?”靖千江一撩衣擺,坐在曲長負對麵,隨手拿了顆栗子剝著,調侃道:“那麽丞相府的大公子,不會沒有聽說過王舊傷複發,臥病在床這件事吧?”因為郢國跟西羌之間的戰事,朝野上下沸沸揚揚。在宋太師自請出征之前,便有幾名大臣聯名提議,將西路軍交予王手中,前往西羌。這個提議,靖千江目前還沒弄明白,到底是看重他,還是在坑他。他剛剛從北邊打仗迴來,轉眼要是再拿了西路軍的兵權,簡直等於被架在火上烤,生怕死的不快啊。在這個當口,低調裝病自然是最好的應對方式。因此在眾人眼中,王舊傷發作,已經數日臥床不起。而實際上,床上躺著的是個替身,真的王正在京城裏到處蹦,扮仆役扮的樂不思蜀。曲長負道:“我不光知道這個,我還知道,你表麵上韜光養晦,實際目光已經盯準了五城兵馬司。”“按照常規,五城兵馬司的正統領必然出身皇族,可擔任此職的周王昨日校場練箭失手,竟然射中了陛下的愛馬,已經被責令思過了,這也與你有關罷。”靖千江笑而不語。曲長負試探道:“你的作風,比起前世不爭,激進了許多。”“你想知道原因。”靖千江將一個圓滾滾的栗子仁放到曲長負的麵前,擦了擦手,這才心平氣和地說道:“我有兩個答案,你願意相信哪個?為權勢,或是,為感情。”曲長負笑了笑:“哪來的感情?什麽感情?”靖千江道:“看來你是喜歡第一個答案,好吧,也不意外。最起碼我們眼下的目的,以及要對付的人,都是一樣的。”他低頭一笑,頓了片刻,衝著曲長負伸出一隻手。手心上,薄汗微濕。“這輩子一切從頭來過,路不好走。我能幹省心武功好,按摩喂飯也很有一套,更重要的是,老交情了,放心。”